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他捧着船锚戒指,她摸着七个月孕肚
发布时间:2025-07-28 10:00 浏览量:1
第一章 重逢在海鲜市场
水产区的腥气漫过鼻尖时,我正踮脚够冰柜最上层的阿根廷红虾。孕晚期的水肿让脚踝像灌了铅,手指刚碰到包装袋,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推车碾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小心!"
熟悉的男声带着海风的咸涩撞进耳膜,我下意识抓紧购物车扶手,后腰被稳稳托住的瞬间,看清了来人肩上的浪花肩章——藏青色常服衬得他下颌线愈发锋利,军帽檐投下的阴影里,那双曾无数次在深夜描摹我眉眼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我隆起的小腹。
"苏晚?"江屿的喉结滚了三下,扶在我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你......"
冰柜门"哐当"合上,冻气扑在脸上时,我猛地推开他。购物车里的柠檬滚落一地,黄澄澄的果子在湿漉漉的地砖上滚出很远,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台风夜,他扔在玄关的军功章。
"抱歉,认错人了。"我弯腰捡柠檬,孕肚压得耻骨生疼。余光里他还站在原地,海魂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上,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大二那年替我抢回被偷的画板时,被碎玻璃划的。
"孩子是谁的?"他突然蹲下来帮我捡,指腹擦过我手背的瞬间,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回手。
水产摊老板用铁铲敲着冰面笑:"江参谋这是碰上熟人啦?这位小嫂子怀着孕呢,可得当心些。"
江屿是这片的名人。驻扎在军港的海军参谋,三年前台风抢险立过三等功,报纸上的照片穿救生衣扛冲锋舟,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那时我总拿着报纸跟他撒娇,说要把这张照片裱起来当婚房装饰。
"跟你没关系。"我把柠檬扔进购物车,转身要走时被他攥住手腕。他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枪磨的,三年前总用这双手替我拧瓶盖,替我掖被角,替我擦掉嘴角的冰淇淋渍。
"苏晚,"他声音发哑,指腹摩挲着我无名指上的素圈银戒,"什么时候的事?"
银戒是上周刚买的,夜市十块钱三对。医生说孕晚期要保持心情愉悦,我想或许戴个戒指,能骗自己这是场正常的恋爱,正常的怀孕。
"放开。"我挣了挣没挣开,索性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江参谋,军人条例没教过你不要骚扰孕妇吗?"
他的手倏地松开,像是被烫到。我推着购物车穿过挂满鱿鱼干的摊位,背后的视线像针一样扎着,直到军绿色的身影消失在鲅鱼摊的蒸汽里,才敢扶着墙大口喘气。
胎动突然变得剧烈,小家伙在肚子里踢腾得厉害。我摸着隆起的小腹笑出声,眼泪却砸在购物车里的番茄上——这是江屿以前最不爱吃的东西,说有股怪味。可我现在每天都要吃两个,因为医生说对胎儿好。
第二章 军港的月光
孕检单攥在手心发皱时,护士第三次喊我的名字。候诊区的风扇吱呀转着,吹起我裙摆的一角,露出脚踝上那道浅浅的疤。
是三年前留下的。江屿执行任务前一晚,我们在军港的防波堤上散步,我穿着他的军靴蹦蹦跳跳,被礁石划破了皮。他蹲下来替我贴创可贴,军帽檐蹭着我的额头,说:"等这次回来就求婚,戒指都订好了。"
那枚戒指我见过照片,铂金素圈镶着碎钻,像把迷你的船锚。他说要拴住我这个总爱乱跑的小姑娘。
"苏晚女士?"医生推了推眼镜,指着B超单上那个蜷缩的小人儿,"胎儿心率有点快,家属呢?让他进来听听胎心。"
我捏着衣角摇头:"就我一个人。"
胎心监护仪的声音在诊室里回荡,咚咚的声响像小鼓槌敲在心上。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声音,在妇幼保健院的走廊里,江屿抱着我哭,说"对不起,下次一定陪你"。
那次是意外流产,他在南海执行护航任务,我大出血躺在手术台上,护士连续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才在失联前接通一次。
"注意休息,别累着。"医生在病历本上写字,"孕晚期情绪别太激动,你上次的检查报告显示有点贫血......"
走出医院时,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征兵宣传片里的海军正对着镜头敬礼,笑容跟江屿一模一样。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我在医院门口的椰子树下。江屿。"
我抬头就看见他,穿着体能训练服,军绿色短裤配黑色胶鞋,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像是刚跑完五公里。见我看他,立刻挺直脊背,双手贴在裤缝边,像个等待命令的新兵。
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第一次跟我爸妈吃饭,他就这样站在玄关,手里的水果篮差点掉地上。
"有事?"我往公交站走,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这是海军礼仪里的安全距离,他以前总嘲笑我走路爱走神,说要时刻准备着替我挡自行车。
"我......"他挠挠头,晒成古铜色的脸颊泛起红,"我战友说,孕妇要喝鲜榨橙汁。"
手里突然被塞进个保温杯,沉甸甸的。打开来是冰镇的橙汁,杯壁凝着水珠,底下沉着几粒枸杞。这是我以前的喝法,说要美容养颜,他总笑我瞎讲究。
"江屿,"我把杯子还给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他接过杯子的手在抖,"可孩子......"
"跟你没关系。"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路人侧目,"三年前你怎么不说这话?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在哪?"
他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我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觉得没劲。那些在深夜里辗转反侧想问的问题,那些攥着他寄来的明信片掉的眼泪,好像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苏晚,当年......"
"不用解释。"我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有你的军令如山,我有我的柴米油盐,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2路公交正好进站,我抬脚上车时,他突然在身后喊:"我下个月转业!"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他站在原地,军绿色的身影在人流里格外扎眼。车窗外的椰子树往后退,像倒带的电影,回到三年前那个台风天。
那天他穿着作训服冲进雨里,背包上的姓名牌被雨水打湿,"江屿"两个字晕开成一片蓝。我追出去想给他送伞,只看到军车溅着水花消失在巷口,后视镜里他的脸模糊不清。
后来才知道,那是紧急集合,去救援搁浅的渔船。他在风浪里泡了三十六个小时,回来时浑身是伤,却第一时间跑来找我,浑身湿透地站在楼下,说"让你担心了"。
那时的我,还抱着他哭,说"你没事就好"。
第三章 防波堤的风
台风季来得猝不及防。凌晨三点被雷声惊醒,窗外的棕榈树在狂风里乱舞,像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胎动突然变得频繁,小腹坠得厉害。我扶着墙想去拿床头的孕妇手册,脚下一滑,重重摔在地板上。
意识模糊间,好像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有人把我裹进带着海水味的怀抱,声嘶力竭地喊我的名字。
再次睁开眼,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江屿趴在床边,军帽扣在脑袋上,露出的发茬上还沾着草屑。听见动静,他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醒了?"他声音沙哑,想扶我起来又不敢,手在半空悬着,"医生说你有点早产迹象,要住院观察。"
床头柜上放着我的手机,屏保还是三年前拍的合照。在军港的防波堤上,他穿着白色海军服,我踮脚吻他的下巴,背后是湛蓝的大海和白色的灯塔。
"你怎么进来的?"我摸着肚子,小家伙好像累了,乖乖地没再乱动。
"物业说你昨晚没交水电费,我担心......"他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串钥匙,铜制的钥匙扣是艘迷你驱逐舰,"这是你以前给我的备用钥匙,我一直没敢扔。"
这串钥匙,他曾挂在迷彩服的腰带上,说这是"回家的通行证"。分手那天,我把所有他送的东西都装在纸箱里,放在他家门口,唯独忘了这串藏在鞋柜缝里的钥匙。
"谢谢。"我别过脸看窗外,台风过后的天空蓝得刺眼,"医药费我会转给你。"
"不用!"他立刻摆手,"我跟医院说我是孩子爸......"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猛地站起来,背对着我立正站好,后脑勺的发旋都透着尴尬。我看着他绷紧的肩膀,突然想起以前看他训练,正步走踢到石子,也是这样硬着头皮不肯回头。
住院的这几天,江屿每天都来。早上六点就提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里面是小米粥煮海参,说对孕妇好;中午趁午休跑来,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削得歪歪扭扭;晚上值完班过来,就趴在床边看育儿书,手指点着字一个一个念。
同病房的阿姨总打趣:"你老公真是个细心人,现在的年轻小伙子,很少有这么疼老婆的。"
我刚要解释,江屿已经红着脸说:"应该的,应该的。"
他好像忘了我们已经分手,忘了我拉黑过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忘了三年前我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喊"我再也不想等了"。
直到第七天,护士送来份文件让家属签字,他想都没想就接过笔,在"配偶"一栏写下自己的名字。钢笔水洇在纸上,像朵突然绽放的墨色花。
"江屿!"我抢过文件,指尖冰凉,"你签什么字?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被我吼得一愣,手里的笔掉在地上,摔成两截。墨水流在地板上,像滴在白色瓷砖上的血。
"我......"他嘴唇哆嗦着,眼眶红了,"我就是......就是想替你分担点......"
"你的分担,就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永远不在!"积压了三年的委屈突然决堤,我抓起枕头砸向他,"江屿你告诉我,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做什么?我流产的时候你在海上,我搬家的时候你在训练,我发烧到三十九度的时候,你在跟战友庆祝立功!你现在来装什么好爸爸?!"
枕头砸在他胸口,他没躲,直挺挺地站着,任由我发泄。等我哭够了,才蹲下来捡那支摔断的钢笔,手指被笔尖划破也没察觉。
"对不起。"他把流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声音闷在喉咙里,"苏晚,我知道我混蛋。可我这次是真的转业了,我申请调到地方海事局,以后......以后再也不用出海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铂金戒指,素圈上镶着碎钻,像把小小的船锚。
"这是三年前就该给你的。"他单膝跪在地上,仰视着我,眼睛里的红血丝像蛛网,"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不要脸,可我......我想照顾你和孩子,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跟我求婚,也是这样单膝跪地,在新兵训练的操场上,手里拿着朵偷摘的野菊花,说"等我退伍就娶你"。
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带着军港特有的咸涩。
第四章 灯塔下的约定
早产的迹象越来越明显,医生建议卧床休息。江屿索性请了长假,在病房里支起折叠床,每天给我读育儿书,笨拙地学着给胎儿做胎教。
他读故事的声音很好听,低沉的男中音带着海风的韵律。读到《海底两万里》时,会突然停下来,给我讲驱逐舰的构造;读到《小王子》里的玫瑰,会红着脸说"你以前总说我是那朵不懂事的玫瑰"。
同病房的阿姨偷偷跟我说:"这小伙子是真心疼你,夜里你翻身,他都要醒来看三遍。"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像被温水泡着。那天他给我擦脚,摸到我脚踝上的旧疤,突然红了眼眶,说"早知道会留疤,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你跟着我跑"。
这道疤,是为了追他的补给船留下的。他随舰出海执行任务,我瞒着他跑到军港,想给他个惊喜,结果在码头被铁链绊倒,磕在礁石上。他站在甲板上看到我,疯了似的让船掉头,差点违反军纪。
"江屿,"我摸着肚子,感受着小家伙轻轻的胎动,"你为什么非要转业?我记得你说过,想一辈子待在海上。"
他正在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果皮断了。
"上次护航,碰到艘走私船。"他把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递过来,"交火的时候,我旁边的新兵中了枪,才十九岁。"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握紧钢枪,也曾为我系过鞋带。
"我抱着他的时候,他还在说'想我妈了'。"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时候我突然想,要是我出事了,你怎么办?"
我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有很多伤疤,有的是训练时磨的,有的是抢险时被划伤的,每道疤里都藏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申请转业那天,队长拍着我的肩膀说'想好了就去'。"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是我最喜欢的表情,"他说,守护家国是责任,守护心上人是本事。"
出院那天,江屿背着我下楼,脚步稳得像在甲板上走正步。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我趴在他背上,闻着熟悉的海腥味,突然觉得很安心。
他租了辆电动汽车,后备箱里塞满了婴儿用品,小到纸尿裤,大到婴儿床,都是他这几天偷偷准备的。
"战友说这个牌子的奶粉好。"他指着罐进口奶粉,献宝似的,"还有这个婴儿车,带避震功能,适合我们小区门口那条坑坑洼洼的路。"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三年前他第一次给我做饭,把厨房搞得像战场,炒个番茄鸡蛋都能打翻酱油瓶。
"江屿,"我系好安全带,"我们谈谈。"
他立刻坐直身体,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我可以让你陪我生孩子,"我看着他紧张的侧脸,"也可以让孩子姓江。但这不代表我们能回到过去。"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我知道,我不急。多久都行,我等得起。"
"你不用等。"我转过头看窗外,军港的灯塔在远处闪着光,"我已经接受了海事局的工作邀请,下个月就调去西沙。"
江屿猛地踩下刹车,车在路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睛瞪得像铜铃:"西沙?你去那干什么?那里条件那么苦......"
"我学的是海洋生物学。"我平静地说,"三年前申请的援岛项目,上个月才批下来。"
分手之后,我重新考了研究生,研究珊瑚礁保护。西沙是全国最大的珊瑚礁自然保护区,也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那孩子......"他的声音在抖。
"我会带他一起去。"我摸着肚子,感受着小家伙的胎动,"医生说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性格会更开朗。"
江屿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阳光照在他脸上,把所有的情绪都晒得无所遁形——震惊,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
他比谁都清楚,有些梦想,值得用一生去追逐。就像他曾为了海军梦,甘愿在海上漂泊十年。
"我能......能去送你吗?"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就送到码头就行。"
我点了点头。
离别的那天,军港的码头停着艘白色的补给船。江屿背着我的行李,走得很慢,像怕踩碎了什么。
"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里面是我整理的西沙海域气象资料,还有......还有我录的故事,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放给孩子听。"
我接过U盘,金属外壳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还有这个。"他又递来个保温杯,还是那杯加了枸杞的鲜橙汁,"船上没有鲜榨的,你凑合喝。"
登船的哨声响起,我转身要走,被他从身后紧紧抱住。
他的怀抱还是熟悉的海腥味,只是多了些烟草的涩。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像驱逐舰鸣笛时的低频轰鸣。
"苏晚,"他下巴抵在我发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到了西沙记得给我发定位。海事局有缉私艇每周往返,我......我申请跟船。"
我浑身一僵。西沙的缉私任务凶险,他在海军时就曾参与过多次,肩上那道最长的疤,就是抓捕走私犯时被鱼叉划的。
"你疯了?"我推开他,胎动突然变得剧烈,像是在抗议,"你刚转业......"
"我申请的是后勤保障,不上前线。"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调令,红印章盖在"西沙海事局后勤科"字样上,"我跟领导保证过,只负责物资清点。"
海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腰那道蜿蜒的伤疤。三年前台风抢险,他为了救一个被困的渔民,被断裂的桅杆砸中,躺了整整两个月。我去部队医院看他,他还笑着说"这是男子汉的勋章"。
"江屿,你没必要这样。"我的声音在发抖,眼泪突然掉下来,"西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是我该待的地方。"他用指腹擦掉我的眼泪,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珊瑚,"你在哪,家就在哪。以前我总说保家卫国,可连自己的小家都护不住......"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像三年前每次出海前那样,珍重又虔诚。
"等孩子出生,我教他打旗语。"他笑着说,眼里却有泪光,"让他知道爸爸是海军,妈妈是守护大海的英雄。"
登船的铃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催促的意味。江屿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将那个船锚戒指塞进我手心:"戴着吧,就当......就当替孩子认个爹。"
船缓缓驶离码头时,我站在甲板上回望。江屿还站在原地,穿着藏青色常服,像座沉默的灯塔。军港的风掀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像在跟过去的岁月告别。
手机收到他的短信,只有四个字:"等我靠岸。"
第五章 珊瑚礁上的新生
西沙的阳光比军港烈十倍,晒得皮肤发疼。住的板房离海边只有五十米,夜里听着浪声入睡,总想起江屿读的《海浪》里的句子:"海是种古老的语言。"
孕晚期的日子过得很慢。每天跟着科考队出海采样,在浅滩观察珊瑚礁的生长情况,傍晚回来就坐在礁石上,看太阳掉进海里。
江屿的短信来得很规律,有时是凌晨五点,说"刚清点完物资";有时是深夜十二点,发张星空照片,说"今天的星星跟你眼睛一样亮"。
他从不提危险,只说些琐碎的事:伙房的椰子炖鸡很美味,巡逻时看到成群的海豚,仓库里的防潮垫很适合孕妇午休。
直到某天收到他战友发来的彩信,才知道前晚有艘走私船冲关,他为了保护物资仓库,手臂被流弹擦伤。照片里他穿着迷彩服,正在医务室包扎,嘴角还挂着笑,比着"OK"的手势。
胎动突然变得剧烈,我捂着肚子蹲在礁石上,眼泪砸在海水里,惊起一群银白色的小鱼。
"宝宝别怕,爸爸很厉害的。"我摸着肚子,声音哽咽,"他以前在海上抓过海盗呢。"
生产的那天来得很突然。凌晨三点,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惊醒。板房里只有我一个人,科考队的其他人都去了更远的岛礁采样。
我挣扎着摸出手机,信号时断时续,好不容易拨通江屿的电话,却只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腹痛越来越密集,羊水顺着大腿流下。我咬着牙爬到门口,看到远处的码头停着艘缉私艇,甲板上的人影正在挥手。
是江屿。
他是怎么来的?缉私艇的航程至少需要六个小时,现在才凌晨四点......
意识模糊间,我被他抱进怀里。他浑身是海水,迷彩服湿透地贴在身上,膝盖处破了个洞,渗出血迹。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在发抖,抱着我往医疗站跑,军靴踩在珊瑚砂上,发出咯吱的声响,"我申请了紧急调令,昨晚就出发了,无线电联络不上你,我怕......"
医疗站的灯光很暗,只有个驻岛医生和护士。江屿守在手术室外,隔着门听着我的惨叫,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
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天边正好泛起鱼肚白。护士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出来,笑着说:"是个男孩,六斤二两,跟他爸一样壮实。"
江屿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碰孩子又不敢,眼睛死死盯着襁褓里那个小小的生命,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婴儿的小脸上。
"像你。"他哽咽着说,"眼睛跟你一样,是海水的颜色。"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笨拙地学着抱孩子,动作僵硬得像在拆卸枪支。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背后是碧蓝的大海和洁白的灯塔。
"给他起个名字吧。"我说。
江屿想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婴儿的脸颊:"叫江念汐吧。思念的念,潮汐的汐。"
思念曾在潮汐里相隔的日夜,思念这片见证了分离与重逢的海。
出院后,江屿搬进了我的板房。他学会了换尿布,会用军用水壶给孩子温奶,会在深夜孩子哭闹时,抱着他在沙滩上散步,哼着跑调的海军军歌。
科考队的同事总打趣他:"江参谋这是把后勤保障做到家了。"
他总是笑着挠头,眼里的温柔却藏不住。有次我半夜醒来,看到他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给孩子剪指甲,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航标灯。
"在想什么?"我轻声问。
"在想幸好追上了。"他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差点就错过他出生......"
"也差点错过我。"我补充道。
他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像在军港码头那次一样珍重。
"再也不会了。"他声音坚定,"以后你的每次涨潮退潮,我都在。"
第六章 永不靠岸的船
江念汐满月那天,西沙下了场罕见的雨。板房里挤满了科考队和海事局的同事,有人带来刚钓的石斑鱼,有人拎着自酿的椰子酒,闹哄哄的像场盛大的联欢会。
江屿抱着孩子,笨拙地接受大家的祝福。有个老海军摸着孩子的小脸说:"这小子有福气,爸妈都是守护大海的人。"
我看着江屿眼里的笑,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台风夜。他浑身湿透地站在楼下,说"让你担心了",那时的他眼里只有愧疚,没有现在的安稳。
雨停的时候,天边挂起道彩虹,正好落在远处的灯塔上。江屿抱着孩子,我挽着他的胳膊,在彩虹下拍了张全家福。照片里的江念汐在睡觉,嘴角却弯着,像个偷吃到糖的小天使。
晚上哄睡孩子后,江屿从行李箱里翻出个铁盒子,里面是些泛黄的信纸和照片。
"这是你以前写给我的信,我都带来了。"他一张一张地翻给我看,"这个是你说想跟我去看西沙的日落,这个是你画的我们的小家,带院子的那种......"
最后一张是张素描,画的是军港的灯塔,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是我流产那天,躺在病床上画的。
"对不起。"江屿的声音很轻,"让你等了那么久。"
"不久。"我靠在他肩上,闻着熟悉的海腥味,"跟大海比起来,三年算什么。"
他从脖子上摘下个东西,是枚小小的船锚吊坠,用军舰的边角料打磨的,已经被体温焐得发亮。
"这是我刚入伍时,老班长给的。"他把吊坠戴在孩子脖子上,"说戴着它,出海的人就不会迷路。"
窗外的浪声拍打着礁石,像首古老的歌谣。江屿搂着我,手指轻轻划过我脚踝上的旧疤,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珍贵的航图。
"等项目结束,我们去三沙市买套房子吧。"他轻声说,"带个小院子,种满你喜欢的三角梅。"
"好啊。"我笑着点头,"再买艘小渔船,周末带念汐去钓鱼。"
"还要教他游泳,教他认洋流,教他看灯塔的闪光密码。"他越说越兴奋,眼里的光比星空还亮,"让他知道,这片海有多美。"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突然明白有些船,看似偏离了航线,实则是找到了真正的港湾。就像江屿,他曾是艘乘风破浪的驱逐舰,如今却甘愿做座守护家的灯塔。
深夜的西沙很安静,只有浪声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江屿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哼唱着海军军歌,跑调的旋律里,藏着我们迟来的幸福。
军港的晚风或许早已吹散,但南海的潮汐会记得,有个女人和她的海军,曾在珊瑚礁上,重新拾起被海浪卷走的约定。
而那枚船锚戒指,早已牢牢套在我的无名指上,在月光下闪着光,像句永不褪色的誓言:
此心向海,此爱靠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