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营长,为了个通信兵,真舍得和丈夫离婚啊”“我何时离婚了?”

发布时间:2025-07-21 19:12  浏览量:1

1985年的寒冬透着刺骨的冷,屋内却因燃烧的炉火而暖意融融。周立谦握着生锈的火钳拨弄柴堆,火星在斑驳的铁皮炉膛里噼啪炸响。

"立刻去给柏良道歉,这事就能过去。"江美娟带着命令的口吻打破宁静,她抱臂站在铸铁暖气管旁,军装肩章在热气中泛着冷光。周立谦放下工具直起身,目光扫过妻子年轻了三十岁的面容——那双锐利的丹凤眼正审视着这个突然提出要求的男人。

时空交错,他回到了1985年,回到了与江美娟结婚的第五个月。上辈子直到蜜月结束,他才从战友的闲谈中得知,这位特战军区最年轻的营长心里,始终住着个"白月光"——部队里最年轻的通信军官何柏良。

心灰意冷之下他申请调岗,却因与何柏良的冲突导致手续搁浅。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眼前这个用复杂眼神审视他的女人。

"我可以向何柏良道歉,但有个条件。"周立谦从老式樟木柜顶层抽出个泛黄的牛皮纸袋,文件棱角在掌心硌出红痕。江美娟没有接,眉峰蹙起:"又在耍什么花样?若再敢为难柏良……"

"签了它,我保证道歉到他满意为止。"周立谦打断妻子的话,文件袋在两人间划出决绝的弧线。江美娟盯着他平静的面容,突然伸手扯过文件,羊皮纸在指尖沙沙作响。

当她翻到末页签字时,周立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下一秒,江美娟将协议重重拍在橡木桌上,钢笔字迹遒劲如刀:"记住你说的话。"

周立谦拾起文件,指尖停留在被快速翻过的第二页。墨色标题刺得他眼眶发热——"离婚协议书"五个楷体大字,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勾起唇角:"定不食言。"

次日军区政委办公室,周立谦攥着协议的手被工作人员按住。"江营长年轻有为,周老师再考虑考虑?"老兵油子压低声音,"只要您咬死不松口,姓何的能奈您何?"

"是我配不上她。"周立谦摩挲着文件边缘,上辈子何柏良诬陷他落水攀附,寒冬二次落水导致终生不孕的剧痛仿佛穿透时空袭来。他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曾有过生命的律动,也被冰水永远冻结。

工作人员还要再劝,却见江美娟裹着寒气闯进来:"你想清楚什么了?"军靴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政委助手慌忙挡在两人中间:"有话好好说……"

"让开。"江美娟扯开助手,军大衣下摆扫过周立谦膝头,"刚哄我签字就往政委这儿跑,周立谦,你装得倒是像!"她突然注意到他挎包里的信封,"这是什么?"

周立谦抽出信纸展开:"给何柏良的道歉信,想请政委公开宣读以表诚意。"江美娟盯着他平静的侧脸,伸手要接却被避开。

"不劳烦江营长,我亲自送。"周立谦将信折回原样,军绿挎包在肩头晃出利落的弧度,"下午还有课,先走了。"

通信部门卫递来家书时,周立谦正站在宣传栏前。泛黄的信纸上墨迹未干:【立谦,常市初雪压梅枝,南湖畔的红梅开得正好。带美娟回来看看?爹娘在老宅温了酒。】

他摸着信纸边缘的褶皱,突然想起上辈子父母断绝关系的电报。泪水砸在"盼归"二字上,洇开深褐色的痕迹。周立谦将信按在胸口,喉头滚动着未说出口的承诺:两周,再等十四天。

入夜江美娟带着栀子花香归来,军装扣子解到第三颗:"今天排卵期,我先洗澡。"周立谦正在铺客房的被褥,闻言手下一顿。上辈子他总在特定日期喝下苦涩的中药,像完成配种任务般躺在她身边。

当他裹着被子蜷缩在单人床上,江美娟猛地推开门:"你睡这儿?"浴室水声还在响,周立谦望着墙上结婚照里甜蜜的笑脸,轻声说:"从今晚起,分房睡吧。"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两人之间,将二十岁的躯壳与五十岁的灵魂割成两半。周立谦闭上眼,听见自己说:"该结束了。"

江美娟的眼神骤然锐利,语调瞬间冷了下来:"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跟我冷战?"
"让你道歉是为你好,再说你也点头应承了......"
周立谦慢慢掀开眼皮,墙上的结婚照跃入视线。
望着照片里妻子紧绷的嘴角,他眸中的暖意逐渐褪去。
周立谦侧过身,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没耍性子。"
"和你同床共枕,很不舒服。"

第三章
江美娟不在身边的夜晚,周立谦沉沉地睡了个踏实觉。
而主卧里的江美娟,却因丈夫那句"与你同眠,甚是不自在"辗转反侧。
窗外又扬起了雪花,天地间一片素白。
随着学期接近尾声,周立谦递上了辞呈。
校长惊讶地试图挽留:"周老师,当真要离开?"
"今年评职称时你又被评为优秀教师,孩子们都舍不得你,这般离去实在可惜。"
纵然再三致谢,周立谦仍坚持己见。
学生会有新的引路人,可他的父母只有他这么个儿子,无可替代。

刚迈出校门,军绿色的吉普车静静停在门口。
见着他,江美娟迅速下车,将身上的军大衣裹到他肩头。
"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当心又着凉。"
周立谦望着她,这样的体贴让他感到陌生。
"你来做什么?"
江美娟挽住他的胳膊边走边道:"快过年了,几位来探亲的战友要见我,知道我成家了,非要见见你,特意来接你过去。"
"你们战友聚会,我去作甚。"
周立谦低垂着头,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前世她从未带他见过任何战友。

哪怕他曾主动提议,得到的也只是:"你一个大男人,去我们几个女人的聚会凑什么份子。"
他本就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从前不过是想从旁人嘴里多了解她些,如今却全无兴致,更无暇顾及。
还有十二天就要返回常市,趁着国营商店还没打烊,他得去置办些特产带回去。
"我还有事,就不去添乱了。"他欲脱下大衣归还,却被对方按住。
"我都应承他们了,别让我难堪。"
周立谦沉默片刻不再言语,江美娟,那就依你这一回。
十二天后,无论你的面子还是里子,都与我无关。

半小时后。
车子缓缓停在国营饭店门前。
周立谦伸手去解安全带时,江美娟已站在副驾驶外候着。
待他下车,便主动伸手想牵住他。
周立谦却假装未见,将手插进兜里。
他缩着脖子轻声说:"真冷,快进去吧。"
江美娟愣了愣收回手,默默跟在他身后。
望着他的背影,她头回觉得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暗暗打定主意,今晚定要将周立谦拉回卧室。

包厢内,气氛正酣。
周立谦刚踏进门,便有人热情地打招呼:"姐夫来啦!"
"美娟,总算听劝了,没在一棵树上吊死,现在可以偷着乐了吧!"
"当初是谁说要买醉喝死算了,要不是我们几个拦着,你哪有今天!"
周立谦安静地夹着菜,平日最爱的山椒腊肉此刻吃进嘴里也如同嚼蜡。
他无法想象那个倔强的江美娟是什么模样。
在自己面前,她总是板着脸,只讲原则不谈感情。
一块山椒腊肉被夹到他碗里。
"你喜欢吃的,多吃点。"
这是江美娟头回给他夹菜。
周立谦将那块肉移到一旁:"现在不爱吃了,没滋味。"
江美娟微微愣住。

正要开口时,包厢门被人推开,何柏良嬉笑着探进头来。
"哎呀,这么热闹,怎么不叫我?"
"江美娟,你们几个也太不够意思了!"
何柏良假装生气,大剌剌在江美娟旁边坐下。
屋内的热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聚焦过来,何柏良这时才注意到坐在江美娟另一侧的周立谦。
他神色微变,惊讶道:"立谦也在啊。"
越过江美娟与周立谦搭腔:"你的道歉信我看了,其实就一把瓜子而已,少给我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早就忘了。"

说着,轻轻拍了拍江美娟的肩膀。
"我都告诉你别那么较真,你偏当耳旁风!"
这语气好似他和江美娟才是夫妻。
江美娟下意识往周立谦那边靠了靠,想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转头却见周立谦正对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那天确实是我疏忽了。"周立谦看向江美娟,接着道,"既然今天你也在此,那我再正式向你赔个不是。"
周立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再无转圜余地。
江美娟,我们互不相欠了。

第四章
周立谦的眼眶泛起淡淡的红,慢慢将酒杯搁回桌上。
"我还得回去准备教案,有柏良在,我就先走了。"
"立谦,雪还在下呢。"江美娟朝着他走向门口的背影喊道。
周立谦并未回头:"别担心,带了伞。"
房门缓缓合上,何柏良担忧的话语透过门缝飘进周立谦耳中。
"美娟,立谦肯定又往心里去了。"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儿。"
"他就是这个脾气,由他去吧,咱们接着吃。"
周立谦缩了缩肩膀,加快步伐往家赶,雪粒子扑簌簌打着伞面,他得赶在商店打烊前买些特产。

刚进院子就被隔壁的张大嫂拦下:"立谦啊,小酒爸爸出差去了,我文化不高,看不懂他的作业,你能帮忙辅导一下吗?"
周立谦瞧了瞧天色,笑着应承:"成。"
这会儿国营商店早已关门,没时间去买礼物了。
待从张大嫂家出来时,已是晚上九点。
走到自家门前,听见屋内飘出说笑声。
轻轻推开房门,江美娟和何柏良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江美娟眉头紧蹙:"不是说要备课吗?怎么回来得比我们还晚?"
到了嘴边的解释,周立谦咽了下去。
何柏良从座位上站起来:"立谦,天气预报说今晚会有暴雪,美娟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宿舍,所以就暂住一宿。"
"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周立谦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客房。
江美娟愣在原地,望着他走进客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相伴数载的男人,此刻竟比窗外的飞雪还要疏离。

这时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木门吱呀开启,隔壁张大嫂端着搪瓷碗站在门口:"美娟妹子,我刚煨了溏心蛋,方才立谦给小酒补习耗了不少精神,让他趁热垫垫肚子。"

江美娟怔了怔,机械地接过瓷碗。指尖触到碗壁的余温,她恍惚想起昨夜书房里何柏良断断续续的咳嗽,像根细针扎在心口。

踱到客房门前,她屈指轻叩门板:"立谦,张嫂子送了夜宵,起来吃点吧。"

门内传来窸窣响动,却始终无人应声。周立谦蜷缩在床尾,睡衣下摆被冷汗浸得透湿,下腹仿佛有把生锈的锯子在反复拉扯。他死死咬住被角,将呻吟憋成喉间的呜咽。

女人在门口徘徊数秒,终究转身离开。月光如水漫过窗台,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网。

寅时三刻,剧痛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周立谦在混沌中猛然惊醒,发现睡裤已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着撑起身体,每挪动半寸都似有钢针刺入骨髓。刚触到门把,客厅的声控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中,他看见江美娟搀着裹成粽子般的何柏良从书房挪出,军大衣领口露出半截泛红的脖颈。

"柏良烧得烫手,我送他去军医院,你守着家。"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寒空气中消散,全然没留意周立谦惨白如纸的脸色。

铁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周立谦扶着门框的手骤然脱力,整个人瘫坐在地。腿间渗出的鲜血迅速洇透白色内裤,在水泥地上晕开触目惊心的红。意识消散前,他最后瞥见鞋柜上那碗早已凉透的溏心蛋,凝固的蛋黄泛着灰败的褐。

次日晌午,周立谦在消毒水气味中苏醒。护士正要给他换药,走廊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他侧目望去,正撞见江美娟推着何柏良的轮椅经过观察窗。

"立谦?你怎么在这?"江美娟驻足,眉间拧出不耐的褶皱,"柏良是真发热,你能不能别总胡思乱想?"

何柏良扯了扯她衣袖,咳嗽声虚弱得像风中残叶:"美娟,别怪立谦……是我这破身子拖累你们夫妻。"

江美娟伸手要拉周立谦回床,指尖刚碰到他病号服,就被斜刺里冲出的张大嫂撞得踉跄。"小周老师还疼着呢!"搪瓷碗"哐当"落地,鸡汤溅在江美娟的军靴上。

张大嫂双臂环胸挡在床前,杏眼瞪得溜圆:"发什么热!他是……"话音戛然而止,她扫过周立谦毫无血色的脸,嗓门陡然拔高:"你男人往后不能有孩子了!"

"要吵到外面吵!"护士匆匆赶来,周立谦趁机别开视线。江美娟僵立原地,耳畔回荡着走廊尽头逐渐远去的轮椅声。

"都怨我。"何柏良突然从轮椅滑落,单薄的身影跪在冰凉的瓷砖上,"若非昨晚我留宿,立谦也不会……"

"你胡说些什么!"江美娟慌忙搀扶,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病房,"他自己跌了不吭声,能怨谁?"

病床上,周立谦听着门外清晰的争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啊,都是他的错。从重生那刻就该明白,有些宿命如同生锈的枷锁,再挣扎也是徒劳。

七日后清晨,周立谦独自办妥出院手续。火车站售票厅里,他攥着被雪水洇湿的车票,第三次听到"去常市的车票售罄"。

"叔叔,这个给你!"清脆的童音拉回他的思绪,糖糖踮脚举起张皱巴巴的车票,小虎牙在寒风中闪着光。

抬头望去,沈可娇正笑着摘下围巾,发梢还粘着未化的雪沫。七年未见,她眉眼间的锋芒已被时光打磨得柔和,唯有眼底那抹倔强依旧清晰。

"院里刚发的年货,糖糖非闹着要来送人。"沈可娇将保温桶塞进他怀里,小姑娘已经扒着他裤腿念叨:"叔叔给糖糖当爸爸好不好?"

周立谦刚要俯身,背后骤然响起江美娟冰冷的声音:"周立谦,你连孩子都生不出,还想当人家爹?"

他转身望着并肩而立的两人,江美娟军大衣扣得严实,何柏良裹着她的围巾,脸色比雪地还苍白。风卷着冰晶掠过,落在周立谦扬起的嘴角上,凉丝丝的。

"你们聊。"他侧身让出通道,糖糖的小手还攥着他衣角,被他轻轻揉了揉发顶。

江美娟盯着他走向科学考察院的背影,忽然瞥见他大衣口袋露出的半截车票——1985年2月17日,常市至沪北的返程票。

倒计时第三天。晨光刚爬上窗台,厨房飘来熟悉的米香。周立谦披衣起身,见江美娟正弯腰往砂锅里放皮蛋,围裙带子在腰后打了个歪斜的结。

"起了?粥刚煨好,去洗漱吧。"她转身端来青瓷碗,热气模糊了眉眼。周立谦怔怔望着碗里浮沉的皮蛋丁,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她下厨。

"柏良闻不得皮蛋味,我手快剥了一个。"江美娟忽然别开脸,耳尖泛起可疑的绯红,"幸好你喜欢。"

周立谦舀起一勺粥,咸香滋味在舌尖化开。前世今生,他等了十年的这碗粥,原来不过如此。

“谢谢,我已经吃饱了。”周立谦放下碗,准备起身离开。

江美娟提着保温桶追了上来:“等等,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搭公交。”今天是他在学校最后一天,他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

“不麻烦,”江美娟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桶,“我正好要去接柏良。”

“昨天他陪着我找你受了凉,我给他熬了一些粥。”

“你也知道,他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

周立谦不想再听下去,打断道:“应该的,你赶紧送去吧。”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

校长为周立谦举办了一场简单的欢送仪式。

平日里与周立谦关系较好的老师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

“小周老师,大家都舍不得你走,江营长怎么舍得让你辞职回常市呢?”

“你辞职以后,我们还能经常见面吗?”

周立谦停顿了一下,正准备开口。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惊讶:“你要辞职?”

周立谦循声望去,只见一身军装、沾满风雪的江美娟站在那里。

他微微一怔,校长也站了起来。

周立谦看着女人疑惑的目光,阻止了校长即将出口的话。

“嗯,字是你亲笔签的,也是你答应的。”

江美娟一时无语,不再追问。

“外面雪大,我们先走了。”周立谦主动向同事们告别。

江美娟跟在他身后,撑起了伞。

看着周立谦略显单薄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中翻涌。

“后天我休假,我们一起去滑雪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不了,我这两天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得收拾行李,还得买些特产。

“好吧,那等你忙完以后再去。”江美娟加快两步追上他,把伞偏向他那边。

以后?

周立谦的脚步猛地停下:“江美娟,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第7章

突然停住脚步,伞上的积雪簌簌滑落。

“你刚刚说什么?”江美娟没有听清,侧过脸看向周立谦。

周立谦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一切都依你。”

后天晚上的车次,即使滑雪后再走也完全来得及。

听到这明确的回应,江美娟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你要是早点这样想就好了。”

“何柏良以后会经常跟我一起出任务,你总是吃醋可不行。你是我的丈夫,是军属,就该给其他军属做个榜样。”

周立谦低垂着眼帘,沉默不语。

江美娟斜睨了他一眼,最近她总感觉周立谦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却始终猜不出原因。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何柏良走得有点近?

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愧疚,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后天一起去滑雪吧,你已经提醒我好多次了,正好我也有空,陪你去一趟。”

周立谦轻轻应了一声。

女人继续说道:“没事的,虽然雪下得很大,但有我在呢。今明两天夜里我还得值班,后天早上十点,我在滑雪场门口等你。”

“嗯,不见不散。”

周立谦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告别的沉重感。

两人相视一笑,江美娟将伞柄塞到他手中。

随即话锋一转:“何柏良还在车上等着我呢,我先送他回去,你路上小心点。”

“嗯。”

周立谦紧紧握住伞柄,目送她离去。

江美娟,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就当是与这段短暂的感情道个别,为这段错误的婚姻画上一个句号吧。

两天后,倒计时——0天。

今天难得出了太阳。

胜利滑雪场。

周立谦站在山脚下,抬头望着白雪皑皑的山顶。

他特意早早赶来,希望能碰巧看到日照金山的奇景。

然而厚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似乎又要酝酿一场大雪。

滑雪场八点开始营业,等到十点的时候,排队的人群都已经进去了。

周立谦依然站在原地,不时朝着路口张望。

一对对情侣从他身边经过,一家三口手牵着手从他面前走过,一共二十六辆汽车从拐角处驶过。

却始终没有见到江美娟的吉普车。

过了很久,一名警务员出现:“姐夫,何部长摔伤了,营长送他去医院了,您就别等了。”

周立谦愣了一下,想起前天江美娟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他勉强笑了笑。

果然如此,不是吗?

江美娟,你又让我白等了一场。

不过,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向警务员道谢后,周立谦跺了跺冻僵的双脚,朝不远处的报刊亭走去。

“师父,您这儿能借电话用一下吗?”

圆润的老板正捧着搪瓷缸子喝热水暖身。

瞥见脸色惨白、笑容僵硬的周立谦,吃了一惊:“哟,冻成这样了啊,先进来暖和暖和吧。”

周立谦喉咙发涩,胸口一阵酸楚。

与江美娟相处两年的感情,竟比不上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的关怀。

周立谦抹了把脸,拿起电话。

电话响了不到两秒,沈可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的那份离婚协议我已经帮你拿到了,政委也签了字盖了章。晚上我带上你暂放在我这儿的行李去火车站等你。”

周立谦低声打断:“不用等到晚上了,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你能现在就把行李送过去吗?”

那边沉默了一瞬:“好。”

挂断电话后,周立谦留下一毛钱,向老板道谢,然后朝公交站走去。

老板好奇地叫住他问:“这是跟你爱人闹矛盾吵架了?赌气回老家?”

周立谦摇了摇头:“不是赌气,是离婚。”

老板追问:“不至于离婚吧,为什么呀?”

周立谦一时语塞。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今天被她放了鸽子?

还是上次那碗皮蛋瘦肉粥?

还是上上次他受伤住院时她去照顾何柏良?

似乎都不是。

他思索片刻,说:“因为一把瓜子。”

周立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那把瓜子,把我的心都堵死了。”

今后,他再也不想吃瓜子,也不想再见到她了。

周立谦撕碎门票丢进垃圾桶,登上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头。

江美娟,彻底再见了。

第8章

黄昏时分,军医院里。

“美娟,今天多亏有你帮忙,不然我的腿可能就废了。”何柏良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说道。

江美娟见何柏良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叮嘱了几句后便离开了医院。

刚回到驻地,她就急忙拨通了军属大院的电话。

原本今天是打算陪周立谦去滑雪的,可何柏良突然从宿舍楼摔下,还发起了高烧,差点抽搐,这才耽误了行程。

他该不会真的傻傻地在山脚下等自己一整天吧?

江美娟眉头紧锁,然而军属大院那边始终没有找到周立谦接电话。

江美娟心中不免有些担忧:难道他真的还在山脚等自己?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正准备出门时,警务员的声音传来。

“江营长,有人找您。”

江美娟抬头望去,看到来人后愣了一下:“沈工程师?”

江美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甚至带着几分敌意。

上次她女儿想喊周立谦爸爸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沈可娇平静地走进办公室,淡淡扫了江美娟一眼,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纸递给她:“这是立谦托我带给你的。”

“你别误会,我帮他转交东西,一是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二是因为他实在抽不出时间亲自过来。”

江美娟满心疑惑:“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抽不出时间亲自过来?

“你自己看了就知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江美娟还想追问,但沈可娇根本不理会,转身就走了。

江美娟迅速打开手中的两页纸。

瞬间瞳孔一缩。

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离婚协议。

男方周立谦与女方江美娟因感情破裂,特此申请离婚,男方自愿净身出户。

江美娟的心猛地一沉,目光继续往下看。

却发现自己那熟悉的签名竟然出现在上面。

“这怎么可能?”

她什么时候签过字?

再翻到下一页,竟然是盖好章的正式离婚申请书。

一切都办妥了,可周立谦却什么都没告诉她。

前两天他还答应陪自己去滑雪呢。

江美娟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匆忙赶回家属院。

屋内的摆设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江美娟一眼就察觉到了异样。

周立谦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她冲进卧室,里面空荡荡的,连一丝属于周立谦的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江美娟踉跄几步,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终于明白了。

周立谦让自己签署的调岗协议,其实是离婚协议。

他说的辞职调岗,是真辞职,假调岗。

还有那天政委助理劝自己的话:“早点收回决定,现在还来得及。”

并不是指道歉的事,而是指离婚申请。

难道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计划与自己离婚了吗?

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

江美娟赶到胜利滑雪场,得知他确实去过那里。

那么他肯定去了火车站……

想到这里,江美娟立刻朝着火车站的方向奔去。

火车站内。

“前往常市的火车即将开始检票,请乘客们拿好行李,有序检票上车。”

广播声响起。

等待了一天的周立谦表情平静,提起简单的行李。

又环视了一遍简陋的火车站,才朝站台走去。

马上就要过年了,排队上车的人很多。

但一想到即将见到多年未见的父母,周立谦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

一个、两个、三个……

他默默数着,看着前面的人陆续上了车,终于轮到自己了。

就在递票的瞬间,他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满脸焦急的江美娟。

他怔了一下,没想到江美娟会出现在这里。

但在她赶到之前,周立谦迅速将票递了出去。

随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火车鸣笛启动时。

周立谦坐在车上,望着窗外焦急的身影,默默想着。

再也不见,最熟悉的陌生人。

第9章

当火车缓缓启动时,江美娟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

那张脸和周立谦简直一模一样。她激动地朝着他大声呼喊。

“周立谦!”

“周立谦,你看看我啊!”

“立谦!”

她用力地向他挥手,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

就在一瞬间,他似乎转过头来即将与她对视,却又迅速地把头转了回去。

江美娟奔跑得额头满是汗水,尽管是在寒冷刺骨的冬天,她的后背却因焦急而冰凉一片。

“同志,请不要在这里追逐火车,这样非常危险,请您离开。”

随着火车逐渐加速,江美娟的脚步再也无法跟上。

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见状,急忙赶来将她拦住。

江美娟皱起眉头,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再加上身负任务,她只能无奈地离开。

最终,她离开了火车站。

回到军区大院,家属院里寂静清冷,让江美娟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里空无一人,再也不会有人笑着问她:“美娟,你回来啦?”

再也不会有人在家里生好暖烘烘的火炕让她取暖。

也没有人会为她准备好热腾腾的饭菜催促她洗手吃饭。

只剩下烧过之后发黑的炉子,冰冷无比。

厨房的台面整洁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江美娟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自己是否吃过饭了。

仔细算下来,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竟然瞒着自己办理了离婚手续?

江美娟找到了政委,政委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自己签的字,还有什么好争辩的!”

“离婚已是既成事实,当初不知道珍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其实政委很早之前就劝过周立谦。

但那时他的态度异常坚决,无论政委如何劝说。

他总是回答:“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需要我照顾,我不想留在这里,我和江美娟之间早已没有感情。”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我宁愿选择死亡。”

政委真的担心出事,毕竟周立谦是好不容易才被请到这个苦寒之地教书的老师。

因此只能答应了他的请求,前提是要拿到江美娟的签字。

结果,这个丫头,居然真的签了字。

江美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部队大门的。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他明明答应了要和自己一起去滑雪的,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赶上吗?

可那个时候自己确实有急事啊。

江美娟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

正好隔壁的张嫂子出来倒水,看见江美娟便冷嘲热讽了一句:“哟,江营长,您这是下班回来了?”

江美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

她疑惑地看着张嫂子:“嫂子,我哪里得罪您了吗?”

张嫂子啐了一声:“你没得罪我,但你这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人,我看着就厌恶!”

“周老师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你!”

江美娟一听,立刻明白过来是张嫂子误会了自己和何柏良的关系。

她急忙解释:“嫂子,我和柏良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才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要是我男人在我面前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老娘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张嫂子说完又啐了一口。

这话让江美娟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有些尴尬,难道周立谦就是因为这些流言蜚语才要和自己离婚的吗?

第10章

他为何不早点告知自己呢!

江美娟再次抬头,只看到张嫂子紧闭的房门。

连续数日,江美娟都情绪低落。

她打算去探望沈可娇,但得知沈可娇去了邻县。

她想去找周立谦,却又因工作繁忙而无法抽身。

每天面对冷清的家,没有欢笑,也没有男人的关心和陪伴。

她真的感到十分难过。

……

两个月后,在常市。

早已适应常市教学工作的周立谦放学后,匆忙准备前往图书馆。

家里为他安排了最近的中学任教,学生们都很听话。

“立谦!”

刚出校门不久,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周立谦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立刻望去,眼中顿时露出惊喜:“可娇,你怎么来了?”

糖糖像一阵风似的向他奔来:“爸爸,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糖糖?”

周立谦轻轻捏了捏她圆润的小脸蛋。

那白皙透红的小脸,让他知道沈可娇将女儿照顾得很好。

“刚结束一个项目回到常市,她一直吵着要见你,问了你的学校地址就赶来了。”沈可娇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着说道:“本来不想由着她,但我只有一个女儿,实在不忍心拒绝。”

“这样反而麻烦你了。”

周立谦连忙摇头,抱起糖糖:“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

而且当初沈可娇帮了自己很大的忙,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他本来就很喜欢糖糖。

距离他回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父母得知他离婚后,并未多说什么,也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忙着给他介绍新的对象。

毕竟在这个年代,二婚并不被所有人接受。

但他的父母似乎并不介意,只说只要他想清楚就好。

“听说你在准备考研?”

沈可娇与他并肩而行。

“是啊,反正除了上课也没别的事情,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周立谦微笑着回答。

上一世,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江美娟身上。

如今获得新生,自然要好好充实自己,让自己重新焕发生机。

“爸爸,糖糖真的很想你!”

糖糖似乎觉得自己被忽略了,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

沈可娇轻声教导:“糖糖,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随便叫别人爸爸。”

“如果别人误会了,会给叔叔带来困扰的!”

周立谦朝沈可娇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呀,干爸也是爸爸嘛。”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在这个年代,从周立谦决定离婚开始,他就做好了承受外界异样目光的准备。

“对!”糖糖甜甜地回应。

沈可娇对着他微微一笑:“真是麻烦你了。”

“一点也不麻烦,让你妈妈请我吃火锅就行!”周立谦看着糖糖,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有孩子,会不会也像糖糖一样懂事、可爱,受人喜爱呢?

不知不觉,吃完火锅已是夜晚。

周立谦与沈可娇走在回家的路上,糖糖已经睡着了,趴在沈可娇的背上。

“打算考哪里?”

沈可娇忽然问道。

周立谦低头看着地面,仿佛在深思熟虑。

“去北方吧。”周立谦轻声回答。

“正好,我马上要去北城出差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见面聊聊。”沈可娇说话的语气像是笃定周立谦一定能考上研究生。

周立谦半开玩笑地说:“说不定考不上呢。”

留在这个小地方,陪着父母也不错。

考上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第11章

“谁会在开始前就贬低自己呢?”沈可娇被他的话逗乐了。

两人慢慢走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周立谦的家。

周立谦的父母还没休息,看到沈可娇硬是拉她坐下聊会儿。

“哎呀,这孩子养得真不错。”周母接过了还在发愣的糖糖。

糖糖立刻往周立谦怀里蹭:“我要爸爸抱!”

周立谦:……

察觉到父母的目光,周立谦赶紧解释:“妈,上次在军区,可娇把票给了我,糖糖就跟着喊我了。”

“就是干爸,干爸。”

沈可娇急忙将女儿抱过来:“以后别乱叫人了,都是立谦叔叔宠着你。”

周母摆了摆手:“干爸就干爸,这孩子就跟我们亲孙女似的。”

毕竟从小看着长大,而且这么小就失去了父亲。

沈可娇坐了一会儿,以天色已晚为由离开了。

周立谦被母亲催着送送她。

月光下,沈可娇牵着糖糖,扶了扶眼镜框,满脸歉意地说:“又麻烦你了。”

周立谦挥了挥手:“既然以后是干爸了,这就不是什么麻烦事。”

沈可娇微微一笑:“和干爸说再见。”

周立谦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抬头看了看弯弯的月牙。

虽然这里不下雪,但春天刚到还是有些寒意。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立谦……”

这个声音很熟悉,周立谦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