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已婚妇女的糟心事

我跟老王结婚第八年的时候，有天半夜三点被渴醒。

客厅灯还亮着，他瘫在沙发上刷手机，茶几上堆着没喝完的啤酒罐。

我去厨房倒水，脚底下踩着他早上换下来的臭袜子——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在客厅踩到他的脏衣服了。

“能不能把袜子扔洗衣机？”我压着火气问。

他头也不抬：“明天吧，今天太累了。”

可明天他永远有新的“太累了”。

上周我发烧到38度，他下班回家看见我蜷在沙发上，第一句话不是问“怎么样”，而是“晚饭做了吗？我饿死了”。

结婚前我以为婚姻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后来才发现是我一个人搭了个伙，他只负责入伙。

就说上周日吧，我从早上七点忙到中午，擦完地板又蹲在卫生间刷马桶。

他倒好，窝在沙发上看篮球赛，中场休息时喊我：“老婆，递瓶可乐，再切点西瓜，要去籽的啊。”

我当时手里还攥着马桶刷，泡沫溅到袖口上。

突然就觉得特别没劲，把刷子往水桶里一扔，水溅了一地。

“你自己没长手？”我声音有点抖。

他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你怎么又发脾气？不就递瓶水吗，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你躺在这儿当大爷，让你递瓶水就是我发脾气？”

他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摔：“嫌累别干啊！谁逼你了？我上班不累吗？”

那天我们吵了一架，准确地说是我一个人在吵，他全程冷着脸不说话，最后摔门去了书房。

晚上我躺在空了一半的床上，盯着天花板想：这就是我当年哭着喊着要嫁的人吗？

谈恋爱时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下雨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楼下等我，怎么结了婚就变成这副模样？

更糟心的是婆婆。

上周她来家里住，进门第一句话就是“你这地没拖干净，角落里还有灰”。

我刚想解释早上太忙没顾上，她又指着鞋柜说：“老王的皮鞋怎么没上油？男人的面子全在鞋上，你这当老婆的怎么不知道？”

我憋着气把她的行李拎进客房，她跟在后面念叨：“我儿子上班辛苦，你得多做点有营养的。昨天打电话说你给他吃外卖，像什么话？”

我实在忍不住了：“妈，我也上班，每天下班还要赶回家做饭，有时候实在来不及……”

“女人哪有不上班的？”她打断我，“我当年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还得伺候老的小的，也没像你这么娇气。”

那天晚饭她亲自下厨，做了老王爱吃的红烧肉，却偏偏没放我喜欢的冰糖。

我夹了一筷子，咸得直皱眉。

她瞟了我一眼：“嫌咸？老王就爱吃这个味，你嫁过来就得适应我们家的口味。”

我放下筷子说吃饱了，躲进房间偷偷掉眼泪。

老王进来的时候我正擦眼泪，他皱着眉：“又怎么了？我妈难得来一趟，你能不能别甩脸色？”

“我甩脸色？”我压低声音，“你妈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

“她那是关心我们，”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老人嘛，难免唠叨几句，你忍忍怎么了？”

忍忍怎么了？这三个字我结婚八年来了无数遍。

忍他的臭袜子扔在客厅，忍他的工资从不主动上交，忍他永远觉得妈妈说的都对。

可谁又来忍忍我呢？

前几天大学同学聚会，见到了当年睡我上铺的莉莉。

她现在是一家公司的部门主管，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说话条理清晰，眼神里全是自信。

她说她老公每天都会帮着带孩子，周末两人轮流做饭。

“婚姻嘛，就是互相搭把手，”她端着酒杯笑，“总不能一个人累死，一个人闲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剥毛豆的痕迹。

散场时莉莉抱了抱我：“你状态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是啊，太累了，累到连抱怨都觉得没力气。

回家的路上我给老王打电话，想跟他说说聚会的事，也想顺便抱怨几句。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里全是划拳的声音。

“什么事？”他声音含糊。

“你在哪？”

“跟朋友喝酒呢，晚点回。”

“我今天同学聚会……”

“知道了，挂了啊，忙着呢。”

电话被匆匆挂断。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来往的车流，突然觉得特别孤单。

结婚这八年，我好像把自己过成了一个孤岛。

围着老公孩子转，围着灶台洗衣机转，早就忘了自己以前也是个喜欢画画、爱追韩剧的姑娘。

前几天整理衣柜，翻出大学时穿的连衣裙，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

我试了试，拉链卡在腰上怎么也拉不上去。

镜子里的女人，眼角有了细纹，腰上多了赘肉，眼神里全是疲惫。

那一刻我突然哭了，不是因为裙子穿不上，而是突然意识到，那个年轻鲜活的自己，好像真的被婚姻磨没了。

老王有时候也会问我：“你最近怎么老是不高兴？”

我想跟他说我每天下班要挤一个小时地铁，回来还要买菜做饭，他却坐在沙发上等着开饭。

想跟他说孩子的奶粉钱、房贷、物业费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想跟他说婆婆那句“女人就该伺候男人”让我有多委屈。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说了也没用，他只会说“谁家不是这样”“你想太多了”。

就像上次我跟他说想报个烘焙班，他眼睛都没抬：“学那个有什么用？浪费钱。”

可他转头就给自己买了最新款的游戏机，花了三千多。

上周我生日，想着老王怎么也该有点表示。

结果早上他出门前扔给我一个红包：“自己去买件衣服吧。”

我打开一看，五百块。

晚上他回来，带了一个蛋糕，还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那种。

吃饭时他一直低头看手机，回工作群的消息。

我切蛋糕的时候手一抖，奶油掉在桌布上。

“你看你，毛手毛脚的。”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突然就没了胃口，把刀叉往桌上一放：“我不吃了。”

他这才抬起头：“又怎么了？好好的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我站起来收拾碗筷，“就是觉得没意思。”

没意思。这三个字大概是我婚后说得最多的话。

生活没意思，婚姻没意思，连活着都觉得有点没意思。

有时候我会偷偷想，如果当年没结婚，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还在那个小公司当着文员，也许跟莉莉一样成了主管，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活得像个陀螺，却不知道为了什么。

前几天跟我妈打电话，她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却只说了句：“挺好的，妈，你别担心。”

她在那头叹了口气：“挺好就行，女人啊，结了婚就是这样，别想太多，忍忍就过去了。”

忍忍就过去了。又是这三个字。

好像女人结了婚，就得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咽进肚子里，就得把自己活成一个没有情绪、没有需求的工具。

可凭什么呢？

昨天晚上我又跟老王吵架了。

原因是他把脏衬衫扔在沙发上，我让他自己放进洗衣机，他说“等你洗”。

我当时正在给孩子冲奶粉，闻言手一哆嗦，奶粉撒了一地。

“王建军！”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没看见我忙着吗？”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发这么大火，愣了一下，随即也提高了音量：“不就扔件衣服吗？你至于吗？天天摆着个臭脸给谁看？”

“我摆臭脸？”我气得浑身发抖，“我从早上到现在没歇过，你回来就当大爷，我是你请的保姆吗？”

“嫌当保姆你可以走啊！”他吼道。

这句话像一把刀，瞬间刺穿了我的心。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特别陌生。

这个我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怎么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我没再跟他吵，转身进了房间，反锁了门。

我坐在床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孩子在客厅哭，老王在哄，声音不耐烦。

我拿出手机，翻到莉莉的微信，想跟她倾诉，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

说了又能怎样呢？她有她的生活，我有我的糟心事，谁也帮不了谁。

夜深了，孩子终于睡着了。

老王在客厅打游戏，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我躺在床上，听着那声音，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结婚八年，我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反而失去了太多。

失去了自由，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那个眼里有光的自己。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所有的已婚妇女都这么累？还是只有我这么倒霉？

看着朋友圈里别人晒的幸福婚姻，心里会有点羡慕，也有点怀疑：那是真的吗？还是仅仅是摆出来给别人看的？

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老王已经走了。

餐桌上放着他没喝完的牛奶，还有一个鸡蛋。

我看着那个鸡蛋，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这就是他表达歉意的方式吗？一个煮鸡蛋？

我没吃，把牛奶倒进了下水道，鸡蛋扔进了垃圾桶。

换了衣服，化了个简单的妆，虽然黑眼圈还是很明显，但至少看起来精神了点。

出门前我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对自己说：“加油吧，虽然日子很糟心，但总得活下去。”

走到小区门口，碰到了隔壁的李姐。

她手里拎着菜篮子，眼圈发黑。

“早啊，”她冲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又去上班啊？”

“嗯，”我点点头，“你也去买菜？”

“是啊，”她叹了口气，“家里那个死鬼，昨晚又喝多了，吐了一地，我收拾到半夜。”

我们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理解，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苦涩。

原来，已婚妇女的糟心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专利。

走到地铁站，人潮汹涌。

我被挤在中间，突然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也许婚姻就是这样，一地鸡毛，满是糟心事，但日子还得一天天过下去。

就算没人疼，没人理解，至少我们还有自己。

到了公司，打开电脑，开始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

中途休息时，“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她很快回复：“好啊，老地方见。”

看着屏幕上的字，我第一次觉得，生活好像也不是那么糟。

至少，我还有可以一起吐槽的闺蜜，还有能让我暂时逃离糟心事的工作。

至于那些婚姻里的破事，先不管了，反正也管不过来。

等吃完饭，喝完酒，骂完老王和他那个奇葩妈，明天早上起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但至少，现在我想先好好吃顿饭，跟闺蜜痛痛快快地吐个槽。

毕竟，已婚妇女的糟心事，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你们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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