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保姆的偷窃

找保姆这事儿，是我妈提的。

那阵子我刚生完孩子，出了月子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夜里要起来给孩子喂奶换尿布，白天还得应付一堆家务，老公上班忙，经常加班，根本指望不上。

我妈过来帮了一个月，回去的时候直念叨，说我脸色差得像纸，再这么熬下去身体得垮。

她说，不行就请个保姆吧，钱不够她贴补点。

我一开始舍不得，觉得请保姆太贵，一个月好几千，够孩子买不少东西了。

可撑了半个月，实在顶不住了。

有天早上起来，我抱着孩子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眼下乌青一片，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还沾着奶渍。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得请个人帮忙。

找保姆的渠道，无非是中介或者熟人介绍。

我怕中介不靠谱，就先在小区业主群里问了一句，有没有好的保姆推荐。

很快，有个邻居回复我，说她之前请过一个姓王的阿姨，人挺实在，手脚也麻利，后来因为她家孩子上幼儿园了才辞退的，还把王阿姨的电话发给了我。

我赶紧打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挺温和，说自己干这行五六年了，带孩子做家务都没问题。

我问了问价格，比中介报的稍微低一点，感觉能接受。

约了第二天让她过来看看。

王阿姨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干净的碎花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拎着一小袋苹果。

她说，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我心里有点舒服，觉得这人挺懂礼貌。

她进门先看了看孩子，那时候孩子刚睡醒，没哭闹。

王阿姨逗了逗他，说这孩子长得真精神，眼睛跟葡萄似的。

我让她坐下，跟她聊了聊具体的工作内容：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主要是帮忙带孩子，做午饭和晚饭，简单打扫一下卫生。

王阿姨听得很认真，说这些活儿她都熟，让我放心。

她还说，自己家里也有孙子，知道怎么哄孩子，喂辅食、换尿布这些都没问题。

聊了大概一个小时，感觉还行。

我跟老公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她先试试，试用期一个星期。

王阿姨挺高兴，说明天就过来上班。

头两天，王阿姨表现得确实不错。

早上准时到，来了先洗手，然后就接过孩子，让我去补觉。

我躺在床上，能听见她在客厅里轻声细语地跟孩子说话，有时候还哼点不成调的儿歌。

起来的时候，看见她把孩子的小衣服洗了，晾在阳台上。

午饭做得也简单可口，一荤一素一汤，正好够我们俩吃。

下午孩子睡午觉，她就去打扫卫生，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沙发上的抱枕也摆得整整齐齐。

我跟老公说，这次好像找对人了。

老公也说，看着挺靠谱的。

试用期结束，我跟王阿姨说，感觉挺好的，就按之前说的，正式雇佣吧。

她挺开心，说一定好好干。

之后的日子，确实省了不少心。

每天早上我能多睡一个小时，午饭不用操心，家里也保持得干净整洁。

王阿姨带孩子很有耐心，孩子有时候哭闹，她能抱着哄半天，一点不急躁。

有一次孩子发烧，我慌得不行，王阿姨一边安慰我，一边用温水给孩子擦身体物理降温，还告诉我哪种退烧药适合婴儿吃。

后来孩子退烧了，我挺感激她，晚上特意多给她装了些水果让她带回家。

相处时间长了，彼此也熟悉了。

有时候我会跟她聊几句家常，知道她老家在周边县城，儿子在外地打工，老伴儿在家种地，她出来干活是为了给孙子攒学费。

我说，您也不容易。

她说，都一样，为了孩子嘛。

那时候，我对她挺信任的。

家里的钥匙，我配了一把给她，方便她早上自己开门进来。

有时候我临时出去买点东西，把孩子单独交给她，也很放心。

钱包就放在客厅的抽屉里，里面有现金和各种卡，我从没设防过。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有天我想给手机充话费，打开钱包拿钱，发现里面的现金好像少了点。

我记得前几天刚取了一千块，平时就买菜花了几百，怎么也得剩五百多，可现在看，也就三百左右。

我有点纳闷，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可能是花在别的地方了没印象。

我没多想，把这事搁在了一边。

又过了几天，我妈过来，给了我一个红包，说是给孩子买玩具的，里面是五张崭新的一百块。

我随手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想着等会儿再收起来。

下午出去取快递，回来的时候王阿姨已经下班了。

我去床头柜拿那个红包，准备放起来，却发现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翻箱倒柜地找，枕头底下、被子里、抽屉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我问老公，看见我床头柜上的红包了吗？

老公说没有啊，谁会动那个。

我突然想起了王阿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怀疑她呢？

她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不像那种人啊。

可除了她，今天家里没别人来过。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坐立不安。

老公劝我，别瞎想，可能是你自己放忘了地方，再找找看。

那一晚，我没睡好，脑子里反复想着这件事。

一会儿觉得肯定是自己记错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

第二天早上，王阿姨来了，跟往常一样，笑着打招呼，接过孩子。

我看着她的脸，想从上面找出点什么，可她看起来很平静，没什么异常。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的。

下午，趁孩子睡着，我把王阿姨叫到客厅，装作不经意地问，阿姨，昨天下午我妈给孩子的那个红包，你看见了吗？我放床头柜上，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王阿姨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没看见啊，我昨天下午一直在厨房收拾，没进你卧室。

她的表情很自然，说话也挺坦然。

我心里稍微松了点，也许真的是我自己放忘了。

可那五百块钱和红包的事，像根小刺，扎在我心里，不舒服。

过了几天，我去超市买东西，结账的时候发现会员卡不见了。

那张卡是我常用的，里面还有不少积分。

我记得上次用了之后，随手放在了玄关的鞋柜上。

回家问王阿姨，看见我的超市会员卡了吗？

她说没注意，可能是被风吹到哪个角落了，让我再找找。

我找了半天没找到，只能作罢，想着抽空去补办一张。

这件事过后，我心里的疑虑又重了些。

我开始下意识地留意家里的东西。

我把钱包里的现金数了一遍，记了个数，然后放回抽屉。

还把孩子的一些小玩具、小衣服，都留意了一下。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再数钱包里的现金，发现又少了两百。

这次我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记错。

而且，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一支口红也不见了。

那支口红是朋友送的，颜色我不太喜欢，没怎么用过，但肯定是放在茶几上的。

这下，我确定了，家里肯定是进了小偷，或者说，是王阿姨有问题。

可我没有证据，直接跟她对峙，她肯定不会承认。

我跟老公说了我的怀疑。

老公也挺生气，说不行就辞了她。

我说，辞了她容易，可我们的钱和东西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老公说，那你想怎么办？报警吗？没证据，警察也没办法。

我想了想，说，我得弄点证据出来。

当天晚上，我在网上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很小，能夹在衣服上，也能放在隐蔽的地方。

摄像头寄到的那天，我趁王阿姨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把它藏在了客厅的绿萝叶子后面，正对着沙发和抽屉的方向。

装好之后，我心里有点紧张，既希望能拍到点什么，又害怕真的拍到不想看的画面。

之后的两天，我每天晚上都把内存卡取出来，在电脑上回看。

第一天，没什么异常。

王阿姨带孩子、做饭、打扫卫生，一切都很正常。

第二天下午，孩子睡午觉的时候，王阿姨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走到抽屉前，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钱包。

犹豫了几秒钟，她从钱包里抽出了两张一百块的现金，快速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然后关上抽屉，若无其事地去厨房倒水喝。

看到这一幕，我气得浑身发抖。

果然是她！

我把那段视频保存下来，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生气。

老公下班回来，我把视频给他看。

他也怒了，说这人脸皮也太厚了，我们待她不薄，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我说，明天就让她走，把钱拿回来。

老公说，不光是这两百，之前丢的那些，也得跟她算算。

第二天早上，王阿姨像往常一样来了。

我没像平时那样让她带孩子，而是把她叫到客厅，让她坐下。

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表情有点不自然。

我说，王阿姨，我们相处这么久，我一直挺信任你的，对吧？

她点点头，说，是啊，你和你先生都是好人。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拿我钱包里的钱？

王阿姨脸色一下就变了，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拿你钱了？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点激动。

我说，我没冤枉你，你自己看。

我把手机拿出来，点开那段视频，递到她面前。

王阿姨的眼睛盯着屏幕，脸一点点变得惨白。

视频播放完，她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声音很小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我孙子打电话说学校要交资料费，我手里没那么多钱，就……就一时糊涂……

我说，一时糊涂？那我之前丢的钱，还有红包、口红、会员卡，是不是都是你拿的？

她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就这一次，真的就这一次，其他的我没拿。

看她还在狡辩，我更生气了。

我说，王阿姨，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那支口红，我虽然不常用，但我记得清清楚楚放在茶几上，除了你，谁会动？

她低下头，不说话了。

沉默了大概几分钟，她突然哭了起来，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那些东西都是我拿的。

她说，一开始就是想拿点现金，后来看你们没发现，就越来越大胆，看到喜欢的小东西也顺手牵羊了。

她说，口红是觉得颜色好看，想带回家给我儿媳妇试试。

会员卡是想着去超市买东西能积分。

红包里的钱，她已经寄回老家给孙子交学费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气又失望。

气她的偷窃行为，更失望的是，自己一直信任的人，竟然是这样的。

我说，钱和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她擦了擦眼泪，说，我赔，我一定赔。口红我明天给你带回来，会员卡我找找看，要是找不到，我赔你钱。现金和红包，我一共拿了多少？我都还给你。

我算了算，前后加起来，大概有一千五百块。

我说，就按一千五算吧，你什么时候能给？

她说，我今天回去就凑，明天一定给你带过来。

我说，行，我信你最后一次。今天你就不用上班了，先回去吧。

王阿姨站起来，低着头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拿起自己的包，慢慢走了出去。

她走了之后，我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老公安慰我，说没事了，总算弄清楚了，把钱拿回来就行。

我说，钱是小事，可这心里堵得慌。

第二天，王阿姨没有来。

我给她打电话，没人接。

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她不会是跑了吧？

果然，到了下午，还是没动静。

我再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提示对方已关机。

我气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老公说，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吧，以后找人可得擦亮眼睛了。

我说，凭什么就这么算了？她偷了东西，还想赖账？

可生气归生气，我们确实没什么办法。

地址只知道她在哪个区，具体住哪儿不知道。

报警吧，金额不大，估计也只能调解。

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一千五百块钱，还有口红和会员卡，都没追回来。

王阿姨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了。

后来，我把家里的锁换了。

再找保姆，我直接找了正规的中介，签了详细的合同，还特意加了一条，如有偷窃行为，要承担法律责任。

新保姆来了之后，我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心里总归是有了防备。

钱包不再随便放，贵重物品都收进了柜子里锁起来。

有时候看到新保姆帮我收拾房间，我都会下意识地检查一下东西有没有少。

老公说我有点过于敏感了。

我知道，可经历过一次那样的事，很难再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了。

这事过去快半年了。

有时候想起王阿姨，心里还是有点复杂。

她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偷窃行为不可原谅。

但她哭着说给孙子交学费的时候，又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管有什么难处，都不能用偷窃的方式来解决。

这是底线，也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现在，孩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

新保姆做得还不错，相处得也算融洽。

只是，我再也不会像当初对王阿姨那样，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一个人了。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虽然带着点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