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后的烦心事，周五的意外

林晓把最后一份报表发送成功时，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刚切换到夜间模式。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发送成功提示，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悬了三秒，才撑着桌沿站起来。

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的青黑，像被谁用淡墨晕开的痕迹。手里的外卖盒早就没了温度，塑料膜上凝着层细密的水珠，蹭得指尖发潮。

公寓门刚开条缝，客厅的电视声就钻了出来。财经频道正在重播访谈，女主持人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温和：“您觉得三十五岁女性在职业晋升时，是否应该优先考虑家庭规划？”

林晓换鞋的动作顿了顿。

屏幕里的女高管笑得从容：“这不是单选题。”

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毯上，外卖盒被随手搁在玄关柜上。客厅的光斜斜切过她的侧脸，正好照见手机屏幕亮起 —— 赵婷发来明天的聚餐定位，后面跟着个粉色蛋糕表情；苏雯则甩来条语音，背景音里有香槟开瓶的脆响：“老地方见，带了支 82 年的红酒。”

林晓划开屏幕，点开相册里那张五年前的合照。像素有点模糊，三个女生挤在大学食堂的长椅上，举着三块钱一杯的珍珠奶茶，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现在赵婷的朋友圈是幼儿园手工作业和亲子游，苏雯的是米其林餐厅和行业峰会，而她自己的最新动态，停留在三天前凌晨两点的办公室落地窗夜景。

“怎么才五年啊。” 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指尖划过照片里自己扎着高马尾的脸。

手机在掌心震了震，是条微信预览。她以为是陈默，点开来却看见婆婆的头像：“晓啊，王阿姨的儿子下周去你部门，年轻人刚毕业，你多费心。”

林晓捏着手机走到沙发边坐下，窗外的霓虹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点开和陈默的对话框，输入框里敲了又删：“明天见赵婷她们，有点紧张。”

最后还是清空了。陈默的微信步数停留在一万二，头像旁的状态是 “忙碌”。上次他说 “等我忙完这阵陪你”，好像是两周前的事了。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婆婆的语音。林晓深吸口气，点了免提。

“晓啊，王浩的简历我放你鞋柜最上层了，明天记得交给人事。这孩子实诚，你多带带，将来肯定有出息。”

“知道了妈。”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挂了电话，她把脸埋进抱枕里。丝绒面料蹭着脸颊，有点痒，眼眶却突然热了。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三人的合照界面，她抬手戳了戳照片里苏雯的笑脸，又戳了戳赵婷的，最后停在自己脸上。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林晓正蜷在沙发上发呆。

“加班到现在？” 陈默的声音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哑，随即有个温热的东西被塞进她手里 —— 是盒包装完好的小龙虾，壳上的红油还在微微发烫。

“你怎么知道……” 她抬头，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他穿的还是早上那件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点可疑的面粉。

“上周你说想吃十三香的。” 陈默弯腰替她拆盒子，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带着点薄荷沐浴露的清爽，“我绕路去买的，还热乎。”

林晓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也是这样。知道她爱吃三食堂的糖醋排骨，能在打饭高峰排半小时队，餐盘里的排骨堆得像座小山。

她没忍住，伸手抱了抱他的腰。陈默的笑声从胸腔传来，震得她耳朵发麻：“怎么了这是，受委屈了？”

“没有。” 她把脸埋在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位置，“就是…… 想你了。”

陈默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等这阵忙完，带你去度假。”

两人坐在餐桌前剥虾时，林晓瞥见他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没拉严，露出张表格的一角，上面 “调岗申请” 四个字格外显眼。她刚要问，陈默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走到窗边：“王总监，那件事再等等，我得跟家里商量下。”

林晓的手停在半空。虾壳被捏得咔嚓响，橘红色的汁液溅在餐纸上，像朵突兀的花。

陈默挂了电话回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刚才说…… 商量什么？” 她没抬头，专心对付手里的虾。

“没什么，公司的事。” 他夹了只去壳的虾放进她碗里，“快吃吧，累坏了吧。”

林晓 “嗯” 了一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她想起刚才摸到他袖口的面粉，想起他公文包里的调岗申请，想起他最近总是避开她接电话。

窗外的霓虹不知何时暗了些，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下。陈默收拾碗筷时，林晓起身想去倒杯水，脚边却踢到个硬纸壳 —— 是王浩的简历，不知什么时候从鞋柜掉了出来。

照片上的男生笑得一脸青涩，毕业院校那一栏，和陈默是同一所大学。

她弯腰捡起来的瞬间，手机又亮了。“明天见面，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关于你婆婆。”

林晓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客厅的灯光落在简历上，把王浩的照片照得有些刺眼。她突然想起上周苏雯在电话里欲言又止的语气：“你婆婆…… 好像不太放心你一个人管部门。”

厨房传来水流声，陈默在哼一首很老的歌，是他们大学时一起听过的。林晓看着紧闭的厨房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又删掉。

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这个问题最终没发出去。她把简历塞进玄关柜最深处，转身时撞见陈默端着牛奶出来。

“怎么站在这里？” 他把杯子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凉了吧，我去热一下。”

“不用。” 林晓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漫上来，“陈默，明天…… 你能陪我见赵婷她们吗？”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当然，早就把时间空出来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喝牛奶，早点睡。”

林晓看着他转身去洗漱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牛奶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低头喝了一口，甜得有点发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条新消息预览。

【赵婷】：明天带小宇一起去，他说想林晓阿姨了～

林晓盯着那条消息，突然想起下午在朋友圈刷到赵婷发的亲子烘焙照片，配文是 “岁月静好”。

她放下牛奶杯，走到窗边拉开纱帘。楼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海。

“到底什么重要的事呢……” 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