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男的委屈:我爸住院,为了省钱我让老丈人当护工,老婆要离婚
发布时间:2025-08-09 20:56 浏览量:2
凤凰男的委屈:我爸住院,为了省钱我让老丈人当护工,老婆要离婚
好的,请看。
电话挂断时,听筒里最后的声音,是岳父那一声短促的“嗯”。
像是怕我反悔,又像是怕我多说一个字。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瞬间变得浓稠,像凝固的胶水,封住了我的喉咙。
我转过身,林静就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
她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是我们结婚那年,她妈妈送的,红色的,上面有两只依偎的卡通小鸟。
她就那么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波澜,像结了冰的湖面。
但我知道,冰面下是怎样的暗流。
“你让他来了?”她问。
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我耳边砸出了一个坑。
我点点头,没敢看她的眼睛。
我的视线落在她脚边的地面上,水磨石的地板被磨得发亮,映出她模糊的倒影,微微晃动。
“嗯,爸说他马上过来。”我说。
“哪个爸?”她又问。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细细地扎进我的神经里。
我们之间,关于“爸”这个称呼,有过不成文的默契。在谁的父母面前,就称呼对方的父母为“爸妈”。但私下里,我的“爸”,指的是我爸。她的“爸”,指的是她爸。
泾渭分明。
此刻,她故意混淆了这个界限。
“岳父。”我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
林静没再说话。
她转身走进病房,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病床上的我爸,因为药物的作用,正昏昏沉睡。他的呼吸很重,带着“呼噜呼噜”的杂音,像一台老旧的风箱。
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他的呼吸声,和墙上挂着的电子钟,秒针“咔哒、咔哒”的跳动声。
一声,又一声。
敲在我的心上。
林静打开保温桶,一股鸡汤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很香,是那种用老母鸡小火慢炖了几个小时才有的醇厚味道。
她盛出一碗,放在那里晾着。
然后,她拿起一块温热的毛巾,开始给我爸擦脸。
她的动作很熟练,很轻柔。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每一个角落都擦拭得很仔细。
做完这一切,她拧干毛巾,挂在床边的架子上。
她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仿佛我只是这个房间里的一件家具,一个多余的摆设。
这种沉默,比任何争吵都让我难受。
我走过去,想帮她一下。
我的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毛巾,她就开口了。
“别碰。”
还是那么轻的声音。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
“林静……”
“我们离婚吧。”
她打断我,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消毒水的味道,鸡汤的香气,我爸沉重的呼吸声,电子钟的跳动声……所有的一切都瞬间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那句“我们离婚吧”,像一个无限循环的魔咒。
为什么?
就因为我让岳父来帮忙照顾一下我爸?
这算什么理由?
我爸病了,脑梗,半边身子动不了。医生说需要人二十四小时看着。
我请了五天假,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必须回公司,手上一个项目到了关键时刻,我是项目负责人,走不开。
请护工,一天三百。一个月就是九千。
我一个月工资,去掉房贷,也就剩一万出头。
林静的工资不高,我们每个月还要给她父母两千块钱生活费。
这九千块,从哪里来?
我爸的医保在老家,跨省报销的比例很低,住院这几天,已经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
我跟林静商量,能不能让她也请几天假,我们轮流照顾。
她说她的假上半年都用完了。
我问,那怎么办?
她说,请护工吧。
我说,太贵了。
她说,再贵也得请,总不能让你爸一个人躺在这里。
我没说话。
我知道她说得对。
可是,钱呢?
钱从哪里来?
晚上,我一个人在医院走廊里坐了很久。
手机通讯录翻了一遍又一遍,那些称兄道弟的名字,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陌生。
我开不了这个口。
借钱,是我心里最深的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把自己扒光了,任人观赏。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看到了“岳父”的名字。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岳父去年刚退休,身体硬朗,每天除了去公园下棋,也没什么事。
他和我岳母,住在单位分的老房子里,两室一厅,离我们家不远。
林静是独生女,岳父岳母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
爱屋及乌,他们对我也很好。
每次我们回去吃饭,岳父都会提前问我喜欢吃什么。我随口说一句红烧肉,下次去,桌上必定有一大碗。
他话不多,总是笑呵呵的。
我想,如果我开口,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一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犹豫了很久。
“爸,是我。”
“嗯,小伟啊,这么晚了,有事吗?”岳父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
“爸,我爸他……住院了。”
“严重吗?在哪家医院?我明天和你妈去看看。”
“脑梗,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就是……身边离不开人。”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把心一横,说了出来,“林静她走不开,我也得上班了。我想……想请您来帮帮忙,白天过来照顾一下,晚上我来换您。”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几秒钟的沉默,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开口了。
“行。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报酬。
就一个字,“行”。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感觉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块浮木。
可我没想到,这块浮木,会把我的婚姻,直接砸沉。
林_静_说出离婚两个字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话。
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低着头,削苹果。
水果刀在她手里,很稳。
一圈,又一圈。
苹果皮连成一条完整的线,不断掉落。
我看着那条越来越长的苹果皮,心里莫名地慌乱。
我觉得它像我和林静的婚姻,被一点一点地削掉,马上就要断了。
“林静,你听我解释。”
“我真的是没办法了。”
“请护工太贵了,我们负担不起。”
“岳父他退休了,在家也没事……”
我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看到,林静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那个被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上。
她没有哭出声。
就是那么无声地流泪。
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样子,比嚎啕大哭更让我心碎。
我认识林静八年,结婚五年。
我见过她笑,见过她闹,见过她撒娇,甚至见过她因为工作不顺,在我怀里放声大哭。
但我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一种无声的,绝望的悲伤。
我走过去,想抱抱她。
她躲开了。
“别碰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然后,她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了一块,递到我爸嘴边。
“爸,吃块苹果。”
我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张开嘴,把苹果吃了进去。
林静就那么一块一块地喂着。
整个过程,她看都没看我。
我像一个局外人,一个透明人。
一个多小时后,岳父来了。
他提着一个旧的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爸。”我迎上去。
“叔叔。”林静站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她和我结婚后,一直叫我爸妈“爸妈”,却让我叫她父母“叔叔阿姨”。
我说,这样不好吧,显得生分。
她说,没什么不好,她叫习惯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叫习惯了,是她妈妈不让她改口。
岳母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她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那眼神,像在菜市场挑拣一颗有虫眼的白菜。
“小伙子,哪里人啊?”
“阿姨,我老家是XX的。”
“哦,农村的啊。”她拖长了语调,“家里兄弟姐妹几个?”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爸妈都是农民。”
岳母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她和岳父嘀嘀咕咕了几句,我隐约听到“凤凰男”“扶弟魔”之类的词。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是林静,一直偷偷在桌子底下,用脚碰我,给我夹菜。
她说:“别理我妈,她就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后来,我们还是结婚了。
没有彩礼,没有三金。
因为我买房,已经掏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一屁股债。
岳母因为这个,差点和林静断绝关系。
是岳父,劝住了她。
岳父说:“孩子自己选的,只要他真心对静静好,比什么都强。”
结婚那天,岳父把我拉到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小伟,以后静静就交给你了。她是我们家的宝,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
我用力地点头。
“爸,您放心。”
那一刻,我改口了。
岳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都是皱纹。
“哎,好。”
可现在,我让他唯一的宝贝女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岳父走进病房,看到林静红着眼睛,愣了一下。
“静静,怎么了?”
林静摇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爸,风沙迷了眼。”
岳父没再追问,他把帆布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
我看到里面有他的换洗衣物,一个搪瓷茶缸,还有一本厚厚的书。
他把东西一一拿出来,在床边的空柜子里放好。
然后,他走到床边,看了看我爸。
“亲家,感觉怎么样?”他问。
我爸意识还不太清楚,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岳父伸出手,很自然地帮我爸掖了掖被角。
那个动作,让我的鼻子一酸。
林静站起身。
“爸,我先回去了。”
“不吃了晚饭再走?”岳父问。
“不了,单位还有点事。”
她拿起自己的包,看都没看我,径直走出了病房。
我追了出去。
“林静!”
她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明天会把离婚协议书打印好,你签个字。”
“我们之间,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我问。
“从你给我爸打电话的那一刻起,就结束了。”
她的声音,很冷,像冬天的冰。
“就因为这点小事?”
“小事?”她终于回过头,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在你眼里,让你岳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来给你爸端屎端尿,是小事?”
“我没那么想!我只是想让他白天搭把手,晚上我会自己来!”
“有什么区别吗?你把他当成什么了?你花钱请来的护工吗?”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家人?”她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张伟,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把我们当成一家人了吗?”
“你每个月给你爸妈寄三千块钱,有没有和我商量过?”
“你妹妹要买手机,你二话不说就转了五千过去,记不记得我们那个月连物业费都交不起了?”
“你哥的儿子上学,你说要表示一下,包了个一万块的红包,那笔钱,是不是我找我妈借的?”
“这些,你都忘了吗?”
她一句一句地质问,像一把一把的刀子,捅在我的心口。
我无力反驳。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在你心里,你的家人是家人,我的家人,就只是你的提款机,你的免费劳动力,对吗?”
“不是的,林静,我不是那么想的……”
“你就是那么做的。”她冷冷地打断我,“张伟,我受够了。”
“我受够了你那套‘我穷我有理,你必须体谅我’的逻辑。”
“我受够了你一边心安理得地压榨着我们家,一边又在你家人面前装大款。”
“我受够了你永远把你的原生家庭,排在我们的这个小家前面。”
她说完,转身就走。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哒、哒、哒”,像是在给我和她的婚姻,敲响丧钟。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惨白的,照得我无处遁形。
我回到病房的时候,岳父正在给我爸喂水。
他用一根棉签,蘸了点水,小心翼翼地涂在我爸干裂的嘴唇上。
“亲家,慢点喝,别呛着。”
他的声音,很温和。
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回来了?跟静静谈好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能点点头。
“那就好。”他似乎松了口气,“夫妻俩,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床头吵架床尾和。”
他不知道,我们这次,可能和不了了。
晚上,我让岳告父回去休息。
他说:“没事,我晚上觉少,我守着,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去睡吧。”
病房里只有一张陪护床。
我坚持让他去睡,他拗不过我,只好躺下了。
但我知道,他一夜没睡。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着他辗转反侧的声音,和身边我爸沉重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还是去上班了。
不是我不想请假,是我不敢。
我怕我一请假,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没了。
我怕项目负责人不高兴,找个理由把我换掉。
我怕丢了这份工作。
我一无所有地来到这个城市,这份工作,是我唯一的依靠。
在公司,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脑子里,一会儿是林静决绝的脸,一会儿是岳父疲惫的笑。
中午,我给林静打电话,她没接。
发微信,她也没回。
下午,我收到一封邮件。
是她发来的。
附件是《离婚协议书》。
我点开看。
房子归我,但我要补偿她一半的房款。
车子归她。
存款,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存款。
我看着那份协议,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她把一切都分割得清清楚楚。
就像她说的,从我给岳父打电话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我没有回复邮件。
我不知道该回复什么。
下班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公司。
我没有直接去医院。
我绕到我们家楼下。
我们住了五年的家。
我抬头看。
十四楼,我们家的窗户,黑着。
她没有回来。
我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蚊子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医院走去。
到了病房,岳父正在给我爸擦身子。
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额头上全是汗。
病房里,有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
我爸大小便失禁了。
岳父正在处理。
他戴着手套,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看到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人老了,不中用了。这下,给你添麻烦了。”这是他对我爸说的。
我爸眼睛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
我走过去,从岳父手里接过毛巾。
“爸,我来吧。”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
“我来。”我的语气很坚决。
岳父没再坚持。
他把手套脱下来,递给我。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清理。
那股味道,直冲脑门。
我差点吐出来。
但我忍住了。
这是我爸。
生我养我,供我读大学,让我走出那个贫穷山村的爸。
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他?
清理干净后,我帮我爸换上干净的衣服和床单。
岳父在一旁,默默地把换下来的脏东西,都装进一个袋子里。
“我去洗了。”他说。
“爸,别,放着我来。”
“你一个大男人,洗这个像什么样子。我去。”
他提着袋子,就往水房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比以前,老了很多。
背,也有些驼了。
曾几何"时,在我心里,岳父是无所不能的。
他会修各种家电,会做一手好菜,会下棋,会拉二胡。
林静说,她爸年轻的时候,是厂里的文艺骨干。
可现在,这个曾经的文艺骨干,却在医院的水房里,给我爸洗沾了屎尿的床单。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我做错了。
我真的做错了。
错得离谱。
我以为的“一家人”,我以为的“理所应当”,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伤害了最不该伤害的人。
晚上,我把打印好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出来。
我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地看。
林静的字,很好看,清秀,有力。
就像她的人一样。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在大学的图书馆。
我去找一本专业书,怎么也找不到。
是她,踩着凳子,从最高一层的书架上,帮我拿了下来。
她冲我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给你。”
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外语系大我一届的学姐。
我开始疯狂地追求她。
每天早上,在她宿舍楼下等她,给她送早餐。
每天晚上,陪她去自习室。
她喜欢听的歌,我抄在本子上,一句一句地学。
她喜欢看的电影,我省下好几天的饭钱,买票请她看。
我室友都笑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也觉得自己是。
她是城里的公主,我是山里的穷小子。
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可她,还是答应我了。
她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对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真诚和努力。”
毕业后,她为了我,留在了这个城市。
我们租了一个很小的单间,夏天没有空调,热得像蒸笼。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她会买两个大西瓜,我们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
她说,这是她吃过最甜的西瓜。
我们努力工作,攒钱,付了首付,买了现在这套房子。
拿到房产证的那天,她抱着我,又哭又笑。
“张伟,我们有家了。”
是啊,我们有家了。
可现在,我亲手把这个家,给毁了。
我拿出笔,在离婚协议书的末尾,签上了我的名字。
张伟。
这两个字,我写了无数遍。
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沉重。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
我给领导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请长假。
领导很不高兴,但还是批了。
然后,我去找了中介。
我要卖房子。
中介说,现在行情不好,可能卖不了太高的价钱。
我说,没关系,尽快出手就行。
接着,我去银行,咨询了信用贷款。
利息很高。
但我别无选择。
做完这一切,我回到医院。
我跟岳父说:“爸,您回去吧。我请了长假,以后我来照顾我爸。”
岳父愣住了。
“你不上班了?”
“嗯,暂时不上了。”
“那怎么行!你的工作那么重要!”
“没有我爸重要。”我说。
我又说:“爸,对不起。”
岳父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我们是一家人。”
又是“一家人”。
从他嘴里说出来,和从我嘴里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分量。
他的是温暖,是包容。
我的是自私,是索取。
送走岳父后,我一个人守在病床前。
我开始学着照顾我爸。
喂饭,擦身,翻身,处理大小便。
一开始,我手忙脚乱,笨手笨脚。
有一次,喂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汤洒在了我爸身上。
我急得满头大汗。
我爸看着我,眼睛里,突然流出了眼泪。
他能动的那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在心疼我。
我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爸,没事的,我不累。”
我握着他粗糙干枯的手,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了“父子”这两个字的含义。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无法割舍的牵绊。
是我以前,一直忽略了的东西。
我只想着怎么赚钱,怎么往上爬,怎么让我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却忘了,他们最需要的,或许不是钱,而是陪伴。
一个星期后,中介打来电话,说房子有买家了。
价格比我预期的,还要低一些。
我没有犹豫。
“卖。”
贷款也批下来了。
我拿着那笔钱,第一时间,去请了一个专业的护工。
是个很干练的中年阿姨,姓王。
王阿姨来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
她把我爸照顾得很好。
病房里,再也没有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我爸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我把剩下的钱,分成两半。
一半,留给我爸做后续的康复治疗。
另一半,我打到了林静的卡上。
那是协议里,我应该补偿给她的房款。
我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钱收到了吗?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放在家里。你随时可以去拿。房子也卖了,下周交房。对不起,祝你以后幸福。”
发完这条微信,我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怕我会后悔。
我怕我会忍不住,再去求她。
长痛不如短痛。
是我对不起她。
我没有资格再拥有她。
交房那天,我最后一次回到那个家。
屋子已经空了。
只剩下一些带不走的家具。
墙上,还挂着我们的结婚照。
照片上,我们笑得很甜。
我站在照片前,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把它取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布包好。
这是我唯一想带走的东西。
离开的时候,我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世界,也一起被关上了。
我爸的身体,在王阿姨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他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也能说一些简单的话了。
医生说,这是一个奇迹。
我知道,这不是奇迹。
这是钱堆出来的。
也是岳父和我,用最初那几天的笨拙,换来的。
出院那天,我去结账。
看着那一长串的账单,我一点也不心疼。
我只觉得庆幸。
庆幸我爸还好好的。
庆幸我还有机会,可以弥补。
我租了一个离康复医院很近的一居室。
把我和我爸,安顿了下来。
我找了一份兼职的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可以方便我照顾我爸。
工资不高,但足够我们父子俩的生活开销。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
平淡,且安宁。
我以为,我和林静,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直到那天。
我陪我爸在楼下公园做康复训练。
他拄着拐杖,走得很慢。
我扶着他。
“一,二,一,二……”
我像教小孩子走路一样,给他喊着口号。
他走得很认真。
就在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岳父。
他提着一个保温桶,正朝我们走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
“爸。”我喊了一声。
岳父看到我们,也愣了一下。
随即,他笑了起来。
“这么巧啊。”
他走到我们面前,把保温桶递给我。
“静静炖的鸡汤,让我给你们送过来。”
我的手,有些抖。
我接了过来。
是那个红色的,上面有两只卡通小鸟的保温桶。
“她……还好吗?”我问。
“不好。”岳父摇摇头,叹了口气,“瘦了很多。”
我的心,又是一揪。
“她没去拿离婚协议书。”岳父说,“也没动你打给她的那笔钱。”
我愣住了。
“为什么?”
“我问她,她也不说。就只是哭。”岳父看着我,“小伟,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
“你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让你老家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结果,却忽略了身边最该珍惜的人。”
“你把房子卖了,把工作辞了,一个人扛下所有事。静静她……都知道。”
“是她妈,偷偷去打听的。”
我没想到,那个一直看不起我的岳母,会关心我的事。
“她妈那个人,就是嘴硬心软。她其实,早就认可你了。不然,当初也不会同意你们结婚。”
“那天静静回家,哭得跟个泪人一样。把事情一说,她妈当时就骂了她一句‘没出息’。”
“她说,‘他做错了事,你就跟他离?那要是以后他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你是不是还要跟他一起去跳楼?’”
“‘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他是一时糊涂,你就不能拉他一把吗?’”
岳父学着岳母的语气,惟妙惟肖。
我听着,眼眶湿了。
“静静说,她不是气你让你爸来当护工。她是气你,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跟她商量,而是牺牲她的家人。”
“她说,在你心里,她和她的家人,永远是排在最后的。”
“她说,她看不到希望。”
岳父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
我总是自以为是地,做着我认为对的决定。
我以为我是在为这个家好。
其实,我只是在满足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站在林静的角度,去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岳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把钥匙。
我们家的钥匙。
“回去吧。”岳父说,“家里的锁,没换。”
“静静她……在等你。”
我握着那把冰冷的钥匙,手心却全是汗。
我抬头,看着岳父。
他的眼睛里,有鼓励,有期盼。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我没有回家。
我扶着我爸,先回了我们租的那个小房子。
我给他做了晚饭,伺候他睡下。
然后,我一个人,来到了我们曾经的家楼下。
十四楼,我们家的窗户,亮着灯。
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
像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拿出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把门打开。
屋子里,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变化的。
客厅的茶几上,多了一盆绿萝,长得很好。
阳台上,晾着衣服。
有我的,也有她的。
林静听到开门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我们结婚时买的情侣睡衣,粉色的,上面有一只兔子。
我的那件,是蓝色的,上面有一只熊。
她看到我,愣住了。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客厅,遥遥相望。
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
“回来了?”
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温柔。
我点点头。
“嗯,回来了。”
她朝我走过来。
一步,一步。
走到我面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擦掉我脸上的泪痕。
“哭什么,傻瓜。”
我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要把她揉进我的骨血里。
“对不起,林静,对不起……”
我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在我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怪你。”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
我们都没有再提离婚的事。
那份签了字的协议书,被林静收了起来。
她说,要留着,给我一个警示。
提醒我,这个家,差点就没了。
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
虽然薪水没有以前高,但离家近,可以兼顾照顾我爸。
林静也把她的工作,换到了我们家附近。
我们把之前卖房子的钱,又重新凑了凑,在同一个小区,买了一套小一点的二手房。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周末,我们会一起,推着我爸,去公园散步。
岳父岳母也经常过来。
岳母会带很多菜,把我们家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数落我几句。
但我知道,那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
有一次,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岳母看着我,突然说:“小伟,你别怪我当初看不起你。”
“我不是嫌你穷,我是怕你穷怕了,把心也穷坏了。”
“我怕你为了那些所谓的面子,为了你老家的那些人,委屈了我的女儿。”
“现在看来,你虽然糊涂了一次,但心,没坏。”
我端起酒杯,敬了她一杯。
“妈,谢谢您。”
那一刻,我真心实意地,叫了她一声“妈”。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角,泛起了泪光。
生活,还在继续。
我知道,未来的路上,还会有很多的困难和挑战。
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一个人硬扛了。
因为我知道,我的身边,有我的爱人,有我的家人。
他们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而我,也要努力成为,能够为他们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真正的“一家人”,不是索取,不是牺牲,而是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是把对方的家人,也当成自己的家人,去尊重,去爱护。
这个道理,我用了半生的颠沛流离,和一场差点破碎的婚姻,才真正懂得。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窗外,阳光正好。
我看着身边正在给我爸削苹果的林静,和正在逗我爸笑的岳父,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
这,就是我想要的家。
这,就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