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领证当天被放鸽子我反手打电话给闺蜜让你哥来救场

1

雨丝像冰凉的针，细细密密地扎在皮肤上。

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屋檐下，看着灰白色的天空，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遗忘在站台上的行李箱。

手机屏幕上，时间是上午九点四十五分。

距离我们约好的九点，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汽车尾气的淡薄气息，钻进鼻腔，有种让人胸口发闷的滞涩感。

我拨通了 Jiang Chuan 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是一阵规律而冰冷的忙音。

一遍。

又一遍。

每一次的「嘟——嘟——」声，都像一把小小的锤子，不轻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震得那里的血肉一阵阵发麻。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今天特意穿的白色连衣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沾上了一点从台阶上溅起的泥水，晕开一小块灰色的印记。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精心准备的一切，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弄脏了。

我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还是我一个小时前发的：「我到了，你路上小心。」

没有回复。

朋友圈里，那些我们共同的朋友，还在热情地为我几小时前发的那条「新开始」动态点赞。

屏幕的光映在我的脸上，我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周围有几对情侣撑着伞走过，脸上都洋溢着一种相似的喜悦，那种光芒，刺得我眼睛有些发酸。

他们低声交谈的声音，雨水敲打伞面的声音，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原地。

我感觉自己的脚底像是生了根，黏在了这片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走？去哪里？

等？等什么？

一个荒唐的念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一圈涟漪。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我喉咙一阵干涩。

我点开通讯录，手指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悬停了很久，最后还是滑到了下面。

Su Qing。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领完证了？快把红本本发出来给我瞧瞧！是不是该改口叫你 Jiang 太太了？」Su Qing 的声音充满了戏谑和兴奋，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这片阴冷的雨幕。

可这阳光，却让我觉得更加寒冷。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喂？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吗？」Su Qing 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疑惑。

我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Su Qing……」

「嗯？我在呢，你这声音怎么了？感冒了？」

「他没来。」

我说出这三个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比 Jiang Chuan 电话里的忙音，更让人心慌。

过了大概半个世纪那么久，Su Qing 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Jiang Chuan 那个家伙没去？」

「嗯。」我看着自己的脚尖，那块灰色的污渍好像又扩大了一些，「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地址！」Su Qing 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了，Su Qing。」我闭上眼睛，雨声好像更大了，「没用的。」

就在这一刻，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 Jiang Chuan。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点了进去。

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

没有解释。

没有理由。

就像是在通知我，一份早就拟好的判决书。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屏幕自动暗了下去，又被我重新点亮。

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连在一起，我却怎么也看不懂了。

什么叫「算了吧」？

我们之间长达五年的感情，那些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规划过的未来，在这一刻，就变成了一句轻飘飘的「算了吧」？

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从脚底瞬间窜到了头顶。

不是难过，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被抽空的虚无感。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期待和喜悦，都「咻」的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张软塌塌的皮囊，站在这冰冷的雨里。

电话那头，Su Qing 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你别慌，你现在在哪儿？我马上……」

「Su Qing。」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嗯？」

我抬起头，重新看向民政局那几个烫金的大字，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像一道道透明的帘子。

一个更加荒唐，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破土而出，并且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迅速生长。

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我不能让今天，变成我人生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你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今天有空吗？」

「啊？」Su Qing 显然没跟上我的思路，「我哥？Su Yan？他……他应该有空吧，他今天好像是调休，怎么了？」

我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民政-局救个场。」

「什么？」Su Qing 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醒。」我说，「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突然就笑了出来。

笑声很轻，混在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是啊，算了吧。

那就彻彻底底地，算了吧。

既然他能给我这样一个「惊喜」，我为什么不能也给自己一个「意外」呢？

「Su Qing，帮我问问他。」我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固执，「就说，我需要一个丈夫，今天，现在，立刻。」

「户口本，身份证，我都带着。」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寂。

我能想象到 Su Qing 此刻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这不像我。

这完全不是那个凡事都要提前规划，按部就班的我。

但今天，那个我已经不想要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

或许，我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来宣泄这满腔无处安放的荒谬感。

终于，听筒里传来了 Su Qing 几乎是梦呓般的声音。

「他说……」

「他说，好。」

「他让你在原地等他，他马上到。」

2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刚才那个疯狂的决定，是另一个人替我做的。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

我依然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坑，然后汇聚成流，匆匆忙忙地涌向低洼处。

就像我的人生，在这一天，突然偏离了预设的轨道，冲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

Su Yan。

这个名字，在我脑海里盘旋。

我认识他。

当然认识。

他是 Su Qing 的哥哥，比我们大五岁。

一个……很安静的男人。

这是他给我最深的印象。

在我和 Su Qing 还是穿着校服叽叽喳喳的年纪，他已经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沉默地穿行。

我们一起吃过很多次饭，大部分时候，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我和 Su Qing 胡天海地地聊，偶尔被我们cue到，才会抬起头，露出一抹很浅的笑，说一两个字。

「嗯。」

「好。」

「可以。」

他的话总是很少，但他的存在感却很强。

不是那种张扬的强，而是一种……沉静的、让人安心的强。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是那种很深的黑色，像古井，不起波澜，但你总觉得那下面藏着很多东西。

他看人的时候，目光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有一次，Su Qing 拉着我去医院找他，我不小心在走廊里滑倒了，膝盖磕出了血。

我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Su Qing 在一旁手忙脚乱。

他闻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是蹲下身，用一种非常专业的、不容置喙的姿态检查我的伤口。

然后，他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他的怀抱很稳，手臂很有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雪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很干净，很清冽。

他把我抱进处置室，熟练地给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当时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和他专注的侧脸。

从那以后，我每次见到他，都会有点莫名的不自在。

而现在，这个男人，即将成为我的……丈夫？

这个词，让我觉得荒诞又陌生。

一辆黑色的SUV，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路边，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了 Su Yan 的脸。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冲锋衣，头发微湿，几缕碎发贴在额前。

他的目光穿过雨帘，落在我身上。

没有惊讶，没有探寻，只有一种……平静的接纳。

仿佛我站在这里，本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上车。」

他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低沉，悦耳。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里开着暖气，一股干燥温暖的气流瞬间包裹了我，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车内很干净，和他的人一样，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淡淡的雪松味。

他递过来一条干毛巾。

「擦擦。」

「……谢谢。」我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和头发。

车子重新启动，平稳地汇入了车流。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有节奏地来回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们之间，一路无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想听什么。

我的大脑依然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一半是 Jiang Chuan 带来的冰冷和背叛，一半是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未知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安稳。

车子最终在民政局的停车场停下。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头来看我。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有某种穿透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狼狈。

「你确定吗？」他问。

这是他今天，对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成分。

他是在认真地问我。

也是在给我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那句「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又一次在我脑海里响起。

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

我为什么要反悔？

为了一个在最重要的日子里，用一条短信就将我抛弃的男人？

不。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确定。」

他看着我，几秒钟后，点了点头。

「好。」

然后，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撑开一把黑色的伞，绕过车头，为我打开了车门。

伞面很大，将我完全笼罩在他的保护之下。

雨水被隔绝在外，我只能听到雨点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密集而沉闷。

我们并肩走进那栋我曾经满怀期待，又差点狼狈逃离的大楼。

这一次，我的脚步，异常坚定。

3

走进大厅，暖气扑面而来。

刚才还觉得温暖的车内空间，与这里相比，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大厅里人不多，大概是因为下雨，又过了高峰期。

零零散散的几对新人，脸上都挂着相似的、带着点羞涩的幸福。

我和 Su Yan 的出现，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没有牵手，没有依偎，甚至连一点亲密的交谈都没有。

我们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像两个临时拼凑起来的搭档，来完成一项紧急任务。

工作人员是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阿姨，她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我们递过去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大概是我们的状态，和她见惯了的新人，实在相差太远。

「两位……是自愿结婚吗？」她按照流程，公式化地问道。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自愿。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我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 Su Yan。

他正目视着前方，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下颌线绷得很紧。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微微偏过头，与我对视。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但我却从那片平静里，读出了一种无声的询问。

他在问我，也是在问他自己。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纷乱思绪都压了下去。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我转回头，对着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可能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我们是自愿的。」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身旁的 Su Yan，几乎在同一时间，用他低沉的声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

一个字，掷地有声。

接下来的流程，就像是按了快进键的电影。

填表，签字，按手印。

我的手有些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Su Yan 的字，却和他的人一样，清隽，有力。

当我的指尖蘸上红色的印泥，在那张白纸黑字的表格上，按下属于我的那个指印时，我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

仿佛我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剧。

而我，是这场剧的女主角。

「好了，两位请到这边来拍照。」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的一块红色背景布。

拍照。

我这才想起来，结婚证上，是需要一张合照的。

我和 Su Yan，并肩坐在了那张长凳上。

红色背景布，红得有些刺眼。

摄影师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举着相机，对着我们比划着。

「两位靠近一点，对，再近一点。」

我僵硬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肩膀不小心碰到了 Su-Yan 的手臂。

他的手臂很结实，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觉到那股温热的、坚硬的触感。

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僵硬了。

「新郎笑一笑啊，这么严肃干什么？结婚是开心的事儿。」摄影师调侃道。

我下意识地去看 Su Yan。

他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嘴角牵动了一下，但那个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个礼貌性的表情。

「新娘也是，放松一点。」

我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但脸上的肌肉，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根本不听使唤。

摄影师大概也看出了我们的窘迫，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看镜头，三，二，一……」

「咔嚓」一声。

闪光灯亮起，刺得我眼睛一花。

我和 Su Yan，就这样，被定格在了一张小小的照片里。

照片上的我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像两个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木偶。

这张照片，将会出现在两本红色的证书上，见证一段……仓促而荒唐的婚姻。

几分钟后，那两本带着油墨清香的、崭新的结婚证，就递到了我们手里。

红色的封皮，烫金的国徽，庄重而神圣。

我用指尖摩挲着那三个字——「结婚证」。

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发疼。

我，结婚了。

在被相恋五年的男友抛弃的同一天，和认识了十年，却不算熟悉的男人，领了证。

这一切，快得像一场梦。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但云层里，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光。

空气清新了许多，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

我和 Su Yan 再次并肩而行，手里都拿着那本红色的证书。

它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又像一个……无法忽视的存在。

「那个……」我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今天……谢谢你。」

无论如何，他帮我解了围，让我没有在最狼狈的时候，一个人独自收场。

这份情，我得认。

「不用。」他言简意赅。

我们走到了停车场，他为我拉开车门。

上车后，我把那本结婚证，随手放在了副驾驶的储物格里。

眼不见，心不烦。

Su Yan 却将他的那本，很郑重地放进了自己冲锋衣的内侧口袋里，拉上了拉链。

那个动作，让我心里莫名地一动。

车子启动，驶离了停车场。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他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今天本来应该和 Jiang Chuan 领证，然后一起回我们共同布置了三个月的新房，晚上再和朋友们一起庆祝。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新郎换了人，新房……我还能回去吗？

那个充满了我和 Jiang Chuan 回忆的地方，那个每一件家具，每一处摆设，都由我们亲手挑选的地方。

我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呼吸困难。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车里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有轻微的引擎声，和窗外掠过的风景。

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去我那里。」

我愣住了。

去他那里？

「我家还有一间空着的客房。」他补充道，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件很平常的事，「你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我看着他开车的侧脸，他的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专注而沉稳。

他说得对。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的地方。

一个没有 Jiang Chuan 的痕迹，没有朋友们探寻的目光，没有父母担忧的电话的地方。

一个可以让我……喘口气的地方。

「……会打扰你吗？」我问得有些迟疑。

他摇了摇头。

「不会。」

然后，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

「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住在一起，不打扰。」

合法夫妻。

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不容辩驳的说服力。

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感激，有迷茫，有不安，还有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异样的感觉。

车子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个决定，或许很仓促。」他说，「但你不需要把它当成一个负担。」

「我们可以……先试着当一段时间的室友。」

「如果你想结束，随时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他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让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缓缓地落了地。

他给了我一个台阶，一个体面的、可以随时撤退的台阶。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要通透得多，也……温柔得多。

我看着窗外，街边的香樟树被雨水洗刷得格外青翠。

阳光，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挣扎着挤出了一丝光线，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点点金光。

也许，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也许，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只是为了冲刷掉过去的一切，好让新的故事，有一个干净的开始。

「好。」我轻轻地，对自己，也对他说道。

4

Su Yan 的公寓，在一个很安静的小区。

绿化做得很好，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修剪整齐的草坪。

空气里弥漫着植物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他的家，在十六楼。

一梯两户，私密性很好。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吧。」

我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玄关处，他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在我脚边。

粉色的，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柔软。

「新的。」他解释了一句。

我换上鞋，脚底传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我抬起头，打量着这个即将成为我临时居所的地方。

整个公寓的装修风格，和他的人一样，是极简的黑白灰调。

线条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客厅很宽敞，一组深灰色的布艺沙发，一张黑色的金属茶几，对面是整面的白色电视墙。

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空气中，依旧是那股淡淡的、好闻的雪松味。

这里，和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冷静、克制，却又莫名安心的感觉。

「你的房间在那边。」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面都收拾干净了，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完，他就转身走向了厨房。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有些手足无措。

我走到他指的那扇门前，轻轻推开。

客房不大，但很明亮。

一张一米五的床，铺着灰色的床品，叠得整整齐齐，像军队里的豆腐块。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衣柜和一张书桌。

窗帘是米白色的，被拉开了一半，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但这种陌生，却不像我预想中那样让人恐慌。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

Su Yan 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水杯是温的，氤氲着淡淡的热气。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股暖意，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谢谢。」

他「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我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我需要回去一趟。」我说，「我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地方。」

我说「原来的地方」时，声音有些艰涩。

那个我和 Jiang Chuan 的「新房」，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个不想触碰的禁区。

「好。」他没有任何犹豫，「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陪你。」

「现在可以吗？」我想速战速决，长痛不如短痛。

「可以。」他点头，「你先休息半个小时，我们再出发。」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疲惫和虚弱。

我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一下这过山车般的一天。

他离开后，我关上了房门。

我没有躺下，而是走到了窗边。

从十六楼望出去，视野很开阔。

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市天际线，和楼下像火柴盒一样的汽车。

这个城市，那么大，那么喧闹。

可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却感觉自己无处可去。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我和 Su Qing 的通话记录上。

下面，是几十个未接来电和上百条未读消息。

有 Su Qing 的，有其他朋友的，还有……我父母的。

我不敢点开。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荒唐的一天。

我点开了和 Jiang Chuan 的对话框。

那句「对不起，我们还是算了吧」，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我盯着那行字，心里翻江倒海。

为什么？

我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我不够好？还是我们的感情，本就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点开输入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Jiang Chuan，你至少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五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只值这一句话吗？」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

一句句质问，在我的脑海里盘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去。

发出去，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决心要走的人，你就算跪下来求他，他也只会觉得你碍事。

我的指尖，最终落在了「删除」键上。

我将那些充满了质问和不甘的草稿，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删掉。

然后，我长按住和 Jiang Chuan 的对话框，选择了「删除该聊天」。

在弹出的确认窗口上，我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确定」。

那一瞬间，我感觉心里某个沉重的东西，好像也跟着一起，被清空了。

或许，我永远也等不到一个解释了。

但那又如何呢？

没有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

不爱了，就是最终的答案。

我关掉手机，将它扔在床上。

然后，我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柔软的床垫，包裹着我疲惫的身体。

鼻尖，萦绕着一股干净的、阳光晒过的味道。

很安心。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 Su Yan 的脸。

他平静的眼神，他沉稳的声音，他为我撑起的那把黑色的伞，他递给我的那杯温水……

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住在一起，不打扰。」

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的人生，好像真的……要开始一段全新的，完全失控的旅程了。

而这段旅程的起点，竟然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半个小时后，房门被轻轻敲响。

是 Su Yan 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

「嗯。」

我从床上坐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和头发。

当我再次打开房门时，我已经将所有的脆弱和迷茫，都暂时藏了起来。

我要去拿回我的东西，也要……正式告别我的过去。

5

回到那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是一套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视野很好，装修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和 Jiang Chuan 花了很长时间，一点一点地，把它变成了我们梦想中的样子。

如今，站在这扇熟悉的门前，我却感觉陌生又胆怯。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玄关处，还放着我昨天刚买回来的一束白色洋桔梗，花瓣上还带着露水，开得正盛。

客厅的沙发上，搭着我们一起看电影时盖的毯子。

茶几上，放着我看到一半的书。

阳台上，我养的多肉，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痕迹，充满了……我和他的回忆。

每一个角落，都在无声地提醒我，这里曾经有多么温暖，而我现在，就有多么狼狈。

我的眼眶，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身旁的 Su Yan，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来一个空的行李箱。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概是车子的后备箱里。

我接过行李箱，深吸一口气，逼回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能哭。

不值得。

「我的东西不多，很快就好。」我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没有跟进来，只是靠在门边的墙上，安静地等着。

他给了我足够的空间，去处理这场一个人的告别。

我拉着行李箱，走进了卧室。

衣柜里，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还挂在一起。

我的护肤品，和他的剃须水，还摆在同一个洗漱台上。

床头柜上，还放着我们的合照。

照片上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

仿佛昨天，我们还依偎在一起，讨论着蜜月要去哪里。

而今天，物是人非。

我面无表情地，将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地，从这个空间里抽离。

衣服，鞋子，包包，护肤品，书籍……

我动作很快，几乎是粗暴地，将它们塞进行李箱。

我不想再多看一眼，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每多待一分钟，那些回忆，就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皮肤，密密麻麻，无处遁形。

当我把最后一件东西塞进行李箱，准备拉上拉链时，我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张合照。

我走过去，拿起相框。

照片里的 Jiang Chuan，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他曾经，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

多么可笑的词。

我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然后，我打开相框，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

我看着照片上的自己，那个笑得一脸天真，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我觉得，有些心疼。

我将照片，从中间，一撕两半。

照片上的我们，瞬间被分-隔开来。

我将属于他的那一半，扔进了垃圾桶。

而属于我的那一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了口袋里。

不是留恋，而是提醒。

提醒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以后，就要活得有多么清醒。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环顾了这个房间最后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Su Yan 依旧靠在门边，姿势都没有变过。

看到我出来，他站直了身体，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接过了那个沉重的行李箱。

他的手，很大，很稳。

「都拿好了？」

「嗯。」

「那走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玄关处的那束洋桔梗。

它开得那么好，那么无辜。

我走过去，将它从花瓶里抽了出来，带上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掉的声音。

再见了，Jiang Chuan。

再见了，我曾经奋不顾身的爱情。

回到 Su Yan 的车上，我一言不发。

我只是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刚才在那个屋子里，我一直强撑着。

而现在，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所有的委屈和难过，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一颗，两颗，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我不想哭出声，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软弱。

我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将所有的呜咽，都吞回肚子里。

车里很安静，只有我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Su Yan 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将车速放慢了一些，然后，把纸巾盒，递到了我手边。

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

没有说「别哭了」，也没有说「不值得」。

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可以放声大哭的空间，和一盒沉默的纸巾。

这种无声的温柔，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更能击中人心。

我终于忍不住，抱着那盒纸巾，把头埋在膝盖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哭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把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失望，都一次性地，全部哭出来。

哭到最后，我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他家小区的楼下。

他就那么安静地陪着我，等我哭完。

等我终于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像一只兔子。

他才转过头，看着我，声音依旧是低沉的。

「哭完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

「那就好。」他说，「走吧，回家。」

回家。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让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我还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吗？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不是在安慰你。」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从今天起，我那里，就是你的家。」

「直到你找到下一个，你想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但我这一次，没有哭。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深邃的、平静的眼眸。

在这个我人生中最灰暗，最狼狈的一天。

是这个不算熟悉的男人，给了我一个临时的避风港，给了我一份意料之外的体面，也给了我一句……「回家」的承诺。

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样。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这段荒唐的婚姻，能维持多久。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是感激他的。

发自内心地，感激。

6

回到 Su Yan 的公寓，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种温暖而静谧的橘色光晕里。

Su Yan 帮我把行李箱推进了客房。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他说，「晚饭我来做。」

我看着他，有些惊讶。

「你会做饭？」

在我印象里，像他这样工作繁忙的医生，应该是外卖和速食的忠实拥护者。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会一点。」

说完，他就走进了厨房。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男人，好像总是在刷新我的认知。

我走进浴室，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冲刷着我疲惫的身体，也仿佛冲刷着我混乱的心绪。

我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包裹着我。

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幕幕。

民政局门口的等待，Jiang Chuan 冰冷的短信，我那个疯狂的电话，Su Yan 平静的脸，两本红色的结婚证，那个充满回忆的空房子，还有……他那句「走吧，回家」。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我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很疼。

这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林溪，真的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结婚了。

洗完澡出来，我换上了自己带来的睡衣。

是一套很普通的棉质睡衣，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

和这个极简风格的公寓，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有些不自在地走出房间。

客厅里，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餐桌上，摆好了两副碗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

不是那种很浓烈的油烟味，而是一种很清淡的、家常的饭菜香。

Su Yan 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换下了一身黑色的冲锋衣，穿上了一件浅灰色的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温和。

他看到我，对我笑了笑。

「过来吃饭吧。」

我走过去，看到餐桌上的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清炒西兰花，可乐鸡翅，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但色香味俱全，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我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此刻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我有些脸红。

Su Yan 像是没听到一样，给我盛了一碗饭，递到我面前。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不咸不淡，甜度也刚刚好。

「好吃。」我由衷地赞叹道。

他看着我，眼底似乎有了一丝笑意。

「那就多吃点。」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安静。

大部分时间，都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

但这种安静，并不尴尬。

反而有一种……很舒服的，岁月静好的感觉。

仿佛我们不是今天刚领证的陌生人，而是一对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默契的夫妻。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吃完饭，我主动要求去洗碗。

「我来吧。」我说，「饭是你做的，碗我来洗。」

他没有和我争。

「好。」

我站在厨房的洗碗池前，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厨房也很干净，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我能感觉到，他就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我。

他的目光，并不灼热，也不带任何侵略性。

就是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

却让我觉得，后背有些发烫。

「Su Yan。」我一边洗碗，一边开口，试图打破这种让我有些不自在的安静。

「嗯？」

「你……」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在我心里的问题，「你今天，为什么要答应我？」

我那个要求，可以说是荒唐至极。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接到那样的电话时，第一反应都应该是拒绝。

可他，却答应了。

还答应得那么干脆。

我听到他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

「你觉得是为什么？」他反问我。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头看他。

他倚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灯光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片海。

我看不透。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摇头。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

我的心，猛地一颤。

「Su Qing 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说，「虽然你极力在克制，但我还是听出来了。」

「我认识你十年了，林溪。」

「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个样子。」

他的声音，像羽毛，轻轻地，拂过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我认识你十年了。

这句话，让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是啊，十年了。

从我十六岁，到我二十六岁。

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他都在。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一个沉默的、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

「而且……」他顿了顿，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与其去和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相亲，不如……和你。」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很理性的，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我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他打断了我，「先把碗洗完。」

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纠缠。

我转过身，继续洗碗。

水流的声音，掩盖了我剧烈的心跳声。

这个晚上，我躺在客房那张柔软的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我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Su Yan 说过的话。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

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我和 Su Qing 的聊天记录。

Su Qing 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全是问我情况怎么样了。

我挑了一条，简单地回复她：「我没事，现在在 Su Yan 这里，很安全，别担心。」

消息刚发出去，Su Qing 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林溪！你总算回我消息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Su Qing 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我没事，真的。」我安抚她。

「你和我哥……你们……真的领证了？」她问得小心翼翼。

「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的天……」Su Qing 喃喃自语，「我哥他……他竟然真的去了。」

「Su Qing。」我打断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总觉得，Su Yan 的行为，有些反常。

而 Su Qing 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Su Qing 才叹了一口气。

「溪溪，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我说，「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Su Qing 再次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

「其实……我哥他……」

「他喜欢你，很久了。」

7

Su Qing 的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哥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Su Qing 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我的耳膜上，「可能……从你第一次去我家，他就喜欢上你了。」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几乎停滞了。

这怎么可能？

Su Yan……喜欢我？

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男人，竟然……喜欢我？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大到我的大脑直接当机，无法处理。

「你……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喃喃地问。

「我怎么会搞错！」Su Qing 的声音有些激动，「我是他亲妹妹！他那点心思，能瞒得过谁？」

「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在医院摔倒那次吗？」

「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天他给你处理完伤口，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晚上没出来。第二天我进去，看到他书桌上，画了一张你的素描。」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还有，你上大学的时候，每次放假回来，他都会找各种借口，让我约你出来吃饭。其实，他就是想见你。」

「还有你工作以后，第一次租房子，搬家那天，他明明休假，却骗你说医院有急诊，然后偷偷跑去帮你搬东西，最后还不敢让你知道，只说是搬家公司的师傅。」

「还有……」

Su Qing 说了很多很多。

每一件，都是我不知道的，关于 Su Yan 的事。

那些被我忽略的，被我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被 Su Qing 一一串联起来，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地包裹住。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 Su Yan 的脸。

他平静的眼神，他沉默的陪伴，他为我做过的，那些不起眼的小事。

原来，那不是巧合，不是顺便，而是……蓄谋已久。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已经默默地，看了我十年。

我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感动，还有一丝……愧疚。

我竟然，迟钝到了这个地步。

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他藏得那么深，那么小心的喜欢。

「溪溪，我哥他……是个很闷的人，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懂什么浪漫。」Su Qing 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但是，他对你的好，都是真的。」

「他知道你和 Jiang Chuan 在一起，所以他只能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不敢让你知道，怕给你造成困扰。」

「这五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别人幸福，你知道他有多难受吗？」

「今天，当我告诉他，Jiang Chuan 放了你鸽子的时候，你知道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多久吗？」

「他说，他这辈子，做的最大胆，最冲动的一件事，就是今天。」

「溪溪，我不是在逼你什么。」Su Qing 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去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