(完)暴雨夜捡到落魄大佬后,他成了我的债主
发布时间:2025-07-31 22:41 浏览量:1
暴雨夜,我在垃圾堆旁捡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说:“我会回来。”
三年后,我的小面馆遭人恶意举报陷害。
那个曾不告而别的男人西装革履归来,身后跟着整个律师团。
他盯着我胸前的半块玉佩,眼神晦暗:“当年救我的债,该还了。”
“怎么还?”
“很简单,”他俯身贴近,“用你的一辈子。”
雨点砸在破伞上,嘭嘭作响,像有人拿石子儿拼命敲。伞骨断了三根,雨水顺着豁口,一股脑儿往我肩膀上灌,冰凉刺骨。这条背街小巷,路灯瞎了快仨月,一直没人管。我摸出手机,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小心避开地上那些深浅不一的水坑。
转过巷口,脚下一绊,差点摔个嘴啃泥。心口猛地一跳,低头看去——不是堆垃圾袋,是个人!一个年轻男人,蜷在湿漉漉的垃圾堆旁,一动不动。雨水哗啦啦冲着他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污迹,在他身下汇成一小滩颜色怪异的红水。
我蹲下身,手抖得厉害,哆哆嗦嗦伸过去,探他鼻息。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流,还好,活着!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我轻轻拍了拍他冰凉的脸颊,没半点反应。报警?理智在尖叫。可他那张脸,即使在雨水冲刷和污迹掩盖下,也透出股异样的俊朗。尤其右眼下那颗小小的泪痣,此刻竟显出几分无助的脆弱。鬼使神差,我拨了120,脱下自己还算厚实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撑着点,救护车马上来了。”我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救护车呜哇呜哇来得挺快。白大褂们动作麻利,检查、固定、抬上担架。我脑子一热,跟着钻上了车。
“家属?”护士一边忙活一边问,眼皮都没抬。
“我…是他朋友。”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心虚。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儿直冲脑门。医生表情严肃:“得立刻手术,家属签字!”
我咬着下唇,手指冰凉,从他湿透的昂贵大衣内袋里摸出个皮夹。几张卡,一叠现金,还有张身份证——颜墨,25岁。照片上的人眼神锐利,和此刻病床上苍白如纸的他判若两人。
“我是他妹妹。”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拿起笔,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颜小雨”三个字,指尖都在抖。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得刺眼。我在走廊硬邦邦的塑料椅上坐立不安,手机屏幕显示凌晨三点。面馆明早五点就得开火熬汤,可我脚底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熬了快四个钟头,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一脸疲惫:“暂时脱离危险了,失血太多,得观察。你可以回去了。”
“我能…就看他一眼吗?”我几乎是恳求。
病房里静得吓人,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他躺在那里,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嘴唇干裂起皮,只有胸口那点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我长长吁了口气,把写着面馆电话的纸条塞给护士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了黎明前的冷雨里。
02接下来三天,面馆一打烊,我蹬着那辆旧自行车就往医院冲。颜墨一直没醒。第四天晚上,我提着保温桶,轻手轻脚推开病房门。
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眼睛倏地睁开,直直撞进我视线里。漆黑,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谁?”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我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桶扔出去,连退两步,后背撞在门上。“我…是我!那天晚上,巷子里,你受伤了,我把你送医院的!”我结结巴巴,心快跳出嗓子眼。
他那双眼睛,刀子似的在我脸上刮,右手下意识地往枕头底下摸——当然摸了个空,他那把吓死人的家伙什儿,我早交给护士长锁保险柜了。
“东西呢?”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在、在护士站保险柜里!他们说等你醒了再…”话没说完,眼前黑影一闪!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狠狠把我掼在冰冷的墙上!哐当一声闷响,保温桶掉在地上。喉咙被铁钳箍住,空气瞬间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徒劳地扒着他的手。
“谁派你来的?周家?还是陈远?”他眼底翻涌着戾气,杀意凛然。
我拼命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声音。就在我以为要窒息的时候,门砰地被推开!
“住手!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护士大姐的尖嗓子像把锥子,“要不是她签字手术,垫医药费,你早见阎王了!”
脖子上那股要命的力量骤然一松。我顺着墙滑坐到地上,捂着喉咙撕心裂肺地咳,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护士大姐冲过来扶我,一边用力拍我的背,一边冲颜墨吼:“看看你干的好事!林小姐天天来照顾你,自掏腰包,你怎么下得去手!”
颜墨僵在那里,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目光落在我脖子上那圈迅速浮现的红痕上,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对不住。”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摆摆手,喉咙火烧火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护士大姐给我倒了杯温水,狠狠剜了颜墨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我蹲下去,手还在抖,默默收拾地上洒了一地的骨头汤。
“这什么?”他突然问,声音缓和了些。
“骨头汤…店里熬的…想着你醒了能喝点…”我声音嘶哑难听。
沉默像沉重的棉絮塞满了房间。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颜墨。”他吐出两个字。
我抬头,有点懵:“啊?”
“我的名字。颜墨。”他看着我。
“万小棠。”我哑着嗓子回答。
03颜墨像块捂不热的石头。他从不解释那晚的伤,我也识趣地不问。每天面馆打烊,我都提溜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或者馄饨去医院。他话少得可怜,但会沉默着,把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一周后,他出院了。没说来处,也没提去处。临走前,他目光在我脖子上那根红绳上停了停,下面坠着半块温润的青玉平安扣。
“这个……”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最终只吐出两个字,“谢了。”
我以为,我们这点微弱的交集,就像雨水砸进尘土里,干了,就没了痕迹。直到两周后。
那晚收拾得差不多了,卷帘门拉下一半。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叼着烟,大摇大摆地钻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染黄毛的瘦高个。
“哟,万老板,琢磨得咋样了?”黄毛一脚踹翻靠门边的塑料凳,凳子腿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陈老板开的价,够意思了吧?别给脸不要脸啊!”
我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指节发白:“我说过八百遍了,不卖!这店是我爸的命!”
“嗬,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黄毛嗤笑一声,朝旁边两个歪嘴斜眼的混混一努嘴,“给她醒醒神儿!”
那两个混混狞笑着,抓起桌上的醋瓶、辣椒罐就往地上砸!玻璃碎裂声刺耳。我脑子一热,冲上去想拦:“你们干什么!”
一股大力猛地把我搡开,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瓷砖灶台上,疼得我倒抽冷气。黄毛抡起一把木椅子,狞笑着就要朝收银台那台老旧的机器砸下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黑影鬼魅般掠过!快得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是黄毛杀猪般的惨嚎!他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车撞飞,狠狠砸在对面墙上,又滑落下来,蜷在地上直哼哼。另外两个混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黑影三拳两脚,干脆利落地放倒,叠罗汉似的摞在一起,只剩下痛苦的呻吟。
“滚。”黑影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得人骨头缝发冷。是颜墨。
三个混混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门外夜色里。
我惊魂未定,靠着灶台才没滑下去:“你…你怎么…”
“路过。”他言简意赅,走过来,弯腰扶起倒地的桌椅,动作利落。
我知道绝不是巧合,但没力气问。默默收拾好一地狼藉,点火,烧水,下了两碗最拿手的牛肉面。汤头浓郁,面条筋道,牛肉片得薄厚均匀。我们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吃。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在空荡的店里回响。
“他们还会来。”他放下碗,突然说,打破了沉寂。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可这店…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我不能…”
“教你几招。”他打断我,目光扫过我的手腕,“明晚打烊后。”
04颜墨成了“老万记”的常客,或者说,成了我打烊后的“专属教练”。他踩着关门的点儿来,有时带点街边买的水果,更多时候两手空空。我煮面,他沉默地吃。吃完,把店堂里的桌椅挪开一小片空地。
“看好了。”他声音没什么起伏,示范的动作却异常清晰。“抓手腕,这样,反拧,同时脚下绊他重心。”他抓住我的手腕,动作快而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引导我的动作,另一只脚精准地卡住我的脚踝。我重心不稳,差点摔倒,被他另一只手稳稳扶住。
“再来。”他松开手,退后一步。
我笨拙地模仿,动作僵硬得像木偶。他也不恼,一遍遍重复,偶尔上手纠正我别扭的姿势。他的手指干燥有力,带着薄茧,碰到我皮肤时,像被微弱的电流蛰了一下。练习结束,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我更是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歇会儿。”他会说,然后自己动手收拾挪开的桌椅,恢复原样。
日子就在这烟火气和汗水中滑过。他话依旧少得可怜,但面馆里那点微妙的距离感,似乎被这日复一日的“训练”磨淡了些。只是,他总会在某个间隙,目光长久地停驻在我胸前那半块玉佩上,眼神像在迷雾里探寻着什么。每当我想问,他就别开脸,或者干脆摇摇头。
一个月后,一个普通的早晨。我到店里,发现油腻腻的旧木桌上,压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拆开,里面是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还有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我会回来。”
颜墨消失了。像一滴水蒸腾在烈日下,无影无踪。我把纸条小心地压在床头柜的玻璃板下,继续守着我的“老万记”。起初几个月,打烊后,我会习惯性地多煮一碗面,放在靠门那张他常坐的桌子前,对着空椅子发呆。面坨了,冷了,再默默倒掉。后来,那碗多出来的面渐渐消失了,可每当深夜门上的铜铃被风吹响,我的心还是会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猛地一跳。
05清晨五点半,闹钟还没响,我就醒了。窗外天刚蒙蒙亮,灰蓝色。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床头柜。玻璃板下,那张纸条边缘已经泛出陈旧的黄。“我会回来。”四个字,看了整整三年。
水龙头哗哗响,冰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驱散了残梦。换上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把浓密的黑发紧紧扎成马尾,对着洗手间那块裂了缝的镜子拍了拍脸颊:“万小棠,新的一天,好好干!”
面馆六点半准时开门。揉面,醒面,熬制那锅需要四五个钟头才能成就的醇厚筒骨汤底,是我雷打不动的早课。这间“老万记”不大,旧旧的,但靠着真材实料和老爸留下的秘方,在这片老街区攒下了好口碑。三年前那场拆迁风波后来莫名其妙偃旗息鼓了,面馆保住了,生意反而更红火了些。
“小棠!今天的新鲜筒骨,给你挑的大棒骨!”肉铺王叔的大嗓门准时在六点响起,他拎着一大袋还带着血丝和肉筋的骨头,从后门探进头。
“哎!谢谢王叔!钱在罐子里呢!”我忙在围裙上擦擦手接过,指了指墙角那个装零钱的旧饼干铁罐。
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大泡,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我揉着劲道的面团,准备着各色浇头。七点整,熟悉的拐杖点地声由远及近。
“小棠,老样子,牛肉面,多放葱花!”退休的张伯挂着拐杖,笑眯眯地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
“好嘞!张伯您稍等!”我扬声应着,手下不停,熟练地将面团拉成细长均匀的面条。
上午的忙碌一如既往,灶火旺,人声喧。十点半左右,人潮刚歇,店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冷风。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表情严肃的人鱼贯而入。
“卫生局突击检查,配合一下。”领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脸像刀削出来的男人,亮了一下证件,语气冰冷。没等我反应,他身后几个人已经散开,直奔后厨,动作粗暴地翻箱倒柜。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作镇定:“同志,我们店卫生一直很注意的,有什么问题吗?”
“接到实名举报,你们涉嫌使用地沟油和过期食材。”男人眼神像扫描仪,冷冷地盯着我,同时朝后面挥挥手,“冰箱打开!”
“这绝对不可能!”我急得上前一步,“我们所有东西都是当天现买的!王叔肉铺,老李家蔬菜店,街坊邻居都能作证!”一个年轻检查员横跨一步,面无表情地拦住我。
不到十分钟,一个检查员从后厨最角落的杂物堆后面,拎出来一个落满灰尘的旧面袋和一个深色塑料桶。
“看看!这是什么!”他大声嚷嚷,把东西“哐当”一声扔在我脚边。面袋口散开,露出里面发黑结块的面粉。塑料桶没盖严,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败油腻的味道飘了出来。
我脑袋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有人栽赃!”我声音发颤,指着那些东西,指尖都在抖。
“证据确凿。”领头男人面无表情,咔嚓咔嚓用相机拍着照,“根据规定,责令停业整顿一个月,罚款五千元。”
一张冰冷的白色处罚单塞进我手里。我像被钉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拿出盖着红章的封条,“啪”地一声,贴在了我擦得锃亮的玻璃门上。店里还没走的几个老街坊面面相觑,有人放下吃到一半的面碗,悄悄起身离开。
“小棠啊,这…这可怎么办?”张伯拄着拐杖站起来,满脸忧色。
“没事的张伯,”我用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咙发紧,“肯定是误会,我…我能处理好的。”声音虚得自己都不信。
送走最后几位欲言又止的熟客,卷帘门哗啦一声拉到底。店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冰柜还在嗡嗡作响。我瘫坐在油腻腻的塑料凳上,看着空荡荡的店堂,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这店是老爸半辈子的心血,是我的命根子,名声要是臭了,以后谁还来?
“叮铃——”门口挂着的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清脆又突兀的响动。
我泪眼模糊地抬起头。一个穿着昂贵灰色西装、皮鞋亮得能当镜子的中年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却像秤砣,掂量着我此刻的狼狈。
“万小姐?幸会。鄙姓陈,陈远。”他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带着一股刺鼻的古龙水味,“听说你遇到点小麻烦?或许,我能帮上忙?”
我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处罚刚下来没几分钟!”
陈远笑容不变,目光慢悠悠扫过店里的旧桌椅、油腻的灶台:“这城市嘛,说大不大。尤其是对有心人来说。”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老店了,装修都旧了。这样,我出三倍市价,盘下它,如何?帮你解决眼下的麻烦。”
“不卖。”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这是我爸的命。”
“四倍。”陈远眼皮都没眨一下,气定神闲,“外加卫生局那边,我帮你摆平。小姑娘,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地段,”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很快就要大变样了,你守不住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我死死盯着他:“那些检查员…是你安排的?”
陈远只是笑,没承认也没否认。他从西装内袋里优雅地掏出一张支票,轻轻放在离我最近的桌子上。“考虑考虑,三天内有效。”说完,转身,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消失在门外。
我抓起那张轻飘飘又重如千斤的支票,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撕成碎片。就在要用力时,目光扫过支票背面——一个醒目的金色徽标:周氏集团。
周氏?那个在本地新闻里和颜家沈氏集团斗得你死我活的庞然大物?我猛地想起三年前颜墨在病床上掐着我脖子时,嘶吼出的那个名字——“周家”!还有“陈老板”!
心脏狂跳起来。我冲到柜台后面,手忙脚乱地打开那台老掉牙的电脑,搜索“周氏集团”。最新一条新闻标题跳出来:《周氏少东周峻海外学成归来,正式接手集团核心业务》。照片上的年轻人西装笔挺,下巴微扬,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侵略性。一瞬间,颜墨那张冷峻的脸在我脑中闪过——如果说颜墨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这个周峻,就是一团毫不掩饰的、能灼伤人的烈火。
06接下来的两天,我像只没头苍蝇。跑卫生局申诉,人家眼皮都不抬,一句“证据确凿”就把我打发了。找相熟的街坊想联名证明,大家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傍晚,精疲力尽地蹬着自行车回到黑灯瞎火的面馆门口,心沉得像灌了铅。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的轿车,像头蛰伏的猛兽,静静停在店门前的阴影里。
车窗无声降下。一张脸,带着久违又无比清晰的棱角,出现在视线里。
颜墨。
三年时光,像是最高明的雕刻师,将他脸上的线条打磨得更加锋利分明。昂贵的深色西装取代了记忆里那件染血的黑大衣,周身笼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可那双眼睛,依旧像初见时那样,锐利,深邃,仿佛能穿透人心。
“上车。”他的声音比三年前更低沉稳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忘了跳动。脑子里一片混乱,无数个问题争先恐后地涌上来:这些年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快被逼疯了?你回来干什么?
“卫生局的事,不想解决了?”他微微侧过头,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精准地刺破我所有的迟疑。
所有的疑问堵在喉咙口。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身疲惫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冽干燥的木质香气,真皮座椅触感冰凉而柔软。
“安全带。”他提醒,同时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
窗外霓虹闪烁,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我攥着安全带,指尖冰凉:“你…这三年,去哪儿了?”
“处理一些家事。”他目视前方,回答简短得像电报。沉默了几秒,他再次开口,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像投下颗石子,“面馆的麻烦,姓陈的找你了?”
我一怔,随即像倒豆子一样,把卫生局突袭、查出“问题”面粉和油、停业罚款、陈远带着四倍价钱的支票上门威逼利诱、还有周氏集团的影子,一股脑全说了出来。说到被栽赃时的愤怒,说到陈远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时的屈辱,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
颜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一点点绷紧,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筋络微微凸起。“果然还是他们。”他声音低沉,压抑着某种冰冷的怒意。
“他们?你和周家…到底什么仇?”我忍不住追问,那个三年前的雨夜,他浑身是血的画面再次浮现。
车子驶入一条幽静的林荫道,速度慢了下来。颜墨沉默了片刻,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周氏,是我父亲在商场上最大的对手,也是死敌。”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三年前那晚,我查到他们利用码头走私违禁建材的关键证据,被发现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你才会……”
“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沉郁,“这些年,我在国外养伤,也在等,等一个能彻底钉死他们的机会。”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我,“最近收到消息,周氏盯死了老城区这块肥肉,要整体推平,建他们的高档楼盘。”
“所以他们要逼我卖店!杀鸡儆猴?”我恍然大悟,随即又困惑,“可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条街商铺不少啊?”
颜墨的目光转过来,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紧。“因为你的店,”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敲在我心上,“正好卡在他们规划图上那个金光闪闪的主入口位置。”
07车子无声地滑入一栋气派非凡的玻璃幕墙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平稳上升,数字飞快跳动,最终停在28层。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眼前是开阔明亮的空间,深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正对着电梯口的墙上,几个简洁有力的银色金属字:沈氏集团法务部。
“沈…氏?”我脚步顿住,惊愕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你是……”
“沈志远的儿子。”他脚步未停,声音平静无波,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三年前没说,是怕给你惹祸。”他推开一扇磨砂玻璃门。
沈志远!那个名字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和本地新闻头条的商界巨鳄!我脑子嗡嗡作响,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那个蜷缩在雨夜垃圾堆旁、沉默吃着我煮的面、教我防身术的颜墨,像一场遥远而不真实的梦。
一位穿着得体深色套装、戴金丝边眼镜的干练女士立刻起身迎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夹:“颜总,资料都准备好了。”她语速很快,透着专业。
“嗯。”颜墨接过文件夹,转向我,“李律师。这位是万小棠,‘老万记面馆’的老板。周氏的手段,卫生局找麻烦。”
李律师推了推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点点头:“典型的周氏风格,粗暴但有效。万小姐,放心,明天一早我陪您去卫生局申诉,同时我们会正式起诉他们栽赃陷害和滥用职权。”
“这…真的能行吗?”我声音有点发虚,巨大的集团、专业的律师,这一切都让我这个小面馆老板感到无所适从。
“当然。”李律师露出一个自信而沉稳的微笑,“我们在卫生系统内部有可靠的朋友,已经查到那桶‘霉变面粉’和‘问题油’的购买记录了。收据上,”她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光,“清清楚楚地写着周氏集团下属的宏远物业公司,采购员签名是周峻的私人助理。”
颜墨在一旁补充,语气冷硬:“另外,我安排了人,24小时守在你的店和你家附近。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困惑涌上来。我看着颜墨轮廓分明的侧脸,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问题:“为什么?颜墨,为什么帮我?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颜墨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又一次落在我工作服领口露出的那半块青玉平安扣上。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移开视线,声音低沉而含糊:“以后你会知道。”
08夜色深沉,颜墨的车送我回到我那栋老旧居民楼的楼下。昏黄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我解开安全带,手刚碰到车门把手。
“等等。”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我回头。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犹豫,最终开口:“那半块玉…能给我看看吗?”
心莫名一跳。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解下脖子上的红绳,把那半块温润的青玉递了过去。颜墨没有立刻接,而是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啪嗒一声打开。盒子里的黑色天鹅绒衬垫上,静静躺着另外半块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玉!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了。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我那块玉和他手中的那半块,轻轻合拢——
严丝合缝!
两块分离的玉,完美地契合在一起,边缘的纹路流畅相接,仿佛从未被分开过。拼合处,一个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篆体“颜”字浮现出来。
“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眼睛死死盯着那完整的玉扣,“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他说是很重要的东西,让我一定要保管好…” 突然,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闪过,“等等!你父亲姓颜?我爸…我爸好像在他那本旧日记里,提到过一位‘颜先生’!很重要的恩人!”
颜墨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猛地锁住我:“日记?什么日记?在哪?”
“我爸去世前写的,锁在旧箱子里,我一直没敢细看…”我声音发紧,推开车门就往楼上冲,“你等我!”
老旧楼梯的声控灯随着我急促的脚步明明灭灭。冲进狭小的出租屋,我直奔床底,拖出那个蒙尘的旧木箱。手忙脚乱地打开锁,在一堆旧衣服和杂物里,翻出一本深褐色、边角磨损得厉害的硬皮笔记本。
我捧着日记本跑下楼,气喘吁吁地递给他。颜墨接过那本沉甸甸的日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翻开了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是我父亲万国强那手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刚劲的钢笔字。
他快速而专注地翻阅着,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翻到中间某页时,他的动作骤然停住,手指死死捏住了那页纸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紧张地看着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写…写什么了?”
颜墨缓缓抬起头,路灯的光线映在他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恍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沉的痛楚。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
“二十年前…颜家遭逢大难,对手构陷,几乎倾覆。最危急的时刻,是你父亲,万国强,”他看向我,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头发颤,“他当时是颜氏建筑公司一个最底层的材料员,无意间发现了关键证据——一份能证明颜氏清白、直指幕后黑手的原始合同备份。他冒死把证据藏了起来,也因此被那些人追杀,身中数刀,差点没命…”
我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气。
“是我父亲沈志远,”颜墨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敬意,“在最后关头找到重伤的你父亲,把他秘密送走,保住了命,也保住了那份扭转乾坤的证据。这半块玉扣,是颜家祖传的信物,一分为二。当时你父亲伤重昏迷,我父亲将其中一半塞进他手里,只留下一句话:‘他日凭此玉,颜家必涌泉相报’。”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终于合二为一的完整玉扣,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个细微的“颜”字,再抬眼时,目光灼灼地看向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万小棠,你父亲万国强,是我颜家二十年前的救命恩人。三年前那个雨夜,你又救了我颜墨的命。这块玉,兜兜转转二十年,指引我回到这里。”
他上前一步,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不容错辨的炽热和决心。
“这份恩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誓言般敲进我心底,“还有你。我颜墨,用这辈子来还。”
09颜墨的话像滚烫的烙铁,烫得我心尖一颤,又沉甸甸地压下来。二十年前的刀光剑影,父辈的生死恩义,还有这块兜兜转转、牵连两代人的玉佩……一切都太过沉重,远超我这个守着方寸灶台的小面馆老板能承受的范围。
“我……”嗓子眼发干,我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慌乱地低下头,“太晚了,我先上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本摊开的日记都忘了拿。
出租屋的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楼下路灯昏黄的光和他那道沉甸甸的视线。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还在咚咚狂跳。楼下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世界重新陷入寂静,可心湖却像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再也无法平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律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干脆利落:“万小姐,八点半,卫生局门口见。”
卫生局那栋灰扑扑的大楼前,李律师一身笔挺的深灰色套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沉稳。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同样穿着职业套裙、面容严肃的年轻女士。“这位是方律师,专攻行政诉讼。”李律师简单介绍。
“万小姐,情况李律已经跟我详细沟通过了。”方律师语速很快,条理清晰,“申诉材料我们已经准备好,包括那份关键的采购记录复印件,以及宏远物业公司与周氏集团关联的工商证明。另外,我们联系了三位愿意作证的附近商铺老板,他们能证明‘老万记’日常采购来源正规。”
我看着她递过来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材料,心里稍微有了点底。走进卫生局那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上次那个刀削脸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我们进来,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
“张科长是吧?”李律师率先开口,气场全开,将一份文件“啪”地放在他桌上,“这是我们代表‘老万记面馆’提交的正式申诉材料,以及针对贵局此前处罚决定的行政复议申请。我们有确凿证据表明,贵局执法人员在现场‘查获’的所谓问题面粉和油,系他人恶意栽赃陷害!购买记录显示,物品来源于周氏集团下属宏远物业公司!”
张科长的脸色变了变,拿起文件快速翻看,眼神闪烁:“这…这只是复印件!来源不明!而且,现场查获是事实!”
“来源非常明确,原始收据我们已掌握并公证。”方律师立刻接上,语气冷硬,“至于现场‘查获’,我们有理由怀疑执法过程存在严重程序瑕疵,甚至可能涉及滥用职权、构陷合法经营者!如果贵局坚持错误处罚,我们将立即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并同步向纪检监察部门实名举报!”
张科长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咔哒咔哒地走。僵持了足有十几分钟,他烦躁地拿起内线电话:“喂,刘局?有个紧急情况需要向您当面汇报一下…”
我和两位律师被“请”到了走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终于,办公室门开了,张科长走出来,脸色灰败,眼神躲闪。
“处罚决定…暂缓执行。”他干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带着明显的不甘,“我们会…重新核查相关证据。封条…你们可以自己先揭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回了办公室。
“赢了第一步!”方律师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走出卫生局大门,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被撬开了一道缝。
“谢谢!太谢谢你们了!”我由衷地感激。
“应该的。”李律师扶了扶眼镜,“颜总交代的事,必须办好。不过万小姐,”她语气转为严肃,“周峻那个人,睚眦必报。这次我们让他吃了个闷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颜总安排的人就在附近,你自己务必小心。”
回到“老万记”,亲手撕掉那两张刺眼的白色封条时,手指还有些抖。店门重新敞开,熟悉的烟火气似乎又回来了。下午,我特意熬了一大锅骨头汤,做了几样拿手小菜,送到沈氏集团法务部,感谢李律师她们。李律师收下了,笑着说:“颜总在顶层开会,晚点我帮你转交。”
心里莫名地,竟有一丝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
10三天后,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本地商圈和街头巷尾——周氏集团少东周峻,被警方从他那间豪华的顶层办公室直接带走!罪名是涉嫌商业欺诈、非法囤地、指使他人栽赃陷害、暴力胁迫商户,甚至可能牵涉多年前的一桩未结旧案!
新闻画面里,周峻被两个警察夹在中间,走出周氏那栋金光闪闪的大厦。他头发凌乱,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只剩下灰败和难以置信的惊恐。镁光灯疯狂闪烁,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
“周先生!对于指控你有什么回应?”
“周氏股价暴跌!是否是您个人行为导致?”
“传闻您与多起暴力拆迁事件有关,是否属实?”
周峻紧闭着嘴,眼神空洞,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塞进了警车。
我站在面馆里,看着手机推送的新闻视频,久久回不过神。颜墨的动作,快、准、狠!像他当年教我防身术时,一击必中的干脆利落。
傍晚时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又停在了“老万记”门口。颜墨推门下车,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只是眉宇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夕阳的金辉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暖色,柔和了他过于冷硬的轮廓。
他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在了靠门那张他惯常坐的桌子旁。
“一碗牛肉面,多放香菜。”他声音不高,带着点沙哑。
“哎!马上好!”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被熨平了,我转身钻进后厨,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牛肉堆得冒尖,翠绿的香菜点缀其上。他拿起筷子,安静地吃着。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他吸溜面条的轻微声响。
“周峻的事…是你做的?”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他咽下口中的面,抬眼看我,眼神平静无波:“证据确凿,我只是把它们送到了该送的地方。二十年前他父亲对我颜家做的事,如今他变本加厉,该有个了断了。”
他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万小棠,周家倒了,老城区改造会由沈氏牵头,规划会充分尊重原有商户和住户的意愿。你的‘老万记’,想开多久,就开多久。没人能再动它。”
巨大的安心感像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住我,鼻子有些发酸。这间小店,是爸爸的命,也是我的根。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用谢我。”他打断我,声音低沉下去,“该说谢的,是我,是我们颜家。”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当年你父亲重伤流落在外,隐姓埋名,带着你艰难求生,这份恩情,这份苦楚…我父亲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从未停止寻找你们。”
我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那些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似乎确实只有爸爸带着我搬来搬去、生活拮据的画面。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投下一片安稳的阴影,目光深深地看着我,“万小棠,我来,是想问…”
叮铃铃——!
尖锐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颜墨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然一沉!
他迅速接起:“说!”电话那头传来急促而模糊的声音。颜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周身气压骤降!
“位置?盯紧了!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转向我时,带着一丝强行压制的焦灼,“待在店里,锁好门!哪都别去!等我回来!”话音未落,人已如一阵风般冲了出去,黑色轿车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瞬间消失在街角。
我的心猛地悬到了半空!出什么事了?他刚才的眼神…好可怕!
11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店里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放大。锁好前后门,我坐立不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颜墨最后那个冰冷焦灼的眼神和周峻被押上警车时怨毒的回眸。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我心脏狂跳,手指颤抖着划过屏幕。
“万小棠?”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扭曲快意的声音传来,是陈远!“不想你那个‘救命恩人’颜墨缺胳膊少腿,就一个人到城西老纺织厂废弃仓库来!记住,一个人!敢报警,或者告诉姓颜的,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电话被粗暴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陈远!是周峻那条走狗!他抓了颜墨?为了报复?!
不行!不能报警!陈远那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颜墨不能有事!他是因为我,因为我家的事才卷进来的!
我冲到后厨,手忙脚乱地翻出那把颜墨当年留下的、教我防身时用的短柄扳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找回一丝力气。又摸出手机,凭着记忆,飞快地拨通了李律师的号码,压低声音,语无伦次:“李律师!陈远!城西老纺织厂仓库!他抓了颜墨!威胁我过去!别报警!他说会撕票!”不等那边回应,我狠心挂断,关掉手机。颜墨说过,他的人就在附近,李律师一定能明白!
抓起扳手塞进外套口袋,我深吸一口气,拉开后门,一头扎进沉沉的夜幕里。夜风冰冷,像刀子刮在脸上,却压不住心头那股快要烧起来的焦灼和恐惧。城西老纺织厂,那片荒废多年的地方…我咬着牙,凭着模糊的方向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昏暗的街巷里狂奔。
废弃的纺织厂像个巨大的、沉默的怪兽,匍匐在黑暗里。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我推开门,浓重的灰尘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仓库深处,一点昏黄的手电光柱在晃荡。
“陈远!”我嘶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回声。
手电光猛地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睁不开眼。“呵,还真敢来!够痴情啊,小老板娘?”陈远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他站在一堆破烂的纺织机械后面,旁边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死死按着一个被反绑着手、嘴里塞着破布的人——是颜墨!他额角有血迹,嘴角淤青,昂贵的西装沾满灰尘,但那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惊怒和让我心碎的焦急!他在拼命摇头!
“放了他!”我顾不上害怕,往前冲了一步,“你要找的是我!跟他没关系!”
“没关系?”陈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周少倒了!老子什么都没了!都是拜你们这对狗男女所赐!”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步步朝我逼近,脸上是穷途末路的狰狞,“万小棠,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四肢,但我没退。口袋里的扳手硌着大腿。颜墨教我的动作在脑子里飞快闪过——抓手腕,反拧,下绊!可陈远手里有刀!
“陈远!你动她一下试试!”颜墨猛地挣动,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眼神像要吃人!
陈远被激怒了,匕首带着风声朝我刺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他手腕刺到眼前的瞬间,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侧身躲开,右手闪电般探出,死死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同时左脚狠狠踹向他支撑腿的膝盖外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啊——!”陈远惨叫一声,手腕剧痛,膝盖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匕首当啷一声脱手飞了出去!
就是现在!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一直攥在左手的扳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陈远倒下来的后颈!
砰!
一声闷响!陈远像截木头一样,彻底瘫软在地,不动了。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我握着沾了点血迹的扳手,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几乎站立不稳。
“小棠!”颜墨沙哑急切的呼唤传来。
我猛地回过神,连滚爬爬地冲过去,手抖得解不开绳子。颜墨用眼神示意我拿掉他嘴里的破布。我刚扯掉那团脏布——
“小心身后!”颜墨瞳孔骤缩,厉声嘶吼!
脑后风声响起!是另一个被我忽略的混混!我绝望地闭眼——
“砰!”
“砰!”
两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几乎同时炸开!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猛地回头,只见那个举着铁棍的混混僵在原地,胸口绽开血花,直挺挺地倒下。
仓库大门被猛地撞开!刺眼的强光手电射入,晃得人睁不开眼。李律师带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持枪的保镖冲了进来,迅速控制了现场。她身后,跟着脸色铁青的警察。
“颜总!万小姐!你们怎么样?”李律师冲过来,声音带着后怕。
“我…我没事…”我声音还在抖,腿软得站不住。
一个保镖迅速割开颜墨手上的绳索。他挣脱束缚,第一反应不是活动手腕,而是猛地一把将我死死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我骨头生疼。他滚烫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快得像擂鼓,隔着薄薄的衣料重重撞击着我的耳膜。
“万小棠!你这个疯子!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后怕,滚烫的气息喷在我颈窝,身体也在微微发抖,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刚才面对陈远都没掉的眼泪,此刻却汹涌地冲出眼眶。我紧紧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把脸埋在他带着尘土和淡淡血腥味的胸口,所有的恐惧、委屈、后怕,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我…我怕你有事…” 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更紧地拥住我,下巴重重地抵在我发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错辨的颤抖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笨蛋…有事的只能是你…”
12警笛声划破了城西的沉寂,红蓝光芒在废弃仓库的破窗上交替闪烁。陈远和另一个被击毙的混混被盖上白布抬走,剩下的同伙被警察铐上手铐,垂头丧气地押上警车。
颜墨坚持先送我去医院。急诊室里,医生仔细检查了我脖子上的轻微擦伤和用力过度有些扭伤的手腕。“没什么大碍,就是惊吓过度,好好休息几天。”医生温和地说。
我坐在处置室冰凉的椅子上,看着护士给我手腕涂药膏。颜墨就站在旁边,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头顶的白炽灯光。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额角的伤口已经简单处理过,贴着一小块纱布。从下车到现在,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我身上,那眼神沉甸甸的,像有千言万语,又像劫后余生后的心有余悸。
处理好伤口,他脱下自己那件沾了灰尘和血迹的昂贵西装外套,不容分说地披在我肩上,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木质香气的暖意瞬间包裹住我。“走,送你回去。”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
车子没有开回我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而是驶向了一个我从未踏足过的高档小区。电梯平稳上升,停在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指纹解锁,门无声滑开。
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室内是简洁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干净利落,纤尘不染,像杂志样板间,却没什么烟火气。
“这…”我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
“我的地方。”颜墨换了拖鞋,又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棉拖放在我脚边,“今晚住这里。你那边不安全,我不放心。”语气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我换上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像踩在云端,很不真实。他带我走进一间宽敞的客卧,米白色的基调,床品柔软。“浴室在那边,干净的毛巾和洗漱用品都有。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上来?”他拉开衣柜,里面竟然挂着几件崭新的女士睡衣。
“不…不用了,我吃不下。”我摇摇头,看着这间精致得像酒店套房的屋子,又看看他额角的纱布和眼底的疲惫,“你…你的伤…”
“皮外伤。”他轻描淡写,目光落在我手腕涂着药膏的地方,眉头又蹙了起来,“还疼吗?”
“不疼了。”我下意识地把手往背后缩了缩。
沉默在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窗外的霓虹映在他深邃的眼底。他往前走近一步,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阴影。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极其轻柔地拂开我颊边一缕散乱的头发,指腹蹭过我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
“万小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大提琴的弦音,在寂静中缓缓流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仓库里,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抬眼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
“三年前那个雨夜,你把我从垃圾堆里拖出来,不问我是谁,不问我惹了多大的麻烦,签下手术同意书,给我煮面熬汤。”他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我心上,“那时我就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眼里有光,有最纯粹的善,像…像我爸珍藏的那半块玉,干净,温润。”
“后来你教我防身,帮我守店,自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还冲我笑。”他眼底漾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柔,“那时我就想,这个傻姑娘,我得护着她。”
“这三年,我人在国外,处理那些破事,可眼睛总忍不住去看那些面馆,想你煮的面是什么味道,想你打烊后是不是又累得在椅子上睡着。”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李律师说我开会总走神,大概就是在想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锁住我,像要烙进我灵魂深处。
“万小棠,二十年前的恩情,我颜家会倾力报答你父亲。但三年前的恩情,还有…还有你这个人,”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我想用我的下半辈子,慢慢还。你…愿意收下我这个‘债主’吗?”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他,还有彼此狂乱的心跳声。看着他深邃眼底毫不掩饰的紧张、期待和深沉如海的情意,所有的犹豫、不安、身份的差距,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三年前雨夜里的初见,面馆里的守护,玉佩的重逢,仓库里的生死相依…像电影画面一帧帧闪过。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用力地点点头,喉咙哽咽:“愿意…颜墨…我愿意…”
下一秒,带着他体温和淡淡药水味的吻,温柔而坚定地落了下来,封住了我所有未出口的话语。这个吻,不再有雨夜的冰冷和医院的消毒水味,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一种尘埃落定、水到渠成的归属感。他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我的腰,将我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三年的分离和所有的后怕都揉碎在这个吻里。
窗外的万家灯火温柔地闪烁,照亮了这一室的静谧与圆满。
两年后,“老万记”旧址旁,一栋古色古香、挂着崭新“万家烟火”牌匾的二层小楼张灯结彩。门口巨大的红色充气拱门上贴着烫金大字:颜墨先生 & 万小棠女士 新婚志喜。
穿着定制旗袍的我,挽着西装笔挺、俊朗非凡的颜墨的手臂,站在门口迎宾。张伯拄着拐杖,笑得合不拢嘴:“小棠啊,好!真好!老万在天有灵,肯定高兴!”肉铺王叔嗓门洪亮:“颜总,以后可得多照顾我们小棠生意啊!”街坊邻居们簇拥着,祝福声不绝于耳。
李律师和方律师结伴而来,送上厚厚的红包。李律师打趣道:“颜总,终于把我们的‘镇司之宝’老板娘娶回家了?”颜墨难得地露出开怀的笑容,搂紧了我的腰。
仪式在二楼特意布置出的温馨庭院举行。没有奢华的排场,只有亲朋满座。当司仪问:“新郎颜墨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万小棠女士为妻,无论顺境逆境…”颜墨看着我,眼神专注而深情,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我愿意!”声音里是满满的坚定。
交换戒指时,他拿出那枚重新镶嵌好的完整青玉平安扣吊坠,温柔地戴在我脖子上。温润的玉石贴在心口,带着他的体温。“这次,不会再分开了。”他低声说,吻了吻我的额头。
晚宴就设在“万家烟火”一楼大堂。红绸高挂,喜气洋洋。穿着洁白厨师服的我爸当年的老伙计刘叔掌勺,大锅灶火正旺,浓郁的骨汤香气四溢。一碗碗热气腾腾、浇头十足的喜面被端上桌,宾客们吃得赞不绝口。
“新娘子,你这手艺可一点没丢啊!”有老街坊笑着喊。
颜墨端起一碗面,夹起一筷子吹了吹,自然地送到我嘴边:“辛苦了,老板娘。”
我笑着吃下,脸颊微红。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以后你主内,负责煮面;我主外,负责…吃面,和…爱你一辈子。”
烟火气氤氲中,我看着他盛满笑意的眼睛,用力点头。玉佩温润,面香醇厚,爱人的怀抱温暖而踏实。这人间烟火,这平淡相守,便是命运偿还给我们,最珍贵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