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考上公务员后,公婆逼我离婚,我:离就离,我婚前财产980万
发布时间:2025-08-09 05:20 浏览量:3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拉坯。
手机在工作台的另一头发疯似的振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没有理会。
在陶艺的世界里,一秒钟的走神,整个宇宙都会坍塌。
像极了某些人和事。
直到那个胆瓶的轮廓终于稳定下来,我才缓缓松开手,用引线从转盘上将它割下,小心翼翼地捧到一旁的木架上。
做完这一切,我才拿起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熟悉的号码,备注是 “周越妈妈”。
未接来电,七个。
我擦了擦手上的泥浆,指甲缝里还嵌着湿润的微粒,带着土的腥气。我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小晚啊、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婆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没有一丝温度、像冬天里敲击冰块的声音、清脆、也冷。
“在忙,妈。有事吗?” 我的语气很平静。
“你现在方不方便?我和你爸,还有周越,想跟你谈谈。”
“谈谈?” 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落在窗外。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
“对,谈谈。”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关于你和周越的将来。”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不疼,但是很麻。
“好,” 我说,“时间,地点。”
“就今晚吧,七点,老地方,'荷风苑' 那个包厢。”
“我记得了。”
挂了电话,我没有立刻动。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还有一丝刚刚泡好的武夷岩茶的焦糖香。
这是我的世界。一个由泥土、火焰和时间构成的、绝对忠于我的世界。
我拿起手边一只烧好的天青色茶盏,杯壁温润,釉色如雨后初晴的天空。我用它盛了半杯茶,茶汤是琥珀色的,映着窗外的光,像一块融化的蜜蜡。
周越妈妈口中的 “老地方”,是一家苏帮菜馆。
我和周越第一次约会就在那里。
那时的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眼底有星星。他紧张地把菜单推到我面前,手心都是汗。
“你点,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 他局促地说,“我……我刚毕业,没什么钱,但是这顿饭,我一定请得起。”
我记得我当时点了最便宜的清炒时蔬和一份奥灶面。
他却又加了一道松鼠鳜鱼。
他说:“第一次约会,怎么能太寒酸。”
那条鱼,炸得金黄酥脆,浇上酸甜的茄汁,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可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
我后来问他,为什么要那样。
他说:“因为我想把当时我能给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最好的东西。
我看着手中的茶盏,天青色的釉面下,隐隐有细碎的开片。这种残缺的美,需要时间来沉淀。
可人心,似乎不需要。
人心变得太快了,快得让你来不及欣赏它曾经有过的任何一种形态。
我提前十五分钟到了 “荷风苑”。
还是那个临窗的包厢,推开窗,能看到一小片打理得很好的竹林和一方小小的荷塘。
只是现在是秋天,荷叶早已枯败,残梗立在水里,像一幅寂寥的水墨画。
服务员引我进去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已经整整齐齐地坐在那里了。
周越坐在中间,他的左边是板着脸的公公,右边是面无表情的婆婆。
三个人,像一排准备升堂审讯的塑像。
周越瘦了些,也黑了点,穿着一身崭新的,料子挺括的白衬衫和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那件衬衫的领口还有折叠过的清晰痕迹,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穿。
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被格式化之后的陌生感。
看到我进来,他只是抬了抬眼皮,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反倒是他妈妈,站了起来,脸上堆起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笑。
“小晚来了,快坐。” 她拉开周越对面的椅子。
我走过去,坐下。
桌子是红木的,擦得锃亮,映出头顶吊灯昏黄的光。桌上已经摆好了四套碗筷,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龙井。
没有人说话。
空气像凝固的胶水,粘稠,沉闷。
婆婆亲自给我倒了杯茶,茶水注入青瓷杯,发出清悦的声响。
“小晚啊,最近工作室忙不忙?” 她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好。” 我回答。
“你那个……陶艺,现在还时兴吗?能挣着钱吗?” 公公在一旁敲了敲桌子,声音低沉。他的手指粗大,指关节上全是褶皱。
我没有看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自己喜欢,就还好。”
“喜欢?” 婆婆的声调高了一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小晚,你和周越结婚三年了,不是小孩子了,过日子,不能只凭喜欢两个字。”
我抿了一口茶。
很普通的龙井,带着点涩味,茶香很淡,浮在表面。
“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第一次直视他们。
我看到了婆婆眼中的不耐烦,公C公眼中的轻蔑,还有……周越眼中的躲闪。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杯没有动过的茶水上,仿佛那里面有什么宇宙的奥秘。
婆婆清了清嗓子,身体微微前倾,那是一种谈判的姿态。
“小晚,我们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一件……对你,对周越,都好的事。”
她顿了顿,像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
“周越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他考上了。市委办公室,笔试面试都是第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为了这个考试,周越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年。
那一年里,他像个苦行僧。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十二点睡。墙上贴满了各种申论的范文和时事要点。我每天给他送饭进去,他都头也不抬。
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还能听到他在书房里用很轻的声音背诵着什么。
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投入。
他说,他受够了在小公司里看人脸色,受够了为了几千块的合同陪客户喝到胃出血。他说,他要出人头地,要给自己,也给我一个稳定的未来。
我支持他。
我包揽了家里所有的事情,让他可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去追寻他的 “稳定未来”。
现在,他追到了。
而我,似乎成了这个 “稳定未来” 里,第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这意味着,他以后就是国家干部了。” 婆婆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自豪,“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小晚,你要知道,到了他这个位置,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
“比如?” 我问。
“比如,他的家庭。” 婆婆终于说到了重点,“他的另一半,对他未来的发展,是有影响的。甚至,是决定性的影响。”
我笑了。
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所以呢?”
“所以……” 婆婆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觉得,你……可能不太适合再继续做周越的妻子了。”
这句话,她说的很慢,一字一顿。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只是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包厢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我甚至还有闲暇去观察桌上那道清蒸鲈鱼。鱼的眼睛是凸出来的,白色的,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
死了,都死不瞑目。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周越。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越,” 我叫他的名字,“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我。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决绝。
“小晚,” 他的声音很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我妈说的……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 我点了点头,“所以,为了你好,我就要消失,是吗?”
他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为什么?” 我问,“因为我开了一家陶艺工作室,而不是在事业单位里端着铁饭碗?”
“小晚,你的工作……太自由了。” 公公在一旁插话,语气生硬,“说得好听是艺术家,说得不好听,就是个体户。不稳定,社会关系也复杂。周越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的家庭背景,必须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
多好的一个词。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父亲威严,母亲精明,儿子 “前途无量”。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完整。
而我,这个 “不稳定” 的 “个体户”,就是这幅完美图景上的一块污渍。
“我明白了。” 我说。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们有些意外。
婆婆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能明白就好。小晚,我们周家也不会亏待你。这套婚房,当初买的时候,你也出了十万块钱。我们做主,房子归你。另外,我们再给你二十万现金,作为补偿。”
她说完,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离婚协议,我们已经找律师看过了,很公平。你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签了吧。”
白纸,黑字。
“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字,刺得我眼睛有点疼。
我没有去看里面的具体条款。
我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三十万,就想买断我三年的婚姻。买断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 “前途无量” 的全部时光。
买断他曾经对我许下的,那些 “要给我最好的一切” 的诺言。
原来,他最好的东西,就值三十万。
还包括了我自己出的十万。
“小晚,你别不知足。” 看我迟迟没有动作,公公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周越现在不一样了。他以后要找的,也得是门当户对的。不是我们看不起你,是现实如此。”
“门当户对?” 我抬起眼,看着他,“什么样的门,什么样的户?”
“至少也得是书香门第,或者干部家庭。” 婆婆抢着说,“人家姑娘的工作,也得是体面的,稳定的。这样对周越,对我们整个家,都是一种助力。”
我懂了。
他们不是在和我商量,他们是在通知我。
他们已经为周越规划好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这条路上,有高门第的妻子,有光明的仕途,有他们想要的荣耀。
而我,是这条路上第一块需要被搬走的绊脚石。
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纸张很薄,却感觉有千斤重。
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上面的条款,写得确实很 “公平”。
财产分割,清清楚楚。婚房归我,另外补偿我二十万。
没有其他任何纠缠。
我看完,把协议书轻轻地放在桌上。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周越。
“周越,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还是不敢看我。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小晚,对不起。”
“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他愣住了。
“你对不起的,是那个在出租屋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跟我说,以后要亲手给我烧一辈子菜的周越。”
“你对不起的,是那个在大雨里,背着发高烧的我,跑了三条街去医院,说我是他命的周越。”
“你对不起的,是那个信誓旦旦地站在我父母面前,保证会一辈子对我好,绝不让我受半点委屈的周越。”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的脸,像那份离婚协议书一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我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说完,我站了起来。
“协议我看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包厢里,却异常清晰,“但我不会签。”
婆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什么意思?你想坐地起价?” 她的声音尖锐起来,“林晚,我告诉你,做人不要太贪心!三十万,不少了!”
“我不是嫌少。”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觉得,这份协议,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公公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都跳了一下。
我没有理会他的怒气。
我从我的包里,拿出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我打开它,开机,然后调出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资产证明文件。
我把电脑转向他们,屏幕的光,照亮了他们三个人错愕的脸。
“在讨论财产分割之前,”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把我名下的婚前财产,捋清楚?”
“你……你什么意思?” 婆婆有些结巴。
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最后,落在了周越那张惨白的脸上。
“意思就是,” 我说,“你们用来衡量我的价值,和我用来衡量我自己的价值,可能……不太一样。”
“我婚前的个人资产、包括我父母赠与的房产、我工作室成立前的个人投资收益、以及部分理财产品。截止到上个月的银行结算日、总额是、九百八十万。”
九百八十万。
当这个数字从我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整个包厢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婆婆脸上的精明和算计,瞬间凝固,变成了一种滑稽的呆滞。她张着嘴,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公公那只刚刚拍过桌子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手指微微颤抖、他脸上的威严和轻蔑、被一种巨大的、名为 “震惊” 的情绪冲刷得一干二净。
而周越。
他的表情最精彩。
那是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茫然、羞愧、以及一丝……我无法形容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碎了的表情。
他的眼睛,终于,死死地,黏在了我的脸上。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
“你说……多少?”
过了很久,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婆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生了锈的合页。
我没有重复。
我只是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又朝他们推近了一点。
屏幕上,那份由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出具的证明文件,清晰地列出了每一笔资产的来源和数额。房产,基金,股票,信托……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他们引以为傲的 “体面” 和 “前途” 上。
“这……这不可能!” 婆婆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包厢的死寂,“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你那个破工作室,能挣几个钱?”
“我说了,这是婚前财产。” 我淡淡地回答,“在我认识周越之前,它们就已经在了。”
“你……” 她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你一直在骗我们!”
我笑了。
“我骗你们什么了?” 我反问,“我从没说过我没钱,是你们,从来没问过,也从来没看起过我挣钱的能力。”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开着个小破店,玩泥巴的文艺青年,对吗?你们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家 '前途无量' 的儿子,觉得我拉低了你们家的层次,觉得我应该拿着你们施舍的三十万,感恩戴德地滚蛋。”
我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他们摇摇欲坠的自尊心上。
“你们看中的,是周越身上的那层 '官皮',是它可能带来的权力和地位。你们急于撇清我,是怕我这个 '不稳定' 的因素,污染了你们未来的 '清白'。”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谓的 '前途',在我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周越身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里。他的眼神空洞,涣散,失去了所有的焦点。
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内心的崩塌。
他一直以为,他是我们这段关系里的拯救者,是那个要带我走向 “稳定未来” 的强者。他以为,他考上公务员,就是他人生的巅峰,是我们之间阶级的飞跃。
他以为,他放弃我,是一种牺牲,是一种为了更远大前程而不得不做出的取舍。
他甚至,可能还带着一丝施舍者的优越感。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他看不起的妻子面前,变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他用尽全力向上爬,以为终于可以俯视我了。
却发现,我原来一直站在云端。
这种落差,足以压垮一个人所有的骄傲。
“所以,” 我合上电脑,站起身,“那份离婚协议,我不会签,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它充满了傲慢和侮辱。”
“我会让我的律师,重新草拟一份。”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财产需要分割。婚房,是我婚前全款买的,房本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你们可以随时搬出去。”
“至于你们给周越买的那辆车,登记在他名下,算是他的。我不要。”
“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空气里、充满了虚伪、算计和鲈鱼的腥气。
让我作呕。
“小晚!”
周越突然叫住了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碎的颤音。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小晚,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解释?” 我背对着他,冷笑了一声,“解释什么?解释你如何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父母的安排,来牺牲我,成全你的前途?”
“不……我没有……” 他急切地站起来,椅子被他撞得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我只是……我只是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
“对!你不知道,我妈天天在我耳边念叨,说你的工作不稳定,说你的家庭帮不了我。她说,单位里的人,背景一个比一个硬,我要是想往上走,就必须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岳家。我……”
“所以,你就信了?” 我打断他,“所以,你就觉得,我是你的累赘?”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小晚,我爱你啊!我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
“爱?”
这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觉得无比的讽刺。
我终于转过身,看着他。
看着这个满脸泪水,狼狈不堪的男人。
“周越,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爱,不是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嫌弃我碍事。而是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还愿意陪着你。”
“爱,不是用嘴说的,是用做的。”
“在你父母提出这个荒唐的要求时,如果你能站出来,哪怕只说一句 '林晚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动她',我今天都不会站在这里。”
“哪怕我们最后还是要因为现实分开,至少,我还能敬你是个男人。”
“可是你没有。”
“你从头到尾,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你父母的身后,看着他们用最刻薄的语言来羞辱我,看着他们用三十万来打发我。”
“周越,你让我觉得……恶心。”
我说完最后两个字,不再看他。
我拉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还有婆婆尖利的叫喊。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我没有回头。
外面的走廊很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走出 “荷风苑” 的大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桂花的甜香,还有秋夜的清冷。
我抬头看天。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
清冷,皎洁,遗世独立。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属于周越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打包。
我们的婚房,不大,一百二十平。
装修是我一手设计的,新中式风格,素雅,安静。
我曾经以为,这里会是我们一辈子的家。
我打开衣帽间,属于他的那一半,挂着他四季的衣服。
那些曾经我一件件为他熨烫平整的衬衫,那些我陪他一起去买的西装,那些他最喜欢穿的休闲裤……
我把它们一件件取下来,叠好,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纸箱里。
他的剃须刀,还放在洗手间的置物架上。旁边是他的牙刷,和我的并排放在一个情侣杯里。
我把他的牙刷和剃须刀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我把那个情侶杯,也扔了进去。
书房里,还残留着他奋斗过的痕迹。
墙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便签条,书架上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还有他用过的那支被磨得光滑的钢笔。
我把它们,全部扫进了黑色的垃圾袋。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没有波澜,没有涟漪。
仿佛我清理的,不是一个共同生活了三年的丈夫的痕迹,而是一个从未真正住进过我心里的房客。
原来,当一个人心死了,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悲不喜,不痛不痒。
就像看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屏幕上光影变幻,剧情跌宕起伏,而你,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收拾完所有东西,已经是深夜了。
整整三大箱衣物,两个大号垃圾袋。
我把它们整齐地码放在门口。
然后,我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还是那罐武夷岩茶,这一次,我多放了一些茶叶。茶汤的颜色更深,口感也更醇厚。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环顾着这个被我清空了一半的家。
突然觉得,空间大了许多。
也……清净了许多。
手机响了。
是周越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喂。”
“小晚……你在家吗?” 他的声音,疲惫,沙哑,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在。”
“我……我能回来吗?”
“回来干什么?” 我问。
“我想……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已经谈过了。”
“不,那不算!” 他急切地说,“那是我爸妈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小晚,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离婚!”
“是吗?” 我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那你为什么不反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不敢……我爸那个人,你知道的,他很强势。我妈她……她也是为了我好。”
“为了你好?” 我重复着这句我今晚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周越,你今年三十岁了,不是三岁。你是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你父母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小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明天就回去跟我爸妈说清楚,我不同意离婚!我们不离了,好不好?”
“不好。”
我的回答,干脆,利落。
“周越,太晚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回不去了。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再努力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我们之间,已经被揉得面目全非了。”
“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开始发抖。
“我的意思就是,离婚吧。” 我说,“不是因为你父母,不是因为你的前途,也不是因为那九百八十万。”
“而是因为,我不想再跟一个,在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的男人,共度余生了。”
“你连保护自己妻子的勇气都没有,我又怎么能指望,你来撑起我们未来的家?”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低低的抽泣声。
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哭了。
可是,我的心,却硬得像一块石头。
“你的东西,我都打包好了,放在门口。你随时可以叫人来拿走。”
“钥匙,就放在鞋柜上。”
“明天,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我说完,没有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拉黑了他的号码。
以及,他父母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卸下了一个沉重了很久的包袱。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了一地。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律师就把拟好的离婚协议发给了我。
我只提了两个要求。
第一,尽快。
第二,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一家人。
律师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练女性,做事雷厉风行。
她说:“林小姐,您放心,这种案子,我处理得多了。对方现在理亏,不敢纠缠太久。”
果然,王律师的效率很高。
她直接联系了周越。
据说,周越接到电话的时候,还试图挽回。
他说,他要和我当面谈。
王律师一句话就怼了回去:“周先生,我的当事人,现在不想见你。如果你对协议有异议,可以让你的律师和我谈。如果你拒绝沟通,那我们就只能法庭见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对你市委办公室的 '大好前程',恐怕没什么好处。”
这句话,显然是掐住了周越的命脉。
他沉默了。
两天后,王律师告诉我,周越同意了。
他在协议上,签了字。
整个过程,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拿到那本绿色的离婚证时,我没有任何感觉。
它就像一张普通的纸,证明一段关系的合法终结。
我把它随手放进包里,然后开车,去了我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一切如常。
我的学生们正在各自的工位上,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作品。
空气里,还是我熟悉的泥土和茶香。
看到我,我的助理小雅迎了上来。
她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很有灵气,也很细心。
“林老师,您回来啦!” 她笑着说,“您看,您之前烧的那批青瓷,今天刚出窑,颜色特别漂亮!”
她引我到窑炉边。
架子上,摆放着一排新出炉的瓷器。
有茶盏,有花瓶,有香薰炉。
每一件,都披着一层雨过天青色的外衣,釉色温润,澄澈,像一汪碧绿的湖水。
我拿起其中一只小小的茶盏。
在灯光下,它的釉面,呈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柔和光泽。
那是我追求了很久的颜色。
“真美。” 我由衷地赞叹。
“是啊!” 小雅说,“这批的火候和温度都刚刚好,一点瑕疵都没有。林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
我笑了笑,把茶盏放回原处。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素口胆瓶的泥坯。
它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因为长时间没有上釉,表面已经有些干裂了。
“这个……” 小雅也注意到了它,“林老师,这个还烧吗?好像有点裂了。”
我走过去,把它捧在手心。
细密的裂纹,像一张网,爬满了整个瓶身。
它已经不完美了。
按照我以往的习惯,这样的失败品,唯一的归宿,就是被砸碎,重新和成泥。
但是这一次,我看着它,却有了新的想法。
“烧。” 我说,“就这么烧。”
“啊?” 小雅有些不解,“可是它已经裂了呀,烧出来也是残次品。”
“没关系。” 我看着瓶身上的裂纹,说,“有时候,不完美,才是另一种完美。”
“我想试试,用金缮来修复它。”
金缮,是一门古老的瓷器修复技艺。
用天然的大漆,将破碎的瓷片,一点一点地粘合起来,然后在裂缝处,敷上金粉或金箔。
它从不试图掩盖残缺。
相反,它将残缺,变成了一种独特的美。
那些金色的线条,像一道道闪电,在破碎的瓷器上,勾勒出新的生命轨迹。
它在告诉世人:
即使破碎,也可以重生。
而且,会比从前,更加璀D璨夺目。
离婚后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平静得,就像深秋里的一潭湖水,没有风,没有涟漪。
周越和他父母,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听说,他们很快就从我的房子里搬走了。
听说,婆婆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在给周越物色新的 “门当户对” 的对象。
听说,周越在单位里,很受领导器重,春风得意。
这些消息,都是我从一些共同的朋友那里,零零星星听来的。
我没有主动打听过。
对我来说,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翻篇了。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的工作室里。
我开始尝试更多新的釉色,新的器型。
我甚至开始研究失传已久的曜变天目釉。那是一种在黑色的釉面上、会随着光线变幻出蓝色、紫色、金色光斑的神秘釉彩,被誉为 “碗中宇宙”。
它的烧制,充满了无数的偶然和不确定性。
一窑数万件,可能也出不了一件成品。
所有人都说我是在浪费时间和金钱。
我却乐在其中。
因为,我享受的,就是这种在无数次失败和等待中,去捕捉那唯一一次绚烂绽放的过程。
这比经营一段充满算计和背叛的婚姻,要有趣得多。
那个被我用金缮修复的胆瓶,也完成了。
它出窑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惊呆了。
原本干裂的瓶身上,一道道金色的线条,像蜿蜒的河流,又像虬劲的树根,赋予了它一种破碎而又倔强的美感。
阳光下,那些金线,闪耀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它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瓶子。
它成了一件艺术品。
一个讲述着关于破碎与重生的故事的,艺术品。
小雅把它放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她说:“林老师,它现在是我们工作室的镇店之宝了。”
我看着它,笑了。
是啊。
它是我亲手缔造的,破碎。
也是我亲手赋予的,新生。
它就是我。
秋去冬来,转眼间,就到了年底。
工作室接了一个大单,为一家新开的高端茶馆,定制全套的茶具。
对方的要求很高,也很急。
我带着我的团队,没日没夜地赶工。
那段时间,我几乎就住在了工作室里。
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我的世界里,就只有泥土,釉料,和熊熊燃烧的窑火。
很累,但是,很充实。
那种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去实现价值的感觉,让我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心。
交货的那一天,茶馆的老板,一个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对我设计的茶具赞不绝口。
她握着我的手,真诚地说:“林小姐,你的作品,有灵魂。”
有灵魂。
这是对我一个手艺人,最高的评价。
我们谈得很投机。
她邀请我,参加她茶馆的开业典礼。
我答应了。
开业典礼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
穿了一件新买的香云纱旗袍,画了淡妆。
茶馆布置得古色古香,宾客云集。
很多都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喝茶。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越。
他也看到了我。
他正端着酒杯,和几个人谈笑风生。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女孩挽着他的胳膊,笑得很甜。
看样子,应该就是他那个 “门当户对” 的新女友了。
我没有躲。
我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继续喝我的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端着酒杯,朝我走了过来。
那个女孩,也跟了过来。
“小晚。” 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
“是啊,” 他干巴巴地说,“你……你也来参加开业典礼?”
“嗯,老板邀请我来的。”
“哦,哦……”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旁边的女孩,好奇地打量着我。
“阿越,这位是?” 她开口问。
“哦,这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 周越含糊地介绍。
朋友。
我们现在,只剩下 “朋友” 这个身份了。
“你好。” 我主动对那个女孩伸出手,“我叫林晚。”
“你好,我叫方琪。” 女孩也大方地和我握了握手。她的手很软,指甲上做了精致的美甲。
“林小姐是做什么的?” 她问。
“我开了一家陶艺工作室。”
“哇,艺术家啊!好厉害!” 她夸张地赞叹道、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茶馆的老板,也就是那位陈姐,走了过来。
“小晚!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朋友,他们可都是你的粉丝!”
她拉着我,就要往人群里走。
路过周越身边时,她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周越和方琪。
“咦,周科长,你也认识我们林大师?”
周科长。
林大师。
一个称呼,就道尽了我们之间,如今的云泥之别。
周越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和茶馆的老板,这么熟络。
更没想到,我在别人眼里,是 “大师” 级别的存在。
“陈姐,您……您客气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
“客气什么!” 陈姐是个爽快人,“我们茶馆的格调,可全都是靠林大师的这套茶具撑起来的!好多客人都问我,这茶具是哪位大师的手笔,想求一套都求不到呢!”
她说完,又转向我,一脸崇拜地说:“小晚,你不知道,现在你的作品,在圈子里有多火!前几天,有个收藏家,想出三十万,收你那个金缮的胆瓶,你猜怎么着?我都没舍得卖!”
三十万。
又是一个熟悉的数字。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越。
他的脸,已经从红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身边的那个方琪,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精彩。
我猜,他们一家人,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玩的那些 “泥巴”,有一天,会比他那个 “科长” 的头衔,还要值钱。
我对着陈姐,笑了笑。
“陈姐,您太夸张了。”
“我可没有夸张!” 她拍了拍我的手,“走,带你去见见那几位真正懂行的人!”
我被她拉着,走进了那个由名流和精英组成的圈子。
我从周越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根芒刺,扎在我的背上。
那天晚上,我加了很多人的微信。
有企业家,有收藏家,有艺术家。
他们对我,对我的作品,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尊重和欣赏。
他们和我聊艺术,聊美学,聊人生。
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有才华的创作者。
而不是谁的妻子,谁的附属品。
那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感觉到,离婚,或许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它让我、摆脱了一段消耗我、束缚我的关系。
也让我,找到了一个更广阔,更自由,也更真实的自己。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我接了。
是周越。
“小晚,” 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挫败,“我们能见一面吗?”
“我觉得,没有必要了。”
“不,有必要!” 他固执地说,“我有些话,必须当面跟你说。”
“在哪儿?” 我问。
“就在你家楼下,我等你。”
我沉默了片刻。
“好。”
或许,是时候,给这段关系,画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句号了。
我到家的时候,周越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
他靠在车门上,抽着烟。
冬夜的风,吹得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很多。
看到我,他立刻掐灭了烟,朝我走来。
“小晚。”
“说吧。” 我站定,看着他。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不甘,有怀念,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深深的无力感。
“方琪,她……我们分手了。” 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
“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她说……她说我们家,太复杂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她说,她不想嫁给一个,连自己婚姻都做不了主的男人。”
“所以呢?” 我问。
“所以……”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小晚,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听我爸妈的,不该为了那点可笑的前途,就放弃你。”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小晚,你……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希冀的光。
那光芒,在寒冷的夜色里,显得那么微弱,那么可怜。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笑了。
“周越,” 我说,“你知道吗?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你到底错在哪里了。”
他愣住了。
“你错的,不是放弃了我。”
“你错的,是在你人生的天平上,你从来没有把 '我',和我所代表的 '爱情' 、 '家庭',放在一个足够重要的位置上。”
“以前,你觉得 '前途' 比我重要,所以你选择放弃我。”
“现在,你发现你的 '前途',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明,而我,似乎比你想象的,要 '值钱' 得多。所以,你又想回来找我。”
“周越,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爱的,只是那个在特定阶段,能给你带来最大利益的选项。”
“以前,那个选项是 '前途'。现在,你觉得那个选项,又变成了 '我'。”
“可是,周越,我已经不是一个选项了。”
“我是林晚。一个活生生的,有思想,有尊严,有自己事业和人生的,林晚。”
“我的人生,不需要再被任何人,放在天平上,去衡量,去比较,去选择。”
我说完,转身,走向单元楼的大门。
“小晚!” 他在我身后,大声地叫我。
我没有回头。
我刷开门禁,走了进去。
电梯缓缓上升。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楼下那个渺小的身影,还固执地站在寒风里。
像一个被时代抛弃的,孤独的剪影。
我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是他发来的短信。
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祝你幸福。”
我看着那条短信,删除了。
电梯门开了。
我走出电梯,打开家门。
温暖的灯光,瞬间包裹了我。
客厅的桌上,那个金缮的胆瓶,在灯光下,静静地,闪耀着它独一无二的光芒。
我知道,我的人生,也像它一样。
虽然经历过破碎。
但未来,必将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