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风韵犹存的中年离异女人

发布时间:2025-05-18 22:23  浏览量:6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换上紧身瑜伽裤和运动背心,套一件薄荷绿防晒衫出门晨跑。

小区里的香樟树还挂着露水,我沿着步道跑过凉亭时,总能遇见拎着菜篮子的王姐,她总爱隔着绿化带喊:“李姐,你这身材保持得比我闺女还好,哪像四十多的人!”

我笑着摆摆手,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锁骨。离婚这三年,晨跑成了雷打不动的习惯。前夫临走前说我“人老珠黄”,气得我翻出落灰的瑜伽垫,从只能做半程下犬式到现在能完成蝎子式,镜子里的腰腹线条一天比一天清晰,连眼角的细纹都跟着淡了些。

跑完步回家冲个澡,我对着镜子抹身体乳。四十三岁的皮肤算不上吹弹可破,但胜在紧致有光泽,尤其锁骨下方那颗朱砂痣,在玫瑰色灯光下像朵半开的花。衣柜里挂着前几天新买的真丝衬衫,烟粉色,领口开得恰到好处,配条高腰牛仔裤,送女儿上学时连她班主任都夸:“西西妈妈看起来像大学生家长。”

“妈,你又穿新衣服了?”西西背着书包站在玄关,眼睛盯着我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那是去年生日我给自己买的,米粒大的珍珠串成细链,衬得颈纹都柔和了。我弯腰给她系鞋带,闻到她头发上残留的草莓洗发水味:“小姑娘家家别管妈妈穿什么,快吃早餐,一会儿该堵车了。”

送完孩子去超市采购,生鲜区的小刘远远看见我就打招呼:“李姐,今天的车厘子特别新鲜,给您留了盒大果。”这孩子二十出头,总爱帮我挑最新鲜的菜,有次我买了太多米面,他硬是帮我扛上六楼,走时连口水都没喝。我接过塑料袋时,他耳朵尖有点红:“李姐,您喷的什么香水啊,闻着像茉莉味。”

“便宜货,超市买的。”我冲他笑,看他手忙脚乱给别的顾客称菜,后颈的绒毛在阳光下泛着金。离婚后我最怕别人用同情眼神看我,可这孩子眼里只有单纯的好感,像看一个活得漂亮的姐姐,这种感觉让我想起刚工作那年,男同事们抢着帮我搬打印机的时光。

中午在家蒸了南瓜和鸡胸肉,配着自制的油醋汁吃。手机突然弹出前夫的微信,是张转账截图,附言:“西西生日快到了,给她买件新衣服。”我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会儿,想起去年他再婚时,婚礼请柬上新娘的照片比西西大不了几岁,笑得像朵饱满的芍药。我没点开转账,把手机倒扣在餐桌上,打开音响放起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下午约了插花课,我特意换了件藏青色连衣裙,腰间掐出细细的褶,配双裸色高跟鞋。教插花的陈老师是个三十岁的男人,总穿亚麻衬衫,身上有雪松香水的味道。他教我修剪洋桔梗时,手指偶尔碰到我的手腕:“李姐选的花总这么雅致,跟别人不一样。”

“雅致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我笑着把尤加利叶插进花瓶,看清水里浮着的花瓣。上节课他说想送我一盆自己养的蓝雪花,我没接话,只是把他递来的剪刀擦了又擦。有些事不必说破,就像我知道他抽屉里藏着半支口红,色号跟我常用的那支一模一样。

傍晚去接西西,她坐在电动车后座突然说:“妈,我们班同学说你像明星。”我差点捏错刹车:“什么明星?”“就那个……离了婚还很漂亮的明星!”她的书包带蹭过我手背,语气里带着炫耀。我想起上周开家长会,有个家长问我是不是西西的姐姐,当时西西挺了挺小胸脯,说:“这是我妈妈!”

周末约了闺蜜去逛街,她们见到我就惊呼:“你这一身搭配绝了,哪像离婚带娃的中年妇女!”我在试衣间里对着镜子转圈,酒红色连衣裙裹着腰臀,像块流动的绸缎。小周凑过来摸我胳膊:“你说你保养得这么好,就没考虑过再找一个?”

“找什么找,现在日子过得多自在。”我把裙子脱下来挂回衣架,心里却想起上次在公园遇见的男人。他穿件浅灰风衣,坐在长椅上看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见我时眼镜滑下鼻尖,露出双带笑的眼睛。我们聊了半小时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临走他问我要微信,我摸出包里的薄荷糖递给他:“戒了烟再聊吧。”

晚上西西去上钢琴课,我窝在沙发上追剧,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开门看见前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盒燕窝,啤酒肚把衬衫撑得紧绷。“你怎么来了?”我下意识扶了扶睡裙领口,他眼神在我锁骨上晃了晃,说:“路过,顺便看看孩子。”

我们坐在客厅里喝乌龙茶,他不停地看墙上的全家福——那是离婚前一个月拍的,西西穿着蓬蓬裙,我笑得比谁都甜。“你现在……过得挺好?”他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声音里带着试探。我想起离婚那天他说的“你离不开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挺好的,西西成绩不错,我工作也顺心。”

临走时他往鞋柜上放了张卡:“密码没变,你买点喜欢的东西。”我没送他下楼,趴在阳台上看他钻进黑色轿车,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女孩探出头来,穿着件粉色卫衣,像极了我二十岁时的模样。风掀起我的睡衣下摆,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突然笑出声来。

深夜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又在念叨:“女人一个人过总归不容易,你看你王姨家儿子……”我望着窗外的路灯,听着她絮絮叨叨的牵线计划,突然说:“妈,我现在每天早上能跑五公里,能自己换灯泡修水管,还能把女儿培养得懂事优秀,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容易?”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母亲轻轻叹口气:“妈就是怕你老了没人陪。”我转头看向镜子,里面的女人眼角有细纹,嘴角却扬着笑,那是历经风雨后才有的从容。“我还有自己陪呢,”我说,“再说了,老了以后我就去住带花园的养老院,每天种种花、喝喝茶,说不定还能写写回忆录,标题就叫《一个离婚女人的后半生》。”

母亲被我逗笑了,挂电话前说:“你呀,就是太要强。”我放下手机,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窗外的月亮很圆,照得屋里像撒了层银粉。我想起白天插花课上,陈老师说我的作品像“带刺的玫瑰”,当时我回他:“玫瑰要是没刺,早被摘光了。”

凌晨一点,我穿着真丝睡裙坐在飘窗上,捧着本《简·爱》。书里说:“我越是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我就得越尊重自己。”这话以前读着像口号,现在却成了实实在在的日子。茶几上的蓝雪花开了,白色小花挤满花盆,我伸手摸了摸花瓣,凉丝丝的,像极了晨跑时沾在睫毛上的露水。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小刘发来的消息:“李姐,明天有新到的山竹,给您留两斤?”我笑着打字:“好,顺便帮我带包茉莉花茶。”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我合上书本,钻进被窝,闻着枕头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清香,慢慢闭上眼。

这就是我的生活,一个中年离异女人的生活。没有狗血剧情,没有自怨自艾,有的只是晨起跑步时的朝阳,插花课上的花香,以及衣柜里永远整洁的真丝衬衫。别人说我风韵犹存,我却觉得,真正的风韵从来不是皮囊的光鲜,而是历经沧桑后,依然能把日子过成诗的勇气。

天亮之后,我会换上那条烟粉色衬衫,去接女儿放学,去超市买新鲜的山竹,去给蓝雪花浇水。或许还会遇见那个穿风衣的男人,或许会收到陈老师新送的花束,但无论如何,我都清楚地知道——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