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前夫的交易

我和前夫离婚三年了。

离婚那天民政局门口下着小雨，他撑着伞送我到地铁站口，说了句“以后好好的”。

我嗯了声，没回头。

那会儿觉得这辈子跟他就算是彻底翻篇了。

谁承想三年后他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张口就来了句“咱做个交易吧”。

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

他比三年前瘦了点，头发短了，穿着件挺括的衬衫，看着比以前精神。

就是那眼神，跟以前一样，有点直勾勾的，让人心里发毛。

“你怎么来了？说这个什么意思。”

我下意识地挡了下门，生怕他往里闯。

楼道里光线暗，他身后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的，映得他脸一半亮一半暗。

“路过，想着顺便看看你。”

他把刚买的点心往我手里塞，“知道你爱吃这家的绿豆糕。”

我没接。

这三年我们除了孩子抚养费的事，几乎没联系过。

他突然上门还带东西，我心里直犯嘀咕。

“有事吗？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我问得直接，不想跟他绕弯子。

他顿了顿，把点心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搓了搓手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交易……就是有点事想跟你商量。能进去说吗？”

我犹豫了一下。

屋里有点乱，沙发上还堆着没叠的衣服。

可让他站楼道里说话也不合适，邻居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议论。

我侧身让他进来，“换鞋吧。”

他换了双拖鞋，跟着我进了客厅。

我把他让到沙发上，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对面。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他环视了一圈屋子，目光在阳台上晾着的孩子衣服上停了会儿，问：“孩子呢？”

“送去我妈那儿了，周末让她跟姥姥姥爷待两天。”

我说着给他倒了杯白水，“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接过水杯，没喝，放在茶几上，手指在杯壁上划拉着。

“是这样，”他清了清嗓子，“我妈……你知道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最近查出来心脏有问题，医生说最好能做个手术。”

我点点头，他妈我知道，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就常年吃药。

“那赶紧治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手术应该没事的。”

“钱的事倒是差不多了，”他说这话时眼神有点闪烁，“就是……我妈她一直有个心愿，想看着我成家稳定下来。她知道咱俩离婚了，这几年没少念叨，总觉得是我对不起你。”

我心里冷笑一声，对不起我的事多了去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没接话，等着他往下说。

“前阵子家里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对方条件挺好的，人也实在。就是……她家里有点传统，知道我离过婚，一直有点顾虑。尤其是听说我还有个孩子，她爸妈就更不乐意了。”

我大概听出点眉目了，“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他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种我没见过的急切。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他说，“你能不能……暂时跟我复婚？”

“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婚？你没开玩笑吧？”

“我没开玩笑，”他往前倾了倾身子，语气更急了，“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是真复婚，就是走个形式。对外就说我们一直没离，或者是离婚后又和好了。等我妈手术做完，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咱们再‘离婚’，或者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我妈说清楚。”

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觉得这事儿太荒唐了。

“你这叫什么事啊？为了你妈高兴，就让我陪你演戏？”

我站起身，有点生气，“王志渠，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离婚了，就什么都能听你摆布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也站起来，语气带着点恳求，“我是实在没别的办法了。我妈那个脾气你知道，要是知道我离婚后一直单着，还找了个介意孩子的对象，她非得急出病来不可。现在手术在即，我不能让她带着心事上手术台啊。”

“那你也不能拿这事来折腾我啊！”我越说越气，“复婚是说复就复的吗，你当过家家呢？”

“就几个月，最多半年，”他赶紧说，“等我妈这边稳定了，马上就结束。我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这样，我给你补偿。”

“补偿？”我觉得可笑，“你打算给我多少钱？买断我这半年的生活？”

“不是钱的问题，”他搓着手，“当然，钱也不能少了你的。你说个数，只要我能办到，肯定没问题。除了钱，你要是有什么别的要求，比如房子，孩子的教育费，我都可以答应。”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真把这事儿当成了一场交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可这不是买菜，也不是谈生意，这是我的人生啊。

“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冷着脸说，“王志渠，咱们离婚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孩子归我，你按月给抚养费，其他的互不相干。你现在搞这一出，我接受不了。”

“你就当……当帮我个忙行不行？”

他语气软下来，甚至带了点哀求，“看在孩子的份上，行吗？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孩子以后连个奶奶都没有了。”

一提到孩子，我心里就有点堵。

孩子今年六岁，上幼儿园大班，正是懂事的时候。

她知道我和她爸离婚了，有时候会问爸爸为什么不回家住。

每次我都跟她说爸爸工作忙，等有空了就来看她。

可孩子心里怎么想的，我清楚。

“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我皱着眉，“你这是拿孩子当借口。”

“不是借口，”他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万一我妈……我不想让孩子以后想起奶奶，觉得奶奶是因为我们离婚才……”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我懂。

屋里又安静下来。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玩耍的孩子，心里乱糟糟的。

说起来，当年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日子过到尽头了，没感情了。

他这人老实，就是有点闷，不爱沟通，家里大事小事都不怎么管，时间长了，我觉得日子过得跟守寡似的。

吵过几次架，后来就懒得吵了，干脆离了。

离婚这几年，我自己带着孩子，虽说辛苦点，但也自由。

找了个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够养活我和孩子。

我妈时不时过来搭把手，日子也算过得去。

没想过再找对象，觉得一个人挺好，不用伺候谁，不用看谁脸色。

现在他突然跑来说要“假复婚”，这事儿太离谱了。

可看着他刚才那着急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他妈确实身体不好，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就总让他带我回去吃饭，对我也还行，不像有的婆婆那么事儿。

要是真因为这事儿急出个好歹，心里好像也有点过意不去。

“你让我想想吧。”

我转过身，对他说。

实在没法当场就答应或者拒绝，这事儿太大了。

“行，行，你慢慢想。”

他赶紧说，“不着急，你想多久都行。这是我的新号码。”

他从兜里掏出张纸条，“你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点心……你留着吃吧，孩子也爱吃。”

他没多待，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靠在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着鞋柜上那两盒点心，觉得特别讽刺。

离婚的时候分得干干净净，现在又因为这么荒唐的理由凑到一起。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王志渠说的话，还有他妈的样子。

其实我心里清楚，他提这事儿，不全是为了他妈，也有可能是试探我有没有想跟他旧情复燃的意思。

想到这儿，我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他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只要他来哄我两句，我就能什么都听他的，包括我的生活？

可另一方面，又有点动摇。

要是真能帮他妈度过这个坎，好像也不是坏事。

而且他说给补偿，也许能要点实际的东西，比如给孩子存点教育基金，或者把之前离婚时没分清楚的那点存款彻底了断一下。

我一个人带孩子，钱总是不够用的。

纠结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

给我妈打电话，想跟她念叨念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老太太心脏也不好，别再给她惹急了。

上班的时候也没心思，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同事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看，王志渠没打电话过来，估计是给我时间考虑。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给闺蜜李妍打了个电话。

李妍是我大学同学，也是唯一知道我所有事儿的人。

听完我的复述，她在电话那头“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王志渠这是把你当傻子耍呢！假复婚？亏他想得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再说了，万一他假戏真做，或者中间出点什么岔子，你怎么办？”

“我也觉得这事不靠谱，”我叹了口气，“可他说得也挺可怜的，毕竟他妈对我以前也不错。”

“对以前不错就能让你这么牺牲啊？”

李妍语气激动，“你可别忘了，当初是谁跟你冷战，是谁把家里弄得跟冰窖似的，最后才离的婚。现在有事了想起你来了，没事的时候怎么不找你？”

她说的是实话。

当初离婚，主要就是因为王志渠那闷葫芦脾气。

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接茬，下班回来就坐沙发上玩手机，家里的事一点不管。

我跟他吵，他就不说话，冷暴力最伤人了。

吵了几次没结果，我才心灰意冷提了离婚。

“我知道，”我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心里有点别扭。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就算没别的办法，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李妍说，“这是原则问题。再说了，他说给补偿，你就真缺那点钱吗？咱们自己挣，虽然辛苦点，但花着踏实。”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清楚了点。

李妍说得对，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尊严的问题。

我不能为了那点补偿，就把自己的后半生搭进去，还得陪着他演一场荒唐的戏。

可晚上给孩子视频的时候，看着孩子在电话那头喊“妈妈，我想爸爸了，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我的心又软了。

孩子是无辜的，她可能根本不知道离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爸爸不常来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复婚能让孩子暂时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哪怕是假的，对她会不会好一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赶紧掐灭了。

太天真了，孩子那么敏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大人之间的不对劲。

到时候再解释“爸爸妈妈又离婚了”，对她的伤害可能更大。

之后的几天，王志渠没再联系我。

我以为他放弃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直到周五晚上，他给我发了条微信，问我考虑得怎么样了，说他妈妈下周一就要住院了，希望我能尽快给个答复。

看着微信消息，我心里那点犹豫又冒出来了。

下周一住院，时间挺紧的。

我给他回了条微信，说周末再说吧，我得好好想想。

周六早上，我去我妈那儿接孩子。

路上孩子一直问爸爸怎么没来，我说爸爸加班。

到了我妈家，老太太拉着我问：“王志渠是不是找你了？”

我心里一惊，“妈，你怎么知道？”

“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我妈叹了口气，“说他妈的事，还说想跟你复婚。我骂了他一顿，让他别折腾你。”

“您骂他了？”

“是啊，”我妈说，“我说你要是真心想复婚，就踏踏实实对人家好，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要是为了应付你妈，就别来找我们，我们不伺候。”

我妈虽然上了年纪，但脑子清楚着呢。

“妈，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事儿太荒唐了。”

“荒唐就对了，”我妈给我倒了杯茶，“闺女，妈知道你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辛苦。可这事儿不能答应，咱不能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王志渠那孩子，老实是老实，就是有时候做事不经过脑子。你别理他，该咋过咋过。”

有我妈支持，我心里更坚定了。

下午带孩子去公园玩，孩子在滑梯上跑来跑去，笑得特别开心。

看着她的笑脸，我觉得什么都比不上孩子的快乐重要。

王志渠的那点事，跟我和孩子的生活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晚上回到家，我给王志渠发了条微信，说我不同意。

刚发出去，他电话就打过来了。

“为什么不同意？”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是不是觉得补偿不够？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不是补偿的问题，”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王志渠，这事儿太离谱了，我不能答应。对你，对我，对孩子都不好。”

“怎么不好了？”他有点激动，“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又不影响你什么。等我妈好了，咱们就各走各的，跟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跟以前一样？”

我反问他，“一旦复婚，就是法律上的夫妻，中间要是出点什么事，谁说得清楚？而且，我不想让孩子生活在一个虚假的家庭里，她以后会明白的，到时候她怎么看我们？”

“孩子还小，她懂什么？”

他说，“等她长大了，我们早就‘离婚’了，她不会记得的。”

“她会记得的，”我很肯定地说，“孩子的感受很重要，我不能为了你的方便，就骗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知道这事儿委屈你了，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了。我妈就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和你复婚，但是没如她的愿，她手术肯定做不好。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不能没有我妈啊。”

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爸爸，他妈妈也是孩子的奶奶。

可难受归难受，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王志渠，对不起，”我咬了咬牙，“这事儿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比如跟你妈说实话，也许她能理解呢？”

“她理解不了！”

他提高了音量，“她思想那么传统，知道我哄不好你，非气死不可！你就真的这么狠心，一点情面都不讲吗？”

说来说去都是虚情假意，这事哪那么简单哄哄就行了，婚姻又不是儿戏。

“不是我狠心，”我也有点生气了，“是你这要求太过分了。咱们已经离婚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你不能把你的困难强加到我身上。”

“行，行，”他连说两个行，语气里带着失望和愤怒，“我算看透你了，你就当我没来过，当我没说过这话！”

说完，他“啪”地挂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点生气，有点委屈，还有点……解脱？

好像终于把这个麻烦事解决了。

之后的几天，王志渠没再联系我。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每天上班，接孩子，做饭，陪孩子玩，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直到有一天，我去幼儿园接孩子，老师把我叫到一边，有点犹豫地说：“朵朵妈妈，今天有个自称是朵朵奶奶的老太太来幼儿园了，说想看看孩子。”

我心里一紧，“老太太？什么样的？”

“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看着挺和气的，”老师说，“她说她是王志渠的妈妈，也就是朵朵的奶奶。我们没让她把孩子带走，就是在门口看了看。朵朵看见她挺开心的，还跟她抱了抱。”

我的心沉了下去。

王志渠的妈，她怎么会去幼儿园？她不是要住院吗？

跟老师道了谢，带着孩子回家。

路上我问孩子：“朵朵，今天是不是有个奶奶来看你了？”

“嗯！”孩子兴奋地说，“是奶奶！她给我买了糖果，还说想我了。奶奶问我怎么没跟爸爸一起住，我跟她说爸爸工作忙，妈妈说爸爸过段时间就回家住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了。

孩子怎么能这么说？肯定是王志渠教她的。

回到家，我越想越不对劲。

王志渠的妈去幼儿园，是不是王志渠安排的？他是不是看我不答应，就想通过孩子来打动我？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王志渠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妈去幼儿园了？”我开门见山。

“嗯，”他声音有点低，“我妈今天非闹着要去看看孩子，我拦不住。她……她知道你不答应和我复合了。”

“哦。”我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有点不高兴。

“我没告诉她，”他说，“估计是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她听见了。昨天跟你打完电话，她就一直追问我，我没忍住，就说了。”

“那她怎么样了？”我有点担心。

“还行，没我想的那么激动，”他说，“就是一直掉眼泪，说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孩子。今天早上非让我带她去看孩子，我没辙，就送她去幼儿园门口了。”

“她身体没事吧？”

“医生说暂时没事，让先住院观察几天，”他叹了口气，“只是我妈她……她想见见你。”

“见我？”我愣住了，“见我干什么？”

“她觉得对不起你，想跟你道个歉，”他说，“也想跟你聊聊，关于我，关于孩子。你看……能不能抽个时间？”

我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不想再跟他们家有牵扯，另一方面又担心老太太的身体。

而且，孩子刚才也说了，奶奶对她挺好的。

“在哪儿见？”我问。

“就在我家吧，我妈现在离不开人，”他说，“或者你定个地方，我带她过去。”

想了想，还是去他家吧，省得老太太折腾。

“行吧，”我答应了，“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行吗？孩子放学你先送回家，然后过来？我让我妈下午好好休息一下。”

“行。”挂了电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不知道老太太找我到底要说什么，是劝我复婚，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第二天下午，我把孩子送到我妈那儿，跟她说去办点事，晚上再去接她。

然后打车去了王志渠家。

我们以前的家，离婚后他没搬走，我带着孩子搬出来了。

到了楼下，看着熟悉的单元门，心里有点感慨。

按了门铃，王志渠下来开的门。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了不少，眼下有黑眼圈。

“来了，”他让我进去，“我妈在屋里躺着呢，刚才听说你要来，特意坐起来了。”

换了鞋走进客厅，还是以前的样子，没什么变化，就是有点乱。

王志渠的妈坐在沙发上，盖着条毯子，脸色确实不太好，看着比以前瘦了很多。

“阿姨。”我走过去，有点拘谨。

“娟儿来了，”老太太看见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快坐，快坐。”

“您别起来，坐着就行。”我赶紧扶住她。

王志渠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低着头不说话。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手很凉，有点抖。

“娟儿啊，妈对不住你，”她一开口就掉眼泪，“都是我不好，没教育好王志渠，让你受委屈了。”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有点不知所措，“过去的事了。”

“不是过去的事，”老太太摇摇头，“我知道，志渠跟你提那事儿了，让你假复婚，那不是人干的事！阿姨替他跟你道歉，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心里有事也不说，”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跟你离婚，我知道是他的错，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沟通。现在看我病了，就想走歪门邪道，想糊弄我，也糊弄你。”

王志渠在旁边小声说：“妈，您别说了……”

“我怎么不能说了？”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我就是要跟娟儿说清楚，这事儿跟娟儿没关系，是我们家对不住她。”

看着老太太真诚的样子，我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消了。

“阿姨，您别激动，对身体不好。王志渠也是着急您的病，一时没想开。”

“再着急也不能这么对人啊，”老太太叹了口气，“娟儿，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跟志渠离婚后，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今天叫你来，不是让你答应他那荒唐事的，你别担心。”

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就是想跟你说，”老太太看着我，眼神很认真，“不管我这病怎么样，你跟志渠的事儿，我都不掺和了。你们俩离婚了，就是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挺好的。孩子你放心，她永远是我孙女，我就是走了，也记挂着她。”

说着说着，老太太又掉眼泪了。

“就是苦了孩子，这么小就没个完整的家。志渠这当爹的，不称职啊！”

王志渠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看得出来心里也很难受。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安慰她，“孩子挺好的，我妈帮我带着，挺开心的。王志渠也经常来看孩子，给抚养费也挺及时的。”

“他那是应该的！”老太太说，“以后让他多看孩子，多陪陪孩子，别总想着自己那点事儿。”

我们聊了一会儿，主要是老太太在说，说她以前对我的好，说王志渠的缺点，说她对孩子的期望。

王志渠坐在旁边，偶尔插句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拉着我的手不放，“娟儿，谢谢你来看我。阿姨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尽管跟阿姨说，别见外。”

“知道了，阿姨，您好好养病，别想太多。”我心里挺感动的，老太太其实是个明白人，就是被儿子给气糊涂了。

从王志渠家出来，天已经擦黑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尴尬的劝说，没想到老太太这么通情达理。

看来王志渠跟他妈的关系，比我想的更复杂，他妈的病，也确实让他压力很大。

走到地铁站口，手机响了，“谢谢你肯来。我妈好多了，医生说明天安排手术。”

我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揣兜里，走进了地铁站。

之后的几天，王志渠没再联系我。

我从他妈那里知道，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期。

我心里也替他们高兴。

生活好像真的回到了正轨。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小区门口看见王志渠了。

他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

“你怎么来了？”我走过去问。

“我妈让我给你送点汤，”他把保温桶递给我，“她说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补补身子。”

我接过保温桶，还有点热乎。

“谢谢阿姨，让她好好休息，别操心我了。”

“她好多了，每天在病房里跟人唠嗑呢，”王志渠笑了笑，难得看见他笑，“就是总念叨你和孩子，让我有空带孩子去看她。”

“过两天吧，等孩子周末放假了，我带她去医院看奶奶。”

“好，”他点点头，“那个……之前的事，对不起啊。让你为难了。”

“都过去了，”我摆摆手，“你也别往心里去了，好好照顾你妈。”

“嗯，”他看着我，欲言又止，“其实……我跟那个女的，吹了。”

“哦？”我有点意外。

“她知道我离婚了，还有孩子，就觉得我骗了她，”他苦笑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就是家里人介绍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他说，“以后……不会再拿那些事儿来烦你了。”

“行，知道了。”

“那你回去吧，孩子该等急了，”他说，“汤趁热喝。”

“好，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抱着保温桶，转身往楼道里走。

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路灯下，看着我这边，落寞又萧条。

回到家，打开保温桶，里面是排骨汤，炖得很烂，飘着淡淡的香气。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香喷喷的味道还真不错。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其实离婚这几年，虽然辛苦，但我也成长了很多。

学会了独立，学会了坚强，也学会了跟自己和解。

王志渠的这次“交易”，虽然荒唐，但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看清了他的无奈，也看清了自己的底线。

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交易来衡量的，比如感情，比如尊严。

后来，我带着孩子去医院看了王志渠的妈。

老太太恢复得很好，看见孩子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孩子的手问东问西。

王志渠在旁边忙着倒水削苹果，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从医院出来，孩子牵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说：“妈妈，奶奶说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我，还说让我去她家玩。”

我摸了摸孩子的头，“嗯，爸爸会经常来看你的。”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孩子，心里很平静。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但至少现在，我知道自己该怎么过，该怎么带好孩子。

至于王志渠，他现在是孩子的爸爸，仅此而已。

也许以后我们会像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也许还是会保持距离。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去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了。

生活嘛，就是这样，起起落落，有苦有甜。

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守住自己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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