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独生女,我爸要求我儿子跟他姓,爸:你不同意两套房给堂弟

发布时间:2025-07-27 09:29  浏览量:1

我刚从产房出来,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整个人像散了架的骨头,被硬生生塞回一层皮里。肚皮上那道长长的刀口,像一条蜈蚣趴在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上千根针扎似的疼。

我虚弱地陷在医院洁白的床单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可我心里是满的,热乎乎的,像揣着个小火炉。我扭过头,看着旁边小床里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红通通的,睡得正香。那是我的儿子,我拿命换来的宝贝。

丈夫周凯握着我的手,手心全是汗。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孩子,嘴咧得跟个瓢似的,就没合上过。婆婆也在旁边,一会儿给孩子掖掖被角,一会儿给我倒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病房里,消毒水味混着奶香味,阳光暖洋洋的,一切都那么好。

好得像一场梦。

直到我爸那个电话打进来,把这场梦彻底砸了个粉碎。

“嗡——嗡——”

手机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像个催命符。我动弹不得,只能朝周凯递了个眼神。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眉头先是舒展,然后又下意识地皱了皱,递给我:“是爸。”

“爸?”我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竟然是,他总算想起来关心我这个女儿了?

我划开接听键,虚弱地“喂”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电话那头,我爸徐建国那冰冷生硬的声音就砸了过来,像冬天里冻硬的铁坨子。

“晚晚,生了?”

那语气,不像是问候,倒像是在确认一件货物是否送达。

我心头一紧,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喜悦,声音发飘:“嗯,生了,是个儿子。”

“哦,儿子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我能听见他那边电视机的声音,吵吵闹嚷,和我这病房的安静格格不入。我等着,等他问一句“你身体怎么样”,或者“辛不辛苦”。

什么都没有。

他再次开口,语气里没有半点当外公的喜悦,反而像是在下达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跟你说个事。”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这孩子,必须跟我姓徐。”

“……什么?”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一瞬间,我甚至怀疑是麻药的副作用,让我产生了幻听。我撑着胳膊,想坐起来一点,刀口立刻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死死抓着床单,指甲都掐白了,对着手机又问了一遍:“爸,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孩子必须跟我姓徐!”他似乎很不耐烦,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钉子,狠狠钉进我的耳朵里,“你听清楚没有?!”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声音也跟着发起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愤怒和荒唐。

“没有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我徐建国的女儿!”他理直气壮地吼道,“我养你这么大,现在让你儿子跟我姓,延续我老徐家的香火,不是天经地义吗?”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又抛出了一个更让我遍体生寒的筹码。

“我话给你放这儿。你要是同意,我名下那两套房,以后就都是你堂弟徐亮的。你要是不同意……”他故意拖长了音,那声音里的威胁和算计,像一条黏腻的毒蛇,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缠住了我的脖子。

“那两套房子,就跟你,跟你这个刚出生的儿子,没半毛钱关系了!你自己掂量着办!”

“啪嗒。”

电话被他挂断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暖洋洋的阳光,好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变得惨白刺眼。空气凝固了,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得我胸口生疼,比刀口还疼!

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震惊,荒谬,然后是深入骨髓的寒心。

在他眼里,我这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女儿,我这个嗷嗷待哺的儿子,算什么?

是我们母子俩的命,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徐家的姓氏?还是说,我们只是他用来拿捏财产、过继香火的工具和筹码?!

连一句最基本的关心都没有!开口就是姓氏!就是房子!

我死死咬着下唇,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在洁白的被单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湿痕。

“畜生!”

旁边的周凯脸色早已涨成了猪肝色,他从我手里一把夺过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它捏碎。他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压抑着怒火低吼了一声。

“他……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他还是不是人!”周凯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我惨白的脸,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因为极度的愤怒,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婆婆也愣在原地,张着嘴,一脸的难以置信。她看看我,又看看小床里的孙子,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走过去,默默给孩子掖被角,嘴里念叨着:“作孽啊,真是作孽……”

周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他俯下身,用粗糙的指腹胡乱地擦着我的眼泪,声音沙哑得厉害:“晚晚,别哭,别听他的,他就是老糊涂了!疯了!”

他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动作很轻,生怕碰到我的伤口。

“孩子跟谁姓,我们自己说了算!房子?他那两套破房子谁稀罕!我们不要!我们自己挣!”他紧紧抱着我,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晚晚,有我呢,别怕,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我知道他是真的心疼我,也是真的愤怒。

我靠在他怀里,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我怎么能不怕?怎么能不心寒?

那不是别人,那是我亲爹啊!

我闭上眼,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被我用“他也是为我好”来强行粉饰的往事,此刻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脑子里来回地捅。

结婚前,为了彩礼的事,我爸就像一头斗牛,红着眼,谁都拦不住。

当时周凯家为了给我们买婚房,掏空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些债。我心疼周凯,想着彩礼就意思一下,我们俩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可我爸在电话里对我咆哮,唾沫星子仿佛能透过听筒溅到我脸上。

“十八万!一分都不能少!这是规矩!不能让人家看扁了我们老徐家!”

我哭着求他,跟他解释周凯家的情况,说我们想把钱留着装修。

“那是他们家的事!不是我的事!”他粗暴地打断我,“彩礼是给娘家的!是给我这个当爹的!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十八万拿不出来,这婚就别想结!”

那段时间,我夹在中间,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周凯愁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他爸妈急得嘴上全是泡。我妈只会在一旁唉声叹气,偷偷抹眼泪,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你爸也是为你好,怕你嫁过去受委... ...”

为我好?

呵。

最后,周凯家没办法,找亲戚朋友东拼西凑,低声下气地借钱,才总算凑齐了那十八万。

送彩礼那天,我爸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张一张地点着那些钱,脸上那副得意又满足的表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样子,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刚完成了一笔回报丰厚的买卖。

我当时还傻傻地以为,这笔钱,他总会留一些给我当压箱底的钱吧?

结果呢?

婚后不到一个月,我就从我妈支支吾吾的话里拼凑出了真相。

那十八万,一分没给我留,转头就全给我那个宝贝堂弟徐亮,付了买房的首付!

徐亮,我叔叔家的儿子,从小就是我爸的眼珠子。有好吃的,先给他;过年红包,他的永远比我的厚;甚至我考上大学,我爸都念叨过,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把学费省下来给徐亮攒着。

现在,连我这笔用未来公婆的养老钱和丈夫的尊严换来的彩礼,都成了他堂弟娶媳妇的垫脚石!

我爸这操作,简直是精准扶贫——牺牲我这个亲女儿,去帮扶他那个亲侄子。

合着我就是个会走路的提款机?

我当时气得浑身发抖,跑回家找他理论。

他正翘着二郎腿喝茶,看我回来,眼皮都没抬一下,轻描淡写地说:“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堂弟结婚是大事,当姐姐的帮衬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彩礼本来就是给娘家的,我怎么花,你管得着吗?”

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冷漠又理所当然的脸,心凉得像掉进了冰窟窿。

那件事,在我心里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到现在还在流血。

我以为那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今天,在我人生中最脆弱、最需要关怀的时刻,他又来了!故技重施,用同样的方式,来算计我的儿子,我的家庭!

这一次,是用两套房子,来换我儿子的姓氏,来满足他那可笑又自私的“传宗接代”的执念!

“晚晚,别想了,别想了……”周凯感觉到我的身体在发抖,连忙轻轻拍着我的背,“都过去了,我们不跟他计较。孩子是我们自己的,跟谁姓,他说了不算!”

我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挣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是的,不能再哭了。

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傻傻地退让,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为了我的孩子,为了周凯,为了这个小家,我必须硬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妈的电话打来了,是打给周凯的。

周凯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面的走廊去接。

我侧耳听着,隐约能听见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愤怒还是像火苗一样往外窜。他肯定是在把我爸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妈。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信号都断了。

然后,我听到周凯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惊讶,像是在确认什么。

几秒后,他挂了电话,走回病房,脸色极其复杂地看着我。

“晚晚,”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妈说……她马上过来。”

他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她有些话,必须当着你的面,跟你爸说清楚。”

我心里猛地一紧。

我太了解我妈了。她性子软弱,一辈子都被我爸死死压着,从来没真正反抗过。每次我爸发脾气,她都像只受惊的兔子,大气不敢出。

这次……她要做什么?

不到半小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妈刘敏红着一双眼,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她一看到我惨白的脸色,眼泪“唰”地就涌了出来。

但她没哭,硬生生给憋了回去。她快步走到我床边,一把抓住我的手,那手冰凉,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晚晚,别怕,妈在。”她声音哽咽,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小心翼翼地替我掖好被子,又弯下腰,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小床里的外孙,眼神里全是化不开的怜爱。

然后,她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没走,就守在我身边,帮我擦身,喂我喝汤。

一直等到周凯和婆婆出去买东西,病房里只剩下我们母女俩的时候,她才重新拉住我的手,一字一顿地低声说:“晚晚,这日子,妈过够了。”

我震惊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沉淀了几十年的,像死灰一样的疲惫和决绝。

“以前,为了你,为了这个家能完整,我总想着,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她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心上,“他偏心你堂弟,拿你的彩礼去贴补他那个宝贝侄子,我都忍了。我总觉得,只要你日子过得好,家还在,就行了。”

“可是这一次,他太过分了!”她猛地攥紧了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怎么能……他怎么能拿刚出生的孩子来逼你?他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女儿?他心里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

“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她声音开始剧烈地颤抖,积压了几十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不仅不心疼你,还想着怎么拿捏你,怎么算计你的孩子!”

“晚晚,妈不能再忍了。”她抬起头,死死地看着我,眼神里是冰,是燃烧过后的灰烬,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为了你,为了我的外孙,我也不能再忍下去了。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爹,不值得!”

我看着我妈,这个在我记忆里永远在忍让、在退缩的女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对那段婚姻彻彻底底的失望。

我知道,她心里那座名叫“忍耐”的火山,在沉默了几十年后,终于要喷发了。

我鼻子一酸,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喉咙哽咽:“妈,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病房简直成了战场。

我爸看电话威胁这招硬的不行,开始打“亲情牌”——或者说,是派人来轮番轰炸。

最先登场的是我叔叔婶婶,也就是徐亮的父母。两人提着一篮子看起来就不怎么新鲜的水果,脸上堆着虚伪的笑,一屁股坐在了我的病床边。

“哎呦,我们晚晚受苦了。”婶婶一开口,那股子假惺惺的劲儿就让我直犯恶心,“你看你爸,就是老糊涂了,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但他心里也是为了咱们老徐家好啊。”

她说着,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这孩子啊,跟爷爷姓,是老传统,也是荣耀嘛。你看,你爸就你一个女儿……”

叔叔在旁边立刻帮腔:“是啊是啊!你爸就你一个女儿,将来家里的香火,总得有人继承不是?徐亮虽然是你堂弟,但跟你爸亲啊,跟你也亲!那两套房子,将来给你堂弟,不也是给了自家人嘛?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跟自己家里人计较那么多干啥?”

“自家人?”

我冷笑一声,靠在床头,慢慢地、一字一顿地打断了他们。

“我倒想问问叔叔婶婶,我结婚那十八万彩礼,一分不剩地拿去给徐亮付首付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是一家人?”

“现在为了房子,倒想起来跟我攀亲戚了?”

叔叔婶婶的脸,瞬间就绿了,像调色盘一样,青一阵白一阵,精彩极了。

我懒得再看他们,目光转向窗外,语气平静却带着冰碴子:“第一,我的孩子,姓周,这是我跟周凯决定的事,天经地义,轮不到任何外人指手画脚。”

“第二,我爸的房子,是他的财产,他爱给谁给谁,我管不着。但谁也别想拿这个来要挟我,更别想拿它来算计我儿子。”

“至于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叔叔,婶婶,不好意思,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我的孩子,我做主。你们说的那两套房子?谁爱要谁要,嗟来之食,我嫌脏。”

那两人被我一番话噎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脸上青红交加,讪讪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屁股像着了火一样,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溜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我爸的电话后脚就追来了,这次是打给周凯的。

周凯当着我的面,直接按了免提。

“周凯!你媳

妇怎么回事!翅膀硬了是吧!我派她叔叔婶婶去看看她,她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我告诉你,那孩子必须姓徐!不然你们以后谁也别想再登我徐家的门!”我爸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咆哮。

周凯冷笑一声,声音比我爸还硬:“爸,您是我岳父,我一直尊重您。但晚晚刚生完孩子,躺在病床上,您不关心她身体,反而为了一个姓氏,变着法地来逼她,有您这么当爹的吗?”

“孩子跟我们姓周,天经地义!房子您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们不稀罕!至于您徐家的门,对不起,我们高攀不起!”

说完,不等我爸再吼,周凯“啪”地一下,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看着周凯,心里那块被我爸捅出来的冰窟窿,仿佛被一股暖流慢慢填满了。

还好,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爸见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干脆撕破脸皮,开始给我发微信。

长篇大论,一段接一段。

说他如何如何不容易,一辈子就盼着有个孙子能继承香火;说他年纪大了,就剩下这点念想,我这个当女儿的怎么就这么狠心;说我如何不孝,为了一个外人(指周凯),忤逆自己的亲爹。

字里行间,全都是恶心人的道德绑架。

最后,他甚至发来一条:“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我一分钱遗产,你也别想拿到!”

我看着那些文字,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用亲情和金钱来PUA我。

紧接着,我那个“好堂弟”徐亮也给我发来了微信。

他倒是装得人模狗样,假惺惺地劝我:“姐,你看大伯年纪也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就顺着他点吧。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多好?为了个姓氏闹成这样,多伤感情啊。再说了,大伯也是为你好,那两套房子……”

我看到“房子”两个字,胃里一阵翻涌。

直接把他拉黑了。

跟这种人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浪费我坐月子恢复的力气。

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连吵架都觉得多余。

断绝关系?好啊,正好,省得我以后逢年过节,还得陪他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恶心戏码。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侧过头,看着窗外。

天那么蓝,云那么白。

我的世界里,有我的儿子,有我的丈夫,有我的婆婆,还有我那个终于决定为自己活一次的妈妈。

这就够了。

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妈,我爸说,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我妈同样平静的声音:“断就断吧。这样的人,不认也罢。”

“你那边……”我有些担心。

“放心,”我妈打断我,“妈知道该怎么做。你什么都别管,安心坐月子,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重要。剩下的事情,交给妈。”

挂了电话,我心里那块悬了半辈子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和我妈,在这一刻,像两个并肩作战的盟友,达成了最彻底的共识。

对那个男人,我们都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出院回家,开始了兵荒马乱又充满希望的月子生活。

我爸那边,彻底安静了下来。没有电话,没有微信,也没有再派任何人来游说。

我心里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那种人,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大概是在用冷战的方式,等着我这个“不孝女”先低头,先去求他。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我每天忙着给儿子喂奶、换尿布、哄睡觉,看着他肉眼可见地一天天长大,从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慢慢长开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我的心,被一种柔软又强大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偶尔夜深人静,想起我爸那些话,心口还是会像针扎一样刺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枷锁后的坚定和解脱。

我妈几乎每天都过来帮忙,煲汤、做饭、照顾孩子,无微不至。

她表面上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个温柔细致的妈妈和外婆。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我好几次夜里起夜,都看到她书房的灯还亮着。有一次我悄悄走过去,门没关严,我从门缝里看到,她戴着老花镜,面前摊着一大堆文件和票据。

家里的房产证、银行的存款单、我爸单位的工资流水……她都在一张一张地整理、复印、归档。

她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计划,但我看懂了她的决心。

别人坐月子是众星捧月,我这月子坐得像是在前线吃紧、后方备战。我妈那边,已经开始清点家底,盘算弹药了。这架势,不是要去谈判,而是准备直接开战,清算总账。

我们母女俩,像秘密战线的同盟,一个眼神,就读懂了彼此无声的支持和力量。

一次,趁着周凯和婆婆带孩子去社区医院打疫苗,家里只有我们俩。我妈坐在我床边,帮我掖好被子,低声却无比清晰地说:“晚晚,妈想好了。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非要把房子给你那个堂弟,那这婚,我就离定了。”

她看着我,眼神异常平静:“这个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是我们结婚以后一起挣的。房子虽然只写了他一个人的名字,但也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我要把我该得的那一份,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属于我的东西,我死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将来,这些都是留给你的。”

我握住她布满薄茧的手,用力点头:“妈,我支持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如释重负的光彩。

冷战,持续了整整半个多月。

我爸大概是终于憋不住了,或者觉得冷暴力这招对我已经失效,他决定亲自出马了。

那天下午,我刚把儿子哄睡,自己也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突然——

“砰!砰!砰!”

一阵粗暴又急促的砸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响!

我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惊醒,心脏狂跳不止。睡在旁边小床里的儿子被吓得“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紧接着,门外传来我爸那气急败坏的咆哮声,隔着厚厚的防盗门,依旧清晰可闻!

“徐晚晚!开门!你给我开门!你这个不孝女!翅膀硬了是不是!连你老子的门都不认了!给我滚出来!”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我还听到了我叔叔婶婶在一旁帮腔的嘈杂声音。

“晚晚啊,快开门吧,让你爸进去,有话好好说……”

“躲在里面算什么事啊!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

我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刀口疼得我直抽冷气。

儿子在婴儿床里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涨得通红。

我咬着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起孩子轻轻摇晃。

"宝宝不哭,妈妈在呢......"我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眼泪差点掉下来。

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响,整扇门都在震动。邻居家的狗开始狂吠,楼上有人推开窗户往下看。

"徐晚晚!你再不开门,老子今天就砸烂它!"我爸的声音像炸雷一样,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知道躲不过去了。深吸一口气,我把儿子放回婴儿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门口走。每走一步,刀口都像被火烧一样疼。

门一开,我爸那张铁青的脸就怼到了我面前。他身后站着叔叔婶婶,三个人像讨债的似的堵在门口。

"爸......"我刚开口,就被他一把推开。他力气大得惊人,我踉跄着往后退,后背狠狠撞在鞋柜上,疼得眼前发黑。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他瞪着眼睛冲进来,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半个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叔叔婶婶跟着挤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婶婶假惺惺地来扶我:"晚晚啊,你爸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的,你就别气他了......"

我甩开她的手,扶着墙站稳。儿子在屋里哭得更凶了,但我现在顾不上他。

"我坐月子才半个月,刀口还没长好。"我声音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你们这样砸门,吓着孩子了知道吗?"

"少跟我扯这些!"我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像在自己家一样,"我今天来就问你一句话,孩子改姓的事,你想好没有?"

我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别可笑。这就是我亲爹,女儿刚生完孩子,他第一件事就是来要孙子改姓。

"想好了。"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可能。"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我爸的脸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紫,像块调色板。

"你再说一遍?"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说,不可能。"我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我的孩子,姓周。这是我和周凯早就说好的,谁也不能改。"

"反了你了!"我爸猛地站起来,抄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就往地上摔。碎片飞溅,有一块擦着我的小腿过去,划出一道血痕。

"老徐!老徐消消气!"叔叔赶紧拉住他,转头对我使眼色,"晚晚,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凭什么少说?"我冷笑一声,"我爸为了一个姓,连亲外孙都不认了。我倒是想问问他,到底是我这个女儿重要,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姓氏重要?"

"放屁!"我爸指着我鼻子骂,"没有老子养你这么大,你能有今天?现在让你儿子跟我姓怎么了?天经地义!"

"养我?"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是养我了,可你心里真正疼过我这个女儿吗?我结婚时的彩礼,转头就给了徐亮买房,你问过我愿意吗?"

这话一出口,叔叔婶婶的脸色立刻变了。婶婶赶紧打圆场:"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干什么......"

"我偏要提!"我抹了把眼泪,"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徐亮的。我考上大学,你说女孩子读书没用;我结婚,你把彩礼全给了你侄子。现在连我儿子你都要抢,你还是人吗?"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我。我站着没动,仰着脸看他:"打啊,往这儿打。让邻居们都看看,你是怎么对刚生完孩子的女儿的。"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周凯拎着菜站在门口,一看屋里的情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爸,您这是干什么?"他快步走到我身边,把我护在身后,"晚晚还在坐月子,您带人来家里闹,合适吗?"

"我闹?"我爸指着周凯的鼻子,"就是你小子撺掇我女儿不认我这个爹!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

周凯把菜往地上一放,声音冷得像冰:"您要是再这样,我只能报警了。"

"报警?好啊!让警察来评评理!"我爸扯着嗓子喊,"看看是谁不孝!是谁忘恩负义!"

楼道里已经围了不少邻居,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拿着手机在拍。叔叔见状,赶紧拽我爸的袖子:"哥,算了算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我怕什么!"我爸甩开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拍在茶几上,"徐晚晚,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你要是不让孩子跟我姓,就签了这个,咱们父女情分到此为止!"

我低头一看,是一份《断绝父女关系声明书》,上面已经签好了他的名字。

我的手开始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心寒。这就是我亲爹,为了一个姓氏,连女儿都不要了。

周凯一把抓起那张纸,三两下撕得粉碎:"爸,您太过分了!晚晚刚生完孩子,您就这样逼她?"

"你算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徐家的家事!"我爸伸手就要推周凯。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徐建国!你闹够了没有!"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抬头看去,我妈刘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色铁青。

她快步走进来,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转身就给了我爸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屋子都安静了。

"你......你敢打我?"我爸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妈。

"打的就是你!"我妈声音都在抖,"女儿刚生完孩子,你不关心就算了,还带人来家里闹?你还是人吗?"

她转身从包里掏出一叠文件,啪地摔在茶几上:"你不是要断绝关系吗?好啊,先把这些年的账算清楚!"

我爸低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那是银行流水、房产证明,还有他给徐亮转账的记录,一清二楚。

"这些......你哪来的?"他的声音突然没了底气。

"我忍了你三十年,"我妈红着眼睛说,"今天,我忍够了。"

我爸盯着茶几上的文件,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伸手想抓,我妈却一把按住,冷声道:"急什么?当着大家的面,咱们今天把话说清楚。"

叔叔婶婶凑过来看,脸色顿时变了。婶婶尖着嗓子问:"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啊!"

"家丑?"我妈冷笑,"你们帮着徐建国算计我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家丑?"她转向我爸,"这些年,你背着我给徐亮转了多少钱?彩礼十八万,你一分没留,全给了他。去年你说要装修老房子,结果钱又进了徐亮的账户。上个月,你偷偷把西城那套房过户到他名下——徐建国,你真当我是傻子?"

我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梗着脖子吼:"我的钱,我爱给谁给谁!轮不到你管!"

"你的钱?"我妈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纸,"这套房是我们结婚后买的,是夫妻共同财产!你私自过户,已经违法了!"她转头对叔叔婶婶说,"你们也别装无辜,徐亮拿的钱,有一半是我的。今天不还回来,咱们法庭见!"

婶婶一听就急了,拽着我爸的胳膊:"大哥,这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房子已经过给亮亮了吗?"

我爸甩开她的手:"你听她胡说!房子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

我妈不再废话,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张律师,你到了吗?好,上来吧。"

不到两分钟,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公文包。我爸一看律师真来了,顿时慌了:"刘敏!你疯了吧?叫律师来干什么?"

张律师礼貌地点头,然后对我妈说:"刘女士,根据您提供的证据,徐先生擅自处置夫妻共同财产的行为已经构成侵权。我们可以立即申请财产保全,冻结相关资产。"

叔叔一听要冻结财产,立刻跳起来:"不行!那房子是亮亮的婚房,你们不能动!"

我妈冷笑:"婚房?用我女儿彩礼买的婚房?"她看向我爸,"徐建国,你今天要么把房子和钱还回来,要么咱们法院见。你选吧。"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妈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男人!"

周凯一步挡在我妈前面:"爸!您说话注意点!"

我爸一把推开周凯,还想动手,却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踉跄后退。他的脸瞬间煞白,额头冒出冷汗,整个人往地上滑。

"大哥!"叔叔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我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一只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

我妈愣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装什么装?刚才不是挺能吼的吗?"

可我爸的情况越来越糟,他呼吸急促,眼睛开始翻白。周凯见状,立刻掏出手机:"不行,得叫救护车!"

婶婶慌了,冲过来推我妈:"都是你!把大哥气出毛病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我妈站着没动,冷冷道:"放心,他死不了。"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进门后,简单检查了一下,立刻说:"疑似心梗,得马上送医院!"

叔叔和婶婶手忙脚乱地跟着上了救护车。临走前,婶婶还回头瞪了我妈一眼:"刘敏,你等着!大哥要是有事,徐家饶不了你!"

门一关,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周凯赶紧扶住我,把我抱到沙发上。我妈倒了杯热水递给我,轻声说:"别怕,没事了。"

我捧着杯子,手还在抖:"妈......你真要跟他离婚?"

我妈摸了摸我的头发,笑了笑:"傻孩子,妈早就该离了。"她看了眼婴儿床里熟睡的外孙,声音很轻,"妈这辈子,忍够了。"

周凯蹲下来,握住我的手:"晚晚,你放心,有我在。"

我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是难过,而是突然觉得,压在心里多年的那块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这时,我妈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冷笑道:"医院来的,说你爸要住院观察,让家属去交押金。"

周凯站起来:"我去吧。"

我妈摇头:"不用,我去。"她拎起包,语气平静,"有些话,我得当面跟他说清楚。"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我:"晚晚,你好好休息。这事,妈会处理干净。"

门关上后,周凯搂住我,轻声说:"你妈真厉害。"

我靠在他怀里,突然笑了:"是啊,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我们不知道医院里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这一次,我妈不会再退让了。

我妈去医院后,我和周凯在家守着孩子。刀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周凯给我煮了碗红糖鸡蛋,逼着我吃完,又催我去床上躺着。

"你妈能处理好的,"他握着我的手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我点点头,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刚才的场景——我爸捂着胸口倒下的样子,叔叔婶婶慌乱的表情,还有我妈临走时那个决绝的眼神。

下午三点多,周凯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几句,脸色变得凝重。挂断后,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晚晚,医院那边......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一紧:"我爸怎么了?"

"医生说,是急性心梗,虽然抢救过来了,但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周凯皱着眉,"而且......护士在整理他的病历时发现,他半年前就被确诊了癌症,已经是晚期。"

我猛地坐直身子,刀口一阵剧痛:"什么?"

周凯赶紧扶住我:"你别急,先躺下。"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癌症?晚期?我爸知道吗?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周凯叹了口气:"你妈现在在医院办手续,叔叔婶婶也在。不过......"他顿了顿,"听说他们一听说要交押金,就开始互相推脱,最后是你妈掏的钱。"

我冷笑一声:"果然。"

正说着,门铃响了。周凯去开门,发现是邻居王阿姨。她探头进来,小声说:"晚晚啊,我刚从菜市场回来,看见你叔叔婶婶带着几个人往你爸老宅那边去了,大包小包的,像是要搬东西......"

我和周凯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趁我爸住院,赶紧把值钱的东西转移走!

周凯当即拿起外套:"我去看看。"

"我也去!"我撑着要起身。

"不行!"周凯按住我,"你伤口还没好,不能折腾。再说了,孩子谁照顾?"

最后我们决定,他在家看孩子,我打车去老宅。我知道这很冒险,但我必须去——那房子里还有我妈的嫁妆,还有我奶奶留下的首饰,绝不能让叔叔一家抢走!

到了老宅,果然看见大门敞着,叔叔和徐亮正往外抬一个樟木箱子——那是我奶奶的嫁妆箱!

"住手!"我冲上去拦住他们。

叔叔吓了一跳,随即板起脸:"晚晚?你来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们吧?"我指着箱子,"这是我奶奶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

婶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抱着个青花瓷瓶:"晚晚啊,你爸住院了,我们帮他收拾收拾屋子,免得遭贼。"

我冷笑:"贼?我看贼就在我眼前!"

徐亮不耐烦地推开我:"少废话!大伯的东西,爱给谁给谁!轮不到你管!"

我被他推得踉跄几步,刀口疼得我倒吸冷气,但死死抓着门框不松手:"今天谁也别想从这儿拿走一样东西!"

正僵持着,一辆警车突然停在门口。两名民警下车走过来:"怎么回事?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非法闯入。"

我愣住了——我没报警啊?

这时,我妈从警车后面走出来,冷着脸说:"我报的警。"她手里拿着一本房产证,"这房子是我和徐建国的共同财产,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动里面的东西。"

民警查看了房产证,又核对了身份,当即对叔叔一家说:"请你们立即停止搬运,否则涉嫌盗窃。"

叔叔脸色铁青,指着我妈骂:"刘敏!你够狠!大哥还在医院躺着,你就来抄家?"

我妈不为所动:"徐建国背着我转移财产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夫妻情分?"她转向民警,"同志,我怀疑他们之前已经偷拿了不少财物,请你们调监控查一查。"

这下婶婶慌了,赶紧放下瓷瓶:"胡说!我们什么都没拿!"

民警严肃地说:"有没有拿,查了就知道。现在请你们配合调查。"

叔叔一家被带去派出所做笔录。我妈扶着我在老宅里转了一圈,发现我爸的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里的存折和几件金首饰都不见了。

"果然,"我妈冷笑,"一听说你爸病了,就急着来抢东西。"

我突然想起什么,走到我爸的书桌前。抽屉锁被撬开了,但最底下的暗格还在。我按开暗格,里面有个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是一沓医院检查单——确诊肝癌晚期的报告,还有一张给徐亮的转账凭证,金额高达八十万,日期是上周。

我妈看了一眼,脸色骤变:"上周?那时候你爸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

我们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我爸急着把财产都给徐亮,是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正说着,周凯打电话来,声音很急:"晚晚,我刚查了徐亮的底细,你们猜怎么着?他半年前就开始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最近还被高利贷追债!"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一切都明白了——我爸不是在传承香火,他是在替侄子还赌债!

我妈的手在发抖,但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晚晚,我们得去医院。有些事,必须跟你爸当面问清楚。"

我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那个曾经在我心里高大威严的父亲,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被亲情绑架、被疾病逼入绝境的可怜人。

但即便如此,他伤害我和我妈的那些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医院的走廊又长又冷,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鼻子发酸。我妈走得很快,高跟鞋咔咔地敲在地砖上,像是要把这三十年的委屈都踩碎。

重症监护室门口,叔叔和婶婶正跟医生说着什么,一见我们过来,立刻闭了嘴。婶婶阴阳怪气地说:"哟,还知道来看你爸啊?"

我没理她,直接问医生:"我爸情况怎么样?"

医生推了推眼镜:"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静养。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但别刺激他。"

推开门,病床上的我爸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他闭着眼睛,脸色蜡黄,手背上插着输液管,胸口连着监护仪器。听到动静,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是我们,眼神闪了闪,又闭上了。

"徐建国,"我妈站在床尾,声音很平静,"我们找到你给徐亮的转账记录了。"

我爸的眼皮抖了抖,没吭声。

"八十万,"我妈继续说,"上周转的。那时候你已经知道自己得病了,对吧?"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点滴的声音。过了很久,我爸才哑着嗓子开口:"我的钱......我爱给谁......给谁......"

"你的钱?"我妈从包里掏出那份癌症诊断报告,"你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就急着把家底都掏空?连治病的钱都不留?"

我爸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治什么治!晚期了!治也是白花钱!"

监控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护士赶紧跑进来,让我们先出去。

走廊上,我妈靠着墙,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搂住她的肩膀,才发现她在发抖。

"这个傻子......"她哽咽着说,"一辈子精打细算,临了把钱都喂了白眼狼......"

正说着,电梯门开了,徐亮带着两个混混模样的人冲了过来。他满脸通红,身上还有酒气,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徐晚晚!你凭什么报警抓我爸妈?"

周凯立刻挡在我前面:"松手!"

徐亮不依不饶:"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我告诉你们,大伯早就把房子过户给我了!那些钱也是他自愿给我的!"

我妈冷笑:"是吗?那你知道你大伯得癌症了吗?知道他活不了几个月了吗?"

徐亮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关我屁事!他爱死不死!"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过来。病房门突然开了,我爸站在门口,脸色惨白。他刚才全都听见了。

徐亮看见我爸,不但不心虚,反而更嚣张了:"大伯,你来得正好!赶紧跟他们说,那钱是你自愿给我的!"

我爸的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阿亮......那些钱......你都拿去还赌债了?"

"不然呢?"徐亮理直气壮,"难道等着高利贷砍我手啊?"

我爸踉跄了一下,扶着墙才没摔倒。他看向徐亮,眼神从震惊到失望,最后变成一片死灰:"我给你的钱......是让你好好过日子......不是让你去赌的......"

"少来这套!"徐亮不耐烦地挥手,"你就说,西城那套房什么时候过户给我?债主还等着呢!"

我爸终于崩溃了,抓起走廊上的椅子就砸了过去:"滚!你给我滚!"

徐亮躲开椅子,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两个混混临走前还威胁道:"老东西,你侄子欠我们五十万,这钱你要是不还,有你好看!"

我爸瘫坐在走廊长椅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我妈走过去,递给他一份文件:"看看吧。"

那是一份财产分割协议,上面列明了这些年被他转移的财产清单。我爸看完,苦笑着摇头:"刘敏......你早就准备好了?"

"对,"我妈平静地说,"从我发现你偷偷给徐亮转钱那天起,我就开始收集证据了。"

我爸长叹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血。医生护士又是一阵忙乱。等稳定下来后,他虚弱地对我妈说:"我签......我都签......"

他颤抖着手,在协议上签了字。签完,他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乞求:"晚晚......能让外公......看看孩子吗?"

我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抱着儿子来了医院。我爸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泪直流。他哆哆嗦嗦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个小金锁:"这是我......早就准备好的......"

我没接,只是轻声问:"爸,如果这是个女孩,你还会这么上心吗?"

他愣住了,随即捂着脸哭了起来:"晚晚......爸对不起你......"

我没说话,只是把孩子往他面前送了送。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哭得更厉害了。

临走时,我爸叫住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这是我......偷偷存的......治病的钱......给你和孩子......"

我翻开存折,里面只有五万块钱。对他来说,这大概已经是全部了。

回家的路上,周凯问我:"原谅他了吗?"

我看着车窗外的阳光,轻声说:"不知道......但至少,我不恨他了。"

那个曾经在我心里像山一样高大的父亲,如今只是个生了病的老人。他糊涂、偏心、固执,可终究,他还是我爸。

三个月后,儿子的百日宴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得满屋子亮堂堂的。我妈穿着新买的旗袍,抱着外孙笑得合不拢嘴。周凯忙着招呼客人,时不时跑过来亲亲儿子的小脸蛋。

客厅里堆满了礼物,最显眼的是那个小金锁——我爸最终还是托护士送来了。我没给孩子戴,但也没扔,就放在礼盒里摆着。

门铃响了,周凯去开门,却愣在门口。我走过去一看,我爸拄着拐杖站在门外,比上次见面更瘦了,但气色好了些。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件小毛衣。

"我......我来看看孩子......"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周凯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他这才侧身让我爸进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我妈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我爸站在门口不敢动,眼神一直往孩子那边瞟。最后还是我妈叹了口气:"坐吧,别站着了。"

我爸如蒙大赦,赶紧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他从塑料袋里掏出那些小毛衣,小声说:"我......我织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我拿起一件看了看,针脚歪歪扭扭的,但能看出来很用心。我没想到我爸还会织毛衣。

"化疗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他局促地解释,"护士教的......"

我没说话,把毛衣递给周凯。他抖开一看,是件嫩黄色的小开衫,胸口还歪歪扭扭地绣了只小熊。

"挺好,"周凯笑了笑,"等天冷了就能穿。"

我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搓着手问:"能......能让我抱抱吗?就一会儿......"

我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了过去。我爸手忙脚乱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托着,生怕弄疼了孩子。小家伙也不认生,睁着大眼睛看他,突然咧嘴笑了。

我爸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他赶紧低头,用袖子擦了擦,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

过了一会儿,他把孩子还给我妈,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是一份公证书——他把老宅的产权全部转到了我名下。

"西城那套......要不回来了......"他低着头说,"徐亮把房子抵押给高利贷了......但老宅还在......给你和孩子......"

我捏着公证书,心里五味杂陈。这套老房子承载了我所有的童年记忆,现在它属于我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百日宴结束后,我爸坚持要自己走。我送他到楼下,他突然转身,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红包:"差点忘了......给孩子......"

我没接:"不用了,你治病还要花钱。"

他硬塞进我手里:"拿着吧......外公给外孙的......应该的......"

我捏着那个薄薄的红包,知道他没多少钱了。

"爸,"我喊住转身要走的他,"下周复查......我陪你去吧。"

他背影僵了僵,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拄着拐杖慢慢走远了。

回到家,周凯正在收拾碗筷。我妈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轻声问我:"他走了?"

"嗯,"我把红包放在桌上,"给了个红包。"

我妈没说什么,只是把孩子轻轻放进婴儿床,盖好小被子。

晚上,哄睡孩子后,我坐在床边发呆。周凯从背后抱住我:"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就是觉得......人生真奇怪。三个月前,我还恨他恨得要死,现在看他那样,又觉得可怜。"

周凯亲了亲我的头发:"因为你是好人啊。"

我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他身上的味道让我安心。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今天收到消息,徐亮因为诈骗被抓了。"

我抬起头:"怎么回事?"

"那小子伪造你爸的签名,把西城那套房二次抵押了。"周凯摇摇头,"现在债主报警了,他最少得判三年。"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夜深了,我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月光透过窗帘缝洒进来,照在婴儿床里。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手举在耳边,像只小考拉。

我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宝贝,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爸爸总觉得男孩子比女孩子重要。后来小女孩长大了,生了一个小宝宝。她发誓,一定要让她的孩子知道,男孩女孩都一样好,都一样值得被爱......"

小家伙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应我。

我轻轻关上房门,走向等在主卧门口的周凯。月光洒在地板上,像一条银色的路,通向我们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