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在家啃老10年自杀,父亲整理遗物看到存折的余额,崩溃痛哭
发布时间:2025-05-31 22:17 浏览量:3
那天清晨的雨声像针一样扎在老张心上,他第五次抬手看表,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半,儿子房门依然紧闭。
往常这个时候,儿子早就该出来吃早饭了。
老张的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就让他多睡会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这个念头,成了老张余生最后悔的决定。
当铁锤砸开反锁的房门,浓重的煤气味呛得他眼泪直流。
床上,三十五岁的儿子穿戴整齐,双手交叠在胸前,像是睡着了。
床头炭盆里的灰烬还带着余温,书桌上放着一张薄薄的遗书:"爸,妈,对不起,我这十五年活得像条寄生虫..."
直到整理遗物时,老张在旧鞋盒里发现那个存折。
01
张建国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早上没有早一点敲开儿子的房门。
他后来无数次回想那个早晨,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里。
那个春末的清晨,窗外的梧桐刚抽出新芽,被连绵的细雨浸润得泛着油光。
老张记得楼下的包子铺飘来蒸笼揭盖时的白雾,记得邻居家挂在阳台的腊肉滴下的油星在水泥地上晕开的痕迹,甚至记得自己趿着塑料拖鞋踩过瓷砖时,左脚鞋底裂口处钻进了一粒碎砂。
那天清晨五点半,天刚蒙蒙亮,老张被生物钟准时唤醒时,听到雨滴在空调外机铁皮上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无数小锤子敲打着他的太阳穴,让他想起去年夏天修空调的师傅说过的话:"这外机支架都锈透了,得赶紧换啊。"
但当时儿子刚因为买游戏装备刷爆了他的信用卡,六千块的维修费就这么拖了下来。
老张翻了个身,听着老伴王秀兰均匀的呼吸声。
她侧卧时总爱把右手搭在胸前,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已经磨损得看不出花纹——
那是1988年他们结婚时买的,当时花了三个月工资。
现在这枚戒指松松垮垮地挂在指根,就像他们被岁月掏空的生活。
厨房的挂钟发出沉闷的"咔嗒"声,老张数着心跳估算时间。
这套两室一厅的老房子是棉纺厂九十年代分的福利房,墙皮剥落处露出暗黄色的石灰,厕所门框因为潮湿已经变形,每次开关都会在瓷砖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当老张轻手轻脚掀开印着牡丹花的棉被时,忽然注意到儿子房门下方透出的光晕。
那抹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深海生物,在昏暗的走廊里幽幽地浮动,他记得三天前的深夜,自己起夜时也见过同样的光。
当时透过门缝瞥见儿子佝偻的背影,电脑屏幕在眼镜片上投下两片惨白的矩形。
"又在通宵..."老张无声地叹气,布满老茧的脚掌踩在冰凉的瓷砖上。
路过客厅时,他顺手把沙发上堆积的旧报纸码整齐,最上面那张是三天前的《江城晚报》,社会新闻版用加粗标题写着《35岁男子家中猝死 父母三天后才被发现》。
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让老张怔了怔,那个两鬓斑白的男人有着和父亲临终前一模一样的法令纹,连左眼角的瘊子位置都分毫不差。
他拧开水龙头,看着水流在陶瓷洗手盆里形成漩涡,突然想起儿子五岁时举着塑料船在澡盆里玩的模样。那时候浩浩总爱喊:"爸爸快看!我的船要冲过三峡啦!"
厨房的米缸快要见底了,老张舀米时特意把量杯倾斜着,让陈米中夹杂的碎屑从豁口处漏下去。
铁锅边缘积着经年累月的油垢,在晨光中泛着暗褐色的光泽。
当他往锅里扔红枣时,一颗干瘪的枣子滚落到煤气灶边缘,在即将坠落的瞬间被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及时按住。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还不到六点呢。"老张往灶台里塞了根柴火,火苗"噼啪"爆开的声响中,他听到老伴趿着布鞋的脚步声。
王秀兰揉着眼睛走进来,她身上那件碎花睡衣领口已经磨得发毛,袖口处还留着去年除夕儿子吃饺子时溅上的醋渍。
老张注意到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左胸,这个动作从三年前查出冠心病后就时常出现。
"我做了个噩梦..."王秀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晾衣绳,上面挂着儿子昨天刚洗的白色衬衫。那件衬衫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极了梦中那个挥手告别的身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那是她紧张时的一贯动作。
老张撇撇嘴,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粥:
"那小子除了吃饭上厕所,一个月都不出房门,能有什么事?整天就知道打游戏,我看他是废了!"
话虽这么说,老张心里也莫名地不安起来,手里的勺子碰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急诊室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儿子最近确实不太对劲。
前天晚上他起夜,看见儿子房间的灯还亮着,从门缝里看见儿子坐在电脑前,肩膀一抽一抽的,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是在哭。
老张当时想敲门问问,又怕儿子嫌他多管闲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回了自己房间。
现在想来,那抽动的肩膀或许是在吞咽安眠药,蓝光映照的或许是他最后的遗书。
七点半,粥煮好了,满屋子飘着米香,儿子还没起床。
老张不耐烦地看了眼墙上那个走慢了的老挂钟,钟摆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像重症监护室里衰竭的心跳。
他走到儿子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又放下了。门缝底下没有透出灯光,看来儿子终于睡了。
"让他睡吧,反正也没事干。"老张嘟囔着,和老伴先吃了早饭。
饭桌上出奇地安静,只有筷子碰碗的声响。
王秀兰时不时抬头看向儿子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满是担忧,像极了三十年前守在新生儿保温箱外的模样。
02
八点半,老张穿上那件穿了十年的藏蓝色外套准备出门。
这件外套袖口已经磨得发亮,但老张舍不得扔,儿子上初中时用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买的。
临走前,他看了眼儿子紧闭的房门,心里那股不安又涌了上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指尖正捏着那根锈蚀的冠状动脉。
"浩浩?起床了没?"老张轻轻敲了敲门,指关节碰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太平间冷冻柜关闭时的闷响。
没有回应。
老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试着拧了拧门把手,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门从里面锁上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老伴早上的噩梦,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潮水般涌来。
"浩浩!开门!"老张用力拍门,手掌拍得生疼,声音在寂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
还是没动静。
老张握着铁锤的手指节发白,锤柄上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痂般簌簌剥落。这把当年给儿子钉婴儿床的锤子,此刻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抡起锤子的瞬间,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产房外他哆嗦着用这把锤子修好暖气片的场景,当时锤头敲击水管的叮当声里,裹着新生儿清亮的啼哭。
"砰!"第一锤砸在门锁上时,木屑飞溅到老张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他疯狂地眨着眼继续挥锤,泪水混着眼睑里尖锐的刺痛模糊了视线。
第二锤的巨响震得楼道声控灯全亮,惨白的灯光从背后打来,将他抡锤的影子投射在门板上,像个扭曲的怪物在撕咬囚笼。
门锁松动的瞬间,老张扔开铁锤用肩膀撞门。
腐朽的门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二十年前儿子用彩笔在门背后画的奥特曼图案,此刻在裂开的木纹里碎成残片。
浓重的煤气味像条湿冷的蟒蛇猛然窜出,老张被呛得踉跄后退,后腰撞上鞋柜尖锐的棱角。柜顶的陶瓷招财猫摔碎在地,碎片中滚出儿子初中时藏的玻璃弹珠。
"浩浩!"老张撕心裂肺的呼喊卡在喉咙里变成气音。
他踉跄着扑向那张单人床,拖鞋在浸了煤气的瓷砖上打滑,膝盖重重磕在床沿。
儿子穿着那件袖口脱线的蓝色睡衣——那是他大学退学时带回家的最后一件私人物品,此刻衣摆处还沾着去年除夕溅上的酱油渍。
床头的不锈钢盆里,炭灰堆成诡异的圆锥形,边缘残留的半截木炭像烧焦的指骨。
老张颤抖的手悬在儿子鼻尖前,能感觉到自己指甲缝里嵌着的铁锈正簌簌掉落。
秒针在死寂中走了三格,他忽然发现儿子左耳后那颗红痣被煤灰染成了黑色——那是婴儿时期就有的胎记,月嫂曾说这是"菩萨点的朱砂"。
"浩浩..."老张的手掌贴上儿子冰冷的脸颊,触感像在触碰冷库里的冻肉。
他发狠地搓着那片肌肤,仿佛这样就能搓热凝固的血液,却只蹭下些沾着煤灰的皮屑。
当他掰开儿子交叠的双手时,藏在掌心的游戏币叮当滚落——那是去年生日时他偷偷塞在儿子枕头下的,边缘还刻着"平安"二字。
王秀兰爬进房间时,发梢勾住了门框上摇摇欲坠的胶带。
她匍匐着蹭过满地碎玻璃,膝盖在瓷砖上拖出两道暗红血痕,右手无名指的金戒指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当她的指尖终于触到儿子垂落的左手时,突然发出类似动物哀鸣的呜咽——那截小指上还留着六岁时被菜刀切伤的月牙形疤痕。
窗缝透进的晨光中,书桌上的信封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老张模糊的视线里,看见儿子常用的那支钢笔压着信纸,笔帽上贴着的卡通贴纸已褪成惨白——那是浩浩初二考年级第一时,他特意去文具店买的奖励。
王秀兰突然爆发的哭嚎震碎了窗台上的玻璃杯,枸杞水顺着桌角滴落,在摊开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上晕开褐色的泪痕。
老张机械地拍打儿子僵硬的胸口,听着自己指骨撞击肋骨的闷响,恍惚想起儿子满月时自己也是这样轻拍他的后背,当时那具温热的小身体正打着奶嗝。
楼道里传来邻居杂乱的脚步声,有人惊呼着报警。
老张却突然注意到儿子枕头下露出的存折一角,深蓝色的封皮被压出褶皱,就像此刻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当他的指尖碰到存折冰凉的塑料膜时,窗外那台锈蚀的空调外机终于不堪重负,在尖锐的金属撕裂声中坠向地面。
02
老张机械地掏出手机拨打120,手指抖得几乎按不准数字。
老张掏出的华为Mate30裂屏手机还停留在儿子设置的锁屏壁纸——浩浩十五岁在黄山迎客松前的咧嘴笑。
他食指颤抖着在"120"第三个零上连戳五次才成功,指甲缝里的铁锈碎屑粘在屏幕上,像凝固的血点。等待音每一声"嘟"都震得他太阳穴突跳,后槽牙咬得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等待救护车的那十几分钟,是老张生命中最漫长的时刻。
救护车来前的十七分三十四秒里,老张用袖口机械地擦拭儿子鼻尖的煤灰。
布料摩擦声混着窗外锈蚀空调外机的嗡鸣,在死寂中形成诡异的二重奏。
他发现自己手背不知何时被铁锤划出的血痕,正缓缓将浩浩手背染出淡粉色纹路——像极了婴儿时期他给儿子手绘的生肖猪图案。
当穿蓝制服戴银框眼镜的急救医生蹲下时,老张注意到他橡胶手套上的滑石粉正簌簌落在儿子发紫的指甲盖上。
听诊器金属头贴上浩浩左胸的瞬间,老张突然想起儿子满月时自己也是这样俯身听心跳,当时那具温热的小身体正散发着奶香。
"瞳孔扩散超过五小时了。"医生翻动浩浩眼皮时,手电筒冷光照出睫毛根部凝结的煤灰颗粒,"典型的CO中毒特征。"
他边说边用棉签刮取浩浩口腔黏膜组织,棉絮纤维粘在发黑的舌苔上,像落满尘埃的蛛网。
医生的声音很平静,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
老张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昨天还活生生的儿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颤抖着拿起书桌上的那封信,信封上工整地写着"给爸爸妈妈",那是儿子一贯清秀的字迹。
信纸只有薄薄的一张,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仓促中写下的:
"爸,妈,对不起。我这十五年活得像条寄生虫,让你们丢脸了。我试过改变,但每次都失败。我太累了,先走一步。存折在衣柜最下面的鞋盒里,密码是妈的生日。别为我难过,你们应该感到解脱。——不孝子浩浩。"
信纸是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底撕下的,老张认出这是儿子珍藏的高中笔记。
潦草字迹间夹杂着被泪水晕开的蓝墨,在"寄生虫"三字处形成诡异的漩涡状痕迹。
衣柜暗角滚出半板舍曲林药片,铝箔上2022年8月的有效期已氧化发黑。
药盒底部粘着社区医院处方笺,医师潦草标注的"中度抑郁"诊断日期,恰是浩浩最后一次参加高中同学会的日子。
老张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滴在儿子苍白的脸上。
他摸着儿子消瘦的脸颊,这才注意到儿子眼下的青黑和凹陷的双颊——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儿子的手腕细得几乎能摸到骨头的形状,睡衣领口处露出凸出的锁骨,像两把锋利的刀,刺痛了老张的心。
老张突然想起最近半年儿子吃饭时总是只盛半碗饭,说是在减肥。
现在想来,那哪是什么减肥,分明是...
03
张浩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亲戚不多。
灵堂设在小区附近的殡仪馆,老张选了一张儿子大学刚毕业时拍的照片当遗像——
照片里的年轻人笑容灿烂,眼里有光,谁能想到十年后他会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照片上的张浩穿着学士服,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期待,谁能想到十年后的结局会是这样?
老张站在遗像前,看着照片中儿子灿烂的笑容,突然想起儿子拿到毕业证书那天,兴高采烈地对他说:"爸,我要去深圳闯一闯!我要开发一款全世界都在用的软件!"
那时的儿子眼睛里闪烁着怎样的光芒啊...
殡仪馆入殓师擦拭遗体时,防腐液无法柔化他右手拇指关节的茧,电竞鼠标磨出的半月形硬皮在冷柜灯下泛着蜡质光泽。
更衣时发现的陈旧烫伤令老张窒息:浩浩左肋有枚硬币大的烟疤,结痂样式显示至少存在五年。
记忆闪回到2018年夏夜,他撞见儿子在阳台抽烟时,浩浩慌乱按灭烟头的动作——原来那支南京烟从未真正熄灭。
老张为儿子选择的殓衣是件优衣库基础款格子衬衫,领口还留着2017年夏天张浩试图应聘房产中介时的粉底渍。
当殡仪馆助理试图解开第三颗纽扣时,塑料纽扣突然迸裂,滚落到停尸台下的阴影里——
那正是张浩最后一次面试失败后,在夜市地摊买回的打折品。
二姐送来的杰尼亚西裤在更衣时显露出荒诞:裤管内侧用红色马克笔写着网游账号密码,墨迹在多年的衣柜囚禁中已洇成肝癌晚期的血管网。
殡仪馆三号厅的霉斑在天花板洇出人形污渍,正对着张浩的遗像。
亲戚们送来的花圈挤在墙角,最醒目的那个写着"鹏程万里"——落款是开职业介绍所的表舅,十五年前正是他给张浩介绍过网吧管理员的工作。
人造绢花在空调冷风中簌簌颤动,每片花瓣都折射着电子厂招聘广告的光泽。
老张的后颈能感受到斜后方三姨妈的视线——她正在打量手机里儿子刚发的迪拜塔打卡照。
吊唁厅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嗡鸣。四十二朵白菊围成的花圈在冷气中轻轻颤动,花瓣上凝结的水珠不断滚落,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洇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老张的目光扫过灵堂前排的亲属,发现二姐正在用手帕反复擦拭表侄女手机屏幕上的雾气——那个穿着露脐装的00后女孩全程都在用前置摄像头补妆。
"张工节哀。"机械厂的老同事王主任递上白包时,目光在老张起球的呢料袖口停留了两秒。
老张注意到他西服翻领上别着的厂徽,那枚曾经象征国企荣耀的铜质徽章,此刻在惨白的LED灯下泛着冷硬的青光。
除了他们之外,老张能感觉到那些亲戚看他们的眼神里带着怜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也是,谁家三十五岁的儿子还赖在家里啃老?
在别人眼里,张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老张听到两个远房亲戚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听说那孩子十年没工作,全靠老张养着..."
"可不是,现在年轻人怎么这么没出息..."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老张的心里,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他想起去年春节,亲戚们来家里拜年,儿子一直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当时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家浩浩啊,就是太懒了,三十多岁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打游戏..."
"老张啊,节哀顺变。"邻居李大爷拍拍老张的肩膀,欲言又止,"浩浩这孩子...唉,也是命。"
老张知道李大爷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小区里谁不知道他家有个"啃老族"儿子?
十五年了,张浩大学毕业后就没正经工作过,整天窝在家里,靠老张那点退休金养活。
每次老张在小区里碰到熟人,对方总会问一句:"你家浩浩找到工作没?"这成了老张最怕听到的问题。
久而久之,老张出门都挑人少的时候,生怕遇见熟人。
他想起上个月在小区门口遇见老同事,对方炫耀自己儿子刚升了处长,问他:"你家浩浩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说:"还在家...调整呢..."
04
葬礼结束后,老张和老伴回到空荡荡的家。
一进门就看见儿子那双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门口,像是随时等着主人回来穿上它们。
老张的眼泪又下来了,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那双已经磨损的拖鞋,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儿子的温度。
儿子的房间还保持着那天的样子,老张一直没勇气进去整理。
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儿子的气息——那种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老张站在门口,看着儿子那张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面还放着几本翻开的书和一个保温杯,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会回来继续阅读。
"我去收拾浩浩的东西吧。"王秀兰红着眼睛说,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自从儿子走后,老伴就像被抽走了魂,整天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儿子的照片发呆。
老张摇摇头:"我来。"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水般,迈步走进了儿子的房间。
衣柜里的衣服不多,都是些廉价的T恤和牛仔裤,洗得发白但很干净。
老张的指尖触到衣柜底板的瞬间,突然被什么锐物刺破了指腹。
他颤抖着抽回手,借着窗外漏进的暮色,发现是枚锈蚀的图钉——2008年北京奥运会吉祥物"晶晶"的残缺笑脸,塑料涂层下渗出暗红色铁锈。
这枚本应钉在儿子大学录取通知书旁的纪念品,此刻正歪斜地扎在衣柜夹层缝隙里,像是某种迟到的命运隐喻。
存折扉页夹着张浩的身份证复印件,照片上的年轻人留着创业时期的板寸发型,眼角的淤青是当年被追债人殴打留下的印记。
老张一件件取出来,每件衣服都像一把刀,剜着他的心。
他拿起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T恤,这是儿子高中时最喜欢的,已经穿了十几年都舍不得扔。
T恤领口已经松了,袖口也有些脱线,但儿子总是笑着说这样穿着舒服。
老张记得儿子上高中时最喜欢这件衣服,每周五都要穿,说是"幸运衫"。
那时的儿子多阳光啊,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兴高采烈地讲学校的趣事,哪像后来...
老张把脸埋进衣服里,深深吸气,想要留住儿子的最后一点气息。
衣服上还残留着儿子特有的味道,那种混合着肥皂和淡淡汗味的气息,让老张的眼泪再次决堤。
他想起儿子大学毕业那年,穿着学士服兴高采烈地回家,说要去大城市闯荡。
那时候的儿子多么阳光啊,眼睛里闪着光,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儿子学的是计算机,当时互联网行业正火热,儿子信誓旦旦地说要创业,要做出中国人自己的软件。
老张还记得儿子当时兴奋的样子:"爸,我要开发一款让全世界都用的APP!我要让中国制造变成中国创造!"
那时的儿子,眼睛里闪烁着怎样的光芒啊...
后来呢?后来儿子创业失败,合伙人卷款跑路,留下一屁股债。
儿子灰溜溜地回了家,从那以后就像变了个人,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几乎不出门。
老张骂过,劝过,甚至动过手,但儿子就是不肯去找工作。
"我这样的废物,出去也是丢人现眼。"儿子总是这样回答,眼神空洞得像两个黑洞。
老张当时只当是儿子懒惰的借口,现在想来,那眼神里分明是深深的绝望。
老张突然想起有一次他硬拉着儿子去参加同学聚会,席间老同学们都在炫耀子女的成就,当有人问起张浩在做什么时,儿子低着头小声说:"还在找工作..."
那天回家后,儿子整整三天没出房门...
老张抹了把眼泪,继续整理。他想起儿子遗书上说的存折,便蹲下来找衣柜最下面的鞋盒。
那是个旧耐克鞋盒,边角已经磨破了,上面落了一层灰。
老张吹去灰尘,打开鞋盒,里面果然有个存折,还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笔记本下面压着几张银行卡。
老张先翻开存折,只看了一眼,就惊得坐到了地上,
后脑勺重重磕在衣柜门上都感觉不到疼。
存折上的余额显示:803,567.42元。
"这...这怎么可能?"老张手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存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儿子哪来的这么多钱?他不是一直靠他们老两口养活吗?
老张急忙抓起那本笔记本,发现是儿子的日记。
他随便翻到一页,上面的日期是半年前,字迹工整清秀。
05
"2022年11月3日。今天《暗夜行者》的版权费到账了,税后18万。加上之前的积蓄,已经存到75万了。再坚持一年,就能给爸妈买套小房子养老了。
可惜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要是让爸知道我在写网络小说,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在他眼里,只有公务员、老师才是正经工作...
今天他又骂我了,说隔壁老李家的儿子当了科长,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我多想告诉他,《暗夜行者》已经有出版社联系我想出实体书了,可我开不了口..."
他颤抖着手继续往后翻,纸张在他手中沙沙作响:
"2023年4月20日。抑郁症又发作了,整整一周写不出一个字。编辑催稿,读者骂我拖更,爸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坨垃圾。
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想到要给爸妈买房的承诺,又咬牙坚持下来...他们肯定会说我是装病逃避现实..."
老张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墨迹。
他从来不知道儿子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更不知道儿子一直在默默为他们攒钱买房。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儿子的电脑前,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显示需要密码。
老张试了儿子的生日,不对;试了自己的生日,也不对;最后试了老伴的生日,屏幕亮了。
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暗夜行者 小说",立刻跳出来无数结果。
第一条是某大型文学网站的链接,老张点进去,看到《暗夜行者》的封面——一个黑影站在高楼顶端的剪影,下方用红色字体写着作者名"孤舟",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笔名。
"浩浩...你为什么不告诉爸爸..."老张趴在电脑前,哭得撕心裂肺。
他现在才明白,儿子根本不是他们眼中的"啃老族",而是一个成功的网络作家。
而他,作为父亲,都做了些什么?他骂儿子是废物,说儿子没出息,甚至当着亲戚的面羞辱儿子...老张想起上个月家庭聚会,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家浩浩啊,这辈子算是废了,三十五岁的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窝在家里吃白食!当时二姨还接话说现在年轻人都不求上进,浩浩可得抓紧啊..."
当时儿子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扒拉着碗里的饭,手指捏得发白。现在想来,那时候儿子心里该有多痛啊...
06
最让老张崩溃的是,他在电脑的回收站里找到一封未发送的邮件,是儿子写给他的,日期是自杀前一天:
"爸,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对不起,我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
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写小说的事,只是您一直说这是'不务正业',我怕您知道了会更失望...爸,我知道您一直以我为耻,但我想告诉您,我真的很努力了,只是我的努力您看不见,也不认可..."
邮件的最后写道:"爸,我多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能听到您说一句'儿子,我为你骄傲'...下辈子,我一定做个让您自豪的儿子..."
老张读完这封信,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他想起那天晚上从门缝里看到的,儿子对着电脑哭泣的背影——
那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写作,在为了给他们老两口更好的生活而拼命工作!
而他这个父亲做了什么?除了指责就是贬低,从未试着去了解儿子的世界...
"浩浩...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才是废物...爸爸不配做你的父亲..."
老张抱着电脑,哭得几乎窒息。他多希望时光能够倒流,他一定会踹开那扇门,抱住儿子告诉他:"爸爸为你骄傲,真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刺耳的门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张踉踉跄跄地去开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年轻人。
"您好,请问这里是孤舟老师的家吗?我是他的编辑小林。他已经三天没更新了,电话也打不通,我们都很担心..."年轻人脸上写满焦急。
老张的眼泪又下来了。他侧身让年轻人进门:"浩浩他...三天前走了..."
年轻人震惊地瞪大眼睛,文件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什么?不可能!《暗夜行者》马上就要出版实体书了,影视改编也谈得差不多了,他怎么会..."
老张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冲进儿子的房间,抱着儿子的枕头嚎啕大哭。
他想起儿子曾经试探性地问过他:"爸,你觉得写小说算正经工作吗?"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那算什么工作?不就是瞎编乱造吗?没出息!"
现在想来,儿子当时该有多失望啊...
07
老张颤抖着双手接过小林编辑递来的那份影视改编合同,白纸黑字上儿子的笔名"孤舟"刺痛了他的眼睛。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栏空空如也,等着一个永远无法落笔的签名。
"叔叔,这是张浩老师最后一部作品《救赎》的手稿。"小林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本来下周就要签约出版的,讲述的是一对父子解开心结的故事..."
老张的眼泪砸在U盘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翻箱倒柜,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个药瓶,全是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有些连封口都没拆。
葬礼后的第七天,老张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样书,《暗夜行者》的实体书烫金封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老张!你儿子上电视了!"邻居突然在楼下大喊。原来《暗夜行者》的影视改编新闻上了娱乐头条,主持人正介绍着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作家"。
那天夜里,老张梦见儿子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睡衣,坐在电脑前回头冲他笑:"爸,我的故事要被拍成电视剧了。"他冲过去想抱住儿子,却扑了个空。
清晨醒来时,老张发现枕巾湿了一大片。窗外,第一缕阳光照在那本崭新的《暗夜行者》上,封底印着儿子最后一篇日记:
"希望有一天,爸爸能为我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