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奶

——故事汇

王建军把最后一滴浓缩鼠药抹在李梅胸口时，窗外的月光正斜斜切过窗帘，在她锁骨处投下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他屏住呼吸，指尖沾着的药液泛着苦杏仁味，像极了那年李梅第一次给他炖的杏仁豆腐——那天她也是这样熟睡，发梢散在枕头上，呼吸轻得像羽毛。

结婚十五年，李梅从纱厂会计变成部门经理，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王建军在汽修厂的油污里搓洗双手时，总想起她衣领上若有若无的男士古龙水味。上周三他去给她送忘带的文件，在写字楼大堂撞见她和张副总并肩走出电梯，男人的手虚虚搭在她腰侧，两人笑得那样近，近得能共享同一口空气。

“浓缩型，一滴致命。”农资店老板的话还在耳边打转。王建军用棉签细细涂抹，药液很快被皮肤吸收，只留下几不可见的白痕。他把棉签扔进马桶冲净，躺回床的另一侧，听着李梅均匀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第二天李梅照常早起，穿职业装时抱怨胸口有点痒。王建军递过润肤乳，看着她对着镜子涂抹，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送她到楼下时，他盯着她走进张副总那辆黑色帕萨特，车窗摇上的瞬间，两人似乎对视了一眼。

白天过得像慢镜头。王建军修坏了三辆汽车的刹车，午饭时把醋当成酱油倒了半碗。傍晚收工，他买了李梅爱吃的糖醋排骨，在厨房里反复热了三次，直到瓷砖上的油渍结了层硬膜。

门锁转动时是晚上十点十七分。李梅进来就瘫坐在玄关，高跟鞋踢到鞋柜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的妆容花了，睫毛膏在眼下晕成黑圈，像是刚哭过。

“怎么才回来？”王建军端过温水，指尖刻意避开她的手。

李梅猛地抬头，眼里还汪着泪：“老张……张副总没了。”

王建军的杯子“哐当”撞在茶几上，水渍在玻璃面漫开：“什么？”

“被人下毒，在酒局上突然就倒了。”李梅的声音发颤，“救护车来的时候，人已经硬了。警察查了一晚上，酒杯里没毒，菜里也没有，连他常吃的降压药都化验了，一点问题没有。”

他盯着她胸口那片被衬衫遮住的皮肤，忽然想起早上她穿的是低领内搭。“那……凶手怎么投的毒？”

“不知道。”李梅抓着头发站起来，胸口随着动作起伏，“警察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狡猾的手法，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过刚才听他们议论，好像有线索了，在查三鹿和圣元奶粉。”

王建军的脑子“嗡”地一声，像被扳手砸中。“查奶粉干什么？”

“谁知道呢。”李梅走到窗边，望着楼下车水马龙，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种诡异的空茫，“法医说他最后一句话听得很清楚，倒在地上的时候，抓着自己的胸口，反复说‘天哪……世上还有放心奶吗？’”

窗外的霓虹灯晃进来，在李梅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王建军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上周在她包里发现的那罐进口奶粉——她说是给张副总刚断奶的孙子带的。

他慢慢靠在沙发上，指尖冰凉。茶几上的糖醋排骨还冒着热气，甜腻的香气混着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在空气里缠成一团。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