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媳妇小产电话那刻,我攥紧她未织完的毛背心

发布时间:2025-06-27 10:48  浏览量:2

车间里机油味混着焊枪的焦糊味直往鼻子里钻,我猫着腰蹲在机床底下拧最后一颗螺丝,后颈被摇头电扇吹得发凉。老张头扯着嗓子喊:"温师傅,门房有你电话!"

我扯下满是黑油的线手套,从裤兜摸出掉漆的老年机。屏幕亮着"未知号码",刚按下接听键,那边就传来急促的喘气声:"温师傅吧?您爱人姜淑芬同志在纺织厂门口晕倒了,送医院说是小产。"

"哐当"一声,扳手砸在水泥地上。车间里机器的轰鸣突然像隔了层毛玻璃,老张头凑过来的脸也变得模糊。我捏紧手机,喉咙发紧:"小产?淑芬她..."

"我们是纺织厂保卫科的,姜同志在质检科巡线时突然晕倒,检查说是难免流产。系统里紧急联系人留的是您,温建国同志。"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结结实实磕在机床沿上,疼得倒抽冷气。老张头扶住我胳膊:"咋了老温?"我扯着嗓子喊:"我媳妇小产了!"抓起椅背上的工装就往外跑,口袋里今早淑芬塞的煮鸡蛋还温乎着,硌得大腿生疼。

从机床厂到纺织厂三站公交,我跑过两个路口,后背的工装全被汗浸透了。医院急诊大厅的白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我抓着分诊台的台面喘气:"姜淑芬,纺织厂质检科的,刚送过来的!"

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的留观室,门虚掩着。我推开门,就看见淑芬半靠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纸,左手背插着输液管,右手攥着团皱巴巴的纸巾,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她抬头时眼睛红得发亮,像两颗泡在盐水里的枸杞。

"你咋来了?"她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我早上发消息说今天夜班,让你别着急..."

我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凉得像冰块,指甲盖泛着青。"保卫科电话打过来时,我腿都软了。"我喉咙发哽,"啥叫别着急?你是我媳妇啊!"

她别过脸看墙上的电子钟,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进塑料管。我这才看见床头柜上的检查单,最下面一行"难免流产"几个字刺得我眼睛疼。"啥时候开始难受的?"我轻声问,"早上你蹲在玄关系鞋带,扶着鞋柜直喘气..."

她突然哭了,眼泪顺着鬓角渗进枕头:"上个月就见红了...纺织厂要裁质检科,我想着多上半个月班,能拿五百全勤奖。等发了工资就去检查,谁知道今天巡线时眼前一黑..."

我脑子"嗡"的一声。上个月她总说"最近老犯困",我还笑她:"以前三班倒都没这么娇气。"她低头理茶几上的毛线团,没接话——那是给我织的毛背心,她说机床车间冷,要织厚点的。

"医生说..."她抽噎着,"说我之前流过产,子宫薄,再这么累...以后可能..."

我猛地抱住她,像二十年前在老家县城的出租屋,她第一次见我父母时那样。那时她刚怀孕,吐得整宿睡不着,我蹲在厕所门口给她拍背,她哭着说"我当不好妈",我拍着她后背说"有我呢"。

"是我不好,"我把脸埋在她发间,"光想着多修两台机床多拿奖金,没注意你不对劲。"

她反过来拍我的背,像哄女儿似的:"车间那么多机器等着修,你当师傅的能不着急?"

输液管里的药水滴得更快了,我摸出手机看时间,下午三点十七分。窗外的梧桐叶影子落在她脸上,我想起上周六她翻出结婚照,指着穿红棉袄的自己笑:"那时候多瘦啊,现在肚子肉比妞妞都沉。"我捏她腰上的软肉:"这叫有福气。"

"淑芬,"我轻声说,"等你好了,咱不上班了成不?"

她愣了下笑出声,眼泪却还在流:"说傻话,不上班喝西北风啊?"

"我养你。"我握住她的手,"机床厂接了新订单,我升高级技师,工资涨了两千。再说妞妞明年上初中,择校费我来攒。"

她没说话,把我的手往自己手心里按了按。床头柜上的保温杯还冒着热气,是今早她硬塞给我的,说"车间冷,喝这个"。我倒了杯水喂她,她喝到第三口突然说:"温建国,记不记得刚结婚那会儿?"

咋不记得?98年下岗潮,我在机床厂当学徒,她在纺织厂三班倒。冬天我骑二八杠载她下班,她裹着我的军大衣,脸贴在我后背上说:"等攒够钱,买个带暖气的房子。"后来真买了,五十平的老破小,暖气烧得人嗓子疼,她却总说"比租的平房强多了"。

"那时候多穷啊,"她望着天花板,"可踏实。现在日子好了,咋反而总怕这怕那?"

我摸出兜里的毛线团——早上出门时她塞给我的,说"别弄丢了,线头开了要找我"。深灰色的毛线带着洗衣粉味,针脚密得像她藏在心里的那些话。"等你好了,"我把毛线团放在她手边,"把阳台封了,放个摇椅,晒着太阳喝你煮的梨汤。"

她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先把眼前的事儿过了。"

傍晚护士来换药,说观察两天就能出院。我跑去楼下买了南瓜粥,回来时她正翻手机相册,停在女儿的照片上。"妞妞说周末来,"她划着屏幕笑,"非说要给妈妈织小红花。"

我吹凉粥喂她,她突然说:"温建国,以后有啥事儿别瞒着我。"

"嗯。"我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你也别瞒着我。"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淑芬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呼吸轻得像片羽毛。我盯着她手背上的针孔,想起早上她织毛背心时,手指被针扎破,我嫌她毛手毛脚,她却笑着说"老了,眼神不济"。

哪是眼神不济?是她把太多心思都给了这个家。

后半夜我趴在床边打盹,迷迷糊糊听见她小声说:"温建国,你毛衣该换了。"

我睁开眼,看见她睫毛上还挂着泪,嘴角却翘着。我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换,明天就换。"

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她脸上,像给她盖了层银纱。我突然想起刚结婚时,她总说"等以后"。现在"以后"来了,我们差点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你说两口子过日子,要把多少心思摊开了数,才算没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