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车祸急需输血,当医生说出血型后,老婆懵了:儿子竟是o型血
发布时间:2025-05-26 14:03 浏览量:7
“先生,您儿子急需输血,我们医院血库不够用了……”医生满手鲜血站在我面前,我感觉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人空的像似与世隔绝。
“抽我的,或者我老公的……”我老婆在旁边几近崩溃的嘶吼,将袖子撸起来伸到医生面前。
“对不起,直系家属不可以输血,我们医院再联系其他医院,你们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从哪里弄到O型血液……”
“好,我这就去找……”不等医生说完,回过神的我慌忙应允,转头就往医院外走,却听我老婆突然开口:“医生,你是不是搞错了?里面的不是我儿子吧?”
我脚步猛然一顿,转头看向我老婆满脸疑惑,浩浩是我们看着送进急救室的,怎么可能搞错?
我的心一沉,生怕老婆被刺激大了出什么问题,急忙走回来扶住她。
“怎么可能搞错,张浩,16岁,刚刚车祸进来的,的确是o型血。”
我拉着老婆要走,她却挣脱我的胳膊,死死抓着医生蓝色手术服:“不对,我老公A型血,我B型血,怎么会生出O型血的孩子,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不对,这不对!”
医生也震惊了,慌忙转头冲进急救室,不过几分钟后出来,态度坚决道:“没有搞错,就是O型血,你们到底要不要抢救?”
终于回过神来的我,扑通一声坐在冰冷得椅子上,目光落在同样呆滞的妻子身上,血瞬间凉到了骨子里。
1、
孩子顺利抢救了回来,可我与妻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里。
浩浩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我们的孩子去了哪里?
又是什么时候出的错?
我老婆小秋看着我,眼神闪缩不定,带着忐忑开口:“你是不是怀疑我?”
怀疑?
难道我不该怀疑吗?
可这件事是她先发现不对的,若是她做出了对不起我的事,应该极力隐藏才对,又怎么会当众叫破?
可若不是小秋出了问题,浩浩又是怎么来的?
我记得很清楚,小秋生产那日,我是陪着她进了手术室的。
也是亲眼见证了她生下孩子,为此我对那事产生了阴影,足足半年没有跟老婆同床,老婆跟我冷战了好久。
直到我看了心理医生,才慢慢提起精神。
所以浩浩应该是我老婆亲生才对,可是为何血型对不上?
所有的疑惑,在我们这个和谐了16年的家庭里炸裂开来,堆积了16年的鸡毛蒜皮如同珍珠被穿在一根线上,全部翻出来反复咀嚼。
而我彻底陷入疑神疑鬼的危机当中。
“做亲子鉴定吧!”一个月后,浩浩好的差不多时,小秋拉着我下楼,在僻静的停车场发了很大的火。
我努力隐忍着心里滔天怒火,一拳砸在停车场的墙上:“做,我们三个人都做。”
小秋看着我,眼底闪烁着失望的光,也许她以为我会否定她,然后她坚持要做,这样至少证明,我没有怀疑过她,却未想过,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许是对我失望,又或者是伤心更多,这一次她没在发脾气,转身上楼直奔鉴定中心。
我没能看到拐角处一闪而过的病号服,跟着小秋坐电梯离开。
医护人员似乎早知道我们会来,全程没有任何质疑,直接拿着我们的血液和浩浩的血液去了亲子鉴定采集室。
我与小秋等待的时间里,煎熬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既希望是医院搞错了,又怕不是医院搞错了。
那是我们辛辛苦苦16年拉扯大的孩子,早已有了深刻的感情,这个时候告诉我们抱错了,又或者小秋出轨,我该如何面对?
正在我们煎熬的时候,护士突然过来找我们:“浩浩家长,你们看到浩浩了吗?”
小秋呼一下起身,惊疑询问:“浩浩,浩浩不是在病房吗?”
我们是看着浩浩睡着才出来的,这才多久,他应该没有这么快醒过来才对。
护士满脸狐疑:“我看着浩浩拄着拐杖,跟在你们后面出去的,然后一直没有回来。”
“什么?跟我们出去的?”
我与小秋对望,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难道是孩子偷听到了我们说话,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有问题,所以走了?
2、
小秋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过去,我慌忙伸手扶住她,心里疼的针扎一般。
“小秋,先别着急,我们出去找找,你给爸妈打个电话,看孩子是不是回家了。”
小秋勉强支撑着坐在椅子上,拨号的手肉眼可见的发抖,几次都没能拨出去,大脑空的仿若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抢过她的手机,看到岳母的名字,直接按了拨通键。
电话接通的有些慢,那头传来岳母微微发堵的鼻音:“小秋啊!有事吗?”
“妈,是我文博,浩浩在你那边吗?”我焦急询问,那边呼吸沉重起来,等了足足十几秒,岳母才开口说道:“浩浩,浩浩刚回来,怎么搞的,孩子住院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这孩子,走也不说一声,我跟他妈都急死了,妈,你让孩子在家等我,我这就回去接他……”
岳母说好,让我把电话交给小秋。
我没多想,将电话交给了小秋,就见她松缓的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牙齿磨的咯咯作响,似乎在隐忍什么。
恰好此时,医生出来送结果,我急忙走过去倾听。
小秋望着我的后背眼神复杂,却终究没有过来,只是坐在那里发呆。
“根据检测,你与您爱人的基因与浩浩相对比,您与浩浩无任何血缘关系,您爱人与浩浩有部分血缘关系……”
“部分,是什么意思?”我打断医生的话,整个人处于迷糊之中。
要么有,要么没有,什么叫部分?
“部分,也就是说,您爱人可能与孩子有亲属关系,却不是直系亲属的意思。”怕我听不懂专业术语,医生干脆用简单的话语告知我。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与小秋有亲属关系,也就是说这孩子是小秋亲戚家的孩子,那会是谁?
我记得,小秋怀孕时,她家亲戚没人怀孕啊!
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小秋突然走到我面前道:“老公,浩浩跟我们生活了16年,我们感情那么深,要不,别追究了吧!”
我猛然回头看向她,直觉事情不对劲。
“什么叫不追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是说那个孩子当真不是我的,小秋怕露馅,所以让人把孩子换走了?
可谁能舍得自己的孩子换给我们?
这个人是小秋的亲戚,事情便鲜明了很多。
我瞬间双目赤红,伸手捏住小秋的脖子:“所以说,你还是背叛了我,生下了别人的孩子是吗?孩子是你换走的对不对?为的就是掩饰你的无耻……”
小秋震惊的看着我,一张脸被我掐的瞬间充血。
3、
医护人员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一幕,全都愣怔在当场,当他们反应过来时,飞快冲过来拉开我的手。
“先生,请你冷静一点,不可以伤害别人……”
“放开,你们放开我,让她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刘艳秋,16年,16年啊!我对你怎么样,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她缓了很久,一直咳嗽,直到气息喘匀了,才失望的看着我,满眼伤痛:“文博,我从未想过,你会这般想我,我这一辈子,爱过的只有你一个人,从未背叛过你,否则让我天打雷劈……”
我哪里会相信她。
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让我不追究,若她没有背叛我,最应该想到的,不是应该找孩子吗?
为何要我不追究?
我突然想起我给岳母打过去的那个电话,貌似小秋接到电话时,态度发生了转变。
也就是岳母在电话里跟她说了什么。
我用力想要甩开医生的钳制,想要去找岳母问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许是我之前太过激动,差点掐死我的妻子,因此医生不敢轻易松手:“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有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您若是在这么激动下去,我们只能选择报警……”
若是在他们医院出了人命,他们承担不起。
“放开……”我嘶吼,满脑子都是孩子的事情,却不知从何说起。
小秋脖子上的红痕肉眼可见的发青,发紫起来,她哑着嗓子开口:“放开他吧!他不会在对我动手的……”
我在小秋眼睛里看到了失望,可我又何曾不失望。
我给别人养了16年的孩子,都不知道头上这顶帽子到底是不是绿色的。
如小秋说的那样,医生松开我后,我转身出了医院大门。
当我开车回到岳母家时,岳母家大门紧闭,好像知道我会回来,提前躲了出去。
他们越是这样,我越怀疑。
回到家里时,小秋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怎么?知道事情暴漏,这是想提前逃离了?”
4、
小秋甩开我的手,红着双眼对我说:“我没有错,信不信由你,但有些事我必须去问清楚。”
“问,我陪你一起问,岳父岳母在哪里?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小秋深吸一口气:“这件事,跟我爸妈无关,他们是怕你牵扯到无辜的浩浩,因此才带着孩子出去散心的。”
我从小秋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些猫腻,蹙着眉头询问:“你,什么意思?带着孩子出去散心,也就是说浩浩也知道他的身世了?”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若是在医院里知道的,我不会怪罪他,毕竟他也被蒙在鼓里16年。
可若是早就知道了,那么这个儿子对我来说,实在过于可怕。
还有小秋生的孩子又在哪里?
浩浩跟小秋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看着小秋生下的那个孩子,必然是最关键的因素。
我现在最想找到的,就是小秋生下的那个孩子,无论他是谁的种,至少我能找出真相。
我不想这16年过得糊里糊涂,至少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被人弄成了绿头龟。
“你冷静一下。”小秋尽力安抚我暴躁的情绪,可我如何能冷静的下来。
自从知道浩浩不是我儿子那一刻,我都快疯了
一个多月的日夜里,无数噩梦在我脑子里徘徊。
一会是小秋生的那个孩子被遗弃在路边,活活冻死了。
一会又是小秋的姘头找来,抱走了孩子,小秋的家人无奈下,才随便找了个孩子冒充顶替。
冒充顶替?
我脑海中的画面一帧帧清晰起来,貌似小秋坐月子期间,我岳母根本不让任何人插手,即便我妈过来照顾小秋,岳母都跟在身边时时刻刻看护着。
那时我以为岳母关心女儿,现在想想处处透着诡异。
不行,我还是得找到岳母才行。
我猛然抓住小秋的行李:“你哪儿都别想去,除非带上我一起。”
为了浩浩,我无心工作,睡觉都不敢合眼,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如今浩浩已经可以行走了,没了生命危险,我已经没必要顾及他的心情了。
小秋见没办法摆脱我,只好放下行李箱,转身去了厨房:“算了,我不走了,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饭吃。”
她竟然还能如此平静,着实让我看不透她。
结婚18年,我视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的妻子。
“刘艳秋,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孩子到底去了哪里?”
“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浩浩跟外公,外婆出去旅游了。”她一边翻冰箱找食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说的不是浩浩,你心里清楚得很,我说的是谁。”我站在她身后,忍着动手的冲动,死死盯着她的后背,恨不能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她敲蛋的手明显一僵,随即又开始熟练的打蛋搅拌,似乎没听到我的话一样。
我看着她磨牙,势必要在今天知道她生的那个孩子的下落。
这件事不问清楚,我们的婚姻也就到头了。
鸡蛋落入垃圾通,鸡蛋壳丢进碗里,小秋的心神明显不在吃饭上,我能看见她微微发抖的手,渗着苍白的光,隐隐可见的血管,流淌着青色的脉络。
5、
抽油烟机在头顶发出老旧的轰鸣,像极了这些天来横亘在我和小秋之间的那道无形屏障。
锅里的番茄牛腩汤咕嘟咕嘟翻着泡,红油混着水汽在玻璃窗上凝成雾蒙蒙的一片,小秋握着锅铲的手悬在半空,刀刃上的土豆丝粗细不均,有几片还歪歪扭扭地粘在案板边缘。
"我再问最后一遍," 我把手机里存着的亲子鉴定报告拍在流理台上,A4 纸边角被水汽洇湿,"当年在市妇幼,你生下的那个孩子 —— 到底在哪儿?"
锅铲突然磕在搪瓷锅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小秋转身时,围裙带子还挂在烤箱把手上,沾着面粉的指尖在围裙上抹出几道深痕:"文博,浩浩在我妈那儿好好的,你能不能..."
"别跟我提浩浩!" 我猛地拍向流理台,洗洁精瓶子歪倒在地,"那是我们养了十六年的孩子!可血型对不上,亲子鉴定说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你让我怎么信这十六年的日子是真的?"
小秋的睫毛剧烈颤动,锅里的汤突然扑出锅沿,在燃气灶上腾起白烟。
她手忙脚乱地关小火,不锈钢汤勺掉进沸水里,溅起的油星子在她手腕上烫出红点:"你以为我不懵吗?我明明记得..."
"记得什么?" 我逼近两步,厨房狭小的空间里,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油烟气扑面而来,"记得在产房里我亲眼看着护士把孩子抱给你?还是记得后来你妹妹抱着孩子出去过?"
小秋的动作突然顿住,锅铲 "当啷" 一声掉进锅里。她转身时,我看见她眼底飞快闪过的慌乱:"你... 你听谁说的?"
"所以真有这事?"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喉间像塞了团浸满醋的棉花,"结婚这么多年,我对浩浩付出多少,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是十六年前!" 小秋突然提高声音,围裙带子终于从烤箱把手上扯断,"那时候我刚生完孩子,整个人都是晕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信你?你接了岳母的电话后,为何不让我追究?" 我抓起台面上的车钥匙,金属齿硌得掌心发疼,"你知不知道,医院的监控只能保存三个月?现在十六年过去,我们连查都没地方查!"
小秋的嘴唇动了动,突然转身关掉燃气灶。
水蒸气在她脸上凝成水珠,分不清是热气还是眼泪:"文博,我们冷静点好不好?浩浩现在需要..."
"我冷静不了!" 钥匙在指间转了两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音,"从知道血型不对那天起,你就一直躲躲闪闪!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后,你连追问都不追问,浩浩去了你妈那儿,你也不管不问 —— 你心里是不是有鬼?"
案板上的土豆丝被碰散,几片滚落到地。
小秋弯腰去捡,发丝从橡皮筋里滑出来,垂在沾满面粉的额前:"你要我说什么?说当年孩子被人换了?还是说我... 我出轨了?"
最后几个字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我盯着她发颤的肩膀,突然想起十六年前那个暴雨夜,她躺在产房里,握着我的手说 "我们的孩子会像你"。
那时窗外电闪雷鸣,而她眼中倒映着产房的灯光,比任何星辰都亮。
"你自己说的," 我转身拉开厨房门,夜风卷着槐花香灌进来。
门在身后撞上的瞬间,我听见瓷碗摔碎的声音。
小秋很少摔东西,结婚这么多年,连吵架都带着书香门第的克制。
6、
但此刻,我不想回头,不想看见她蹲在地上捡碎片的样子 —— 就像不想承认,我们的婚姻正在那些锋利的瓷片里支离破碎。
车载广播在播晚间新闻,主持人说着 "夏季暴雨即将来临",我却把车窗开到最大,任由五月的热风灌进领口。
后视镜里掠过市妇幼的霓虹招牌,十六年前的建筑早已翻新,但那个印着 "产房" 字样的绿色指示牌,还牢牢钉在记忆里。
方向盘在掌心沁出汗渍。
我想起浩浩住院时,小秋总在床头放一本《安徒生童话》,说那是她怀孕时每天读给孩子听的。
可现在想来,每次翻到《海的女儿》,她声音里总会带点颤抖 —— 是不是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这个孩子不属于我们?
手机在中控台上震动,是老陈发来的消息:"兄弟,南门巷的老地方,我备了两箱冰啤。"
酒吧里的灯光暗得恰到好处,老陈的老婆当年是小秋的大学室友,此刻正窝在卡座角落玩手游,见我进来只抬了抬手。
老陈把两瓶啤酒推过来,铝罐表面的水珠在吧台上洇出圆斑:"听说浩浩出院了?"
"嗯。" 瓶盖 "啵" 地弹进烟灰缸,冰凉的液体灌进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灼烧,"送去岳母家了,小秋说... 说让孩子静静。"
老陈的眉头皱成川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标签:"其实... 有些事,我早该跟你说。"
我握着酒瓶的手顿住。
老陈是我大学室友,当年小秋生产时,他是第一个来医院探望的朋友。
此刻他避开我的视线,盯着吧台上摇晃的冰块:"那天我们带了束康乃馨去病房,刚到门口,就看见你老婆的妹妹抱着个襁褓往外走。"
"小姨子?" 我感觉心跳突然漏掉半拍,"你确定是她?"
"应该没错," 老陈灌了口啤酒,喉结滚动得格外用力,"你岳母当时也在,说什么 ' 带孩子去晒晒太阳 ',但那天阴得厉害,根本没太阳。"
他突然压低声音,"而且... 那个襁褓上的小被子,跟我们在病房看见的不一样。"
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啤酒瓶在吧台上晃出涟漪:"怎么不一样?"
老陈抽回手,从钱包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六年前在病房拍的,小秋靠在床头,我捧着襁褓站在床边 —— 襁褓是淡蓝色的,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小熊,是小秋怀孕时亲手绣的。
"我们后来在走廊看见你小姨子," 老陈指着照片里的襁褓,"她抱的那个,是白底碎花的,跟这个完全不一样。"
"老陈," 我盯着吧台上晃动的光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震颤,"你说,有没有可能... 当年在病房,孩子被调包了?"
老陈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吧台另一侧,驻唱歌手开始弹唱《后来》,"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的旋律混着冰块碰撞声,在耳中变得格外刺耳。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岳母发来的消息:"小秋刚回来,情绪很差。文博,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小秋每次回娘家,总会带些自己烤的司康饼。
她总说母亲胃不好,吃不得太甜的东西,却忘了自己对麸质过敏,每次烤完都要躲在卫生间咳嗽很久。
"我得走了。" 把车钥匙拍在吧台上,老陈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后视镜里渐渐模糊。
路过市妇幼时,我鬼使神差地踩了刹车,盯着急诊楼顶层的灯光 —— 那里曾是十六年前的产房,此刻像座沉默的灯塔,守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
发动车子时,车载广播刚好播完路况:"南门巷附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请注意避让。" 我突然想起,小秋的妹妹住在南门巷,十六年前抱着孩子消失的方向,正是那里。
方向盘猛地打向右转,轮胎在柏油路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前方的红绿灯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小秋转身时眼中闪烁的水光。
这一次,我不想再等她开口 —— 有些真相,哪怕会撕裂所有的过往,我也必须亲手揭开。
7、
铁门在身后 "咔嗒" 锁住的瞬间,我还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南门巷 59 号的门牌号在路灯下泛着青灰,小姨子刘艳雪的手指正从门把手上收回去,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番茄汁 —— 和小秋平时做饭后一模一样的痕迹。
"文、文博哥?" 她的声音带着破音,防盗门只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和小秋有七分相似的脸。
十六年未见,记忆里那个扎着双马尾的高中生,此刻穿着褪色的卡通围裙,鬓角还别着根没摘干净的韭菜。
我没说话,直接用肩膀撞开门。
玄关处摆着三双拖鞋:岳父的老北京布鞋,岳母的粉色棉拖,还有一双看是少年穿的拖鞋。
客厅传来电视购物的嘈杂声,真皮沙发上,小秋正给浩浩剥橘子,岳母在茶几上摆着刚切好的西瓜,岳父端着紫砂壶的手悬在半空,茶水正沿着壶嘴往下滴。
"砰" 的一声,是刘艳雪关门时撞翻了鞋柜上的相框。
"爸爸!" 浩浩跳起来,橘子汁顺着下巴滴在胸前的衣服上。
他伸手要抱我,却在触到我僵硬的肩膀时顿住。
十六年的父子默契在此刻失效,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突然想起上周在医院看监控,他偷偷躲在角落看我跟他妈吵架的摸样。
"去帮我买包烟。"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丝。
浩浩张了张嘴,小秋剥橘子的手突然用力,橘瓣在掌心挤出汁液:"浩浩先坐着,妈妈..."
"让他去。" 我打断她,视线扫过岳母慌乱收起的西瓜刀,还有岳父迅速藏进沙发缝隙的信封 —— 封口处印着 "市妇幼保健院" 的红章。
刘艳雪在玄关处绞着围裙,脚边的碎玻璃映出她发白的脸。
客厅的吊扇在头顶吱呀作响,空调出风口的冷风灌进领口,却吹不散喉间的腥甜。
小秋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片橘子皮,和十六年前产房里的模样重叠 —— 那时她也是这样,带着初为人母的柔软。
"说吧," 我坐在三人沙发正中间,强迫自己直视岳母闪躲的目光,"十六年前在产房,到底换了谁的孩子?"
茶壶 "当啷" 摔在茶几上,滚烫的普洱在米色桌布上洇出深褐的疤。
岳父的手在发抖,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 那是小秋出生时,岳母去庙里求的平安符。
"文博,先喝口茶..." 岳母的手刚碰到玻璃杯,我突然看见她无名指根的烫疤 —— 和小秋上周被油星溅到的位置一模一样。
十六年前的产房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双手,接过了我们的孩子?
"别装了。" 我摸出老陈给的照片,拍在仍在滴水的茶壶旁,"十六年前,刘艳雪从病房抱走了我的孩子,用这个碎花襁褓换走了小秋绣的小熊襁褓。" 指尖划过照片里小秋疲惫的笑脸,喉结滚动着咽下腥甜,"然后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刘艳雪突然蹲下去捡玻璃碎片,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姐夫,你,你听我给你解释……"
8、
岳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垂落在地板上。
岳母的眼眶瞬间红了,双手紧紧攥着沙发上的靠垫,指节泛白。
刘艳秋抬头看了我一眼,迅速又低下了头,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爸!" 我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们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么多年了,我把浩浩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你们就忍心看着我蒙在鼓里吗?"
"文博," 岳父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有些事... 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我追问道,"难道是孩子刚出生就被抱错了?还是说..." 我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猜想,只是紧紧盯着他们。
刘艳秋突然转身,背对着我们,肩膀微微发抖。
刘艳雪走过来,伸手想要碰我的胳膊,又犹豫着收了回去,叹了口气说:"姐夫,你别逼爸妈和姐了,有些事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没好处?" 我冷笑一声,"现在告诉我真相,才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你们以为瞒着我,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岳母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文博啊,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当时... 当时医生说孩子可能保不住,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医生?" 我皱眉,"什么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艳秋突然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文博,对不起,对不起..." 她踉跄着走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
"小秋,你别这样,"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跟着揪起来,可一想到那份亲子鉴定,又忍不住抽回手,"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浩浩和你有一半血缘,也就是说,他是你的侄子或者外甥,对吗?那我的孩子呢?"
9、
"姐夫你记不记得..." 刘艳雪喉结滚动,视线死死钉在地板上那摊水渍,"浩浩满月前三天,你突然在单位晕倒,送进医院时全身紫斑。当时姐给我打电话,手都是抖的,说医生查不出病因,只说你血液里的血小板在疯狂凋亡 ——"
"不对..."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像被撕裂的老照片慢慢拼接,"我记得岳母说只是慢性贫血,输了几次血就..."
"那是骗你的!" 刘艳雪突然抬头,眼眶通红,"你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十七天,全身插满管子!姐夫你知道吗?当时爸把家里积蓄全拿出来,跪在医院走廊求医生,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救你... 后来还是小姨夫找了个江湖郎中,说你这病是祖传的 ' 血枯症 ',得靠特殊药引子吊着命!"
我踉跄着扶住沙发扶手,冷汗浸透后背。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突然涌上来:深夜里母亲偷偷抹泪的剪影,岳父对着中药罐子叹气的背影,还有刘艳秋每次喂我喝药时躲闪的眼神 —— 原来不是普通的慢性病,是会要命的遗传病?
"老中医说这病传男不传女," 刘艳雪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风吹散的纸片,"你醒过来后,家里人瞒着你做了基因检测... 结果发现浩浩的脐带血里,居然也有同样的病变基因。"
茶几上的台灯在墙面投下扭曲的影子,岳母突然发出压抑的呜咽,岳父的拳头重重砸在沙发扶手上:"当时医生说,这病到了孩子身上会提前发作,最多活不过三岁!你想想,我们怎么忍心看着刚满月的孩子慢慢..."
"所以你们就把他换了?" 我盯着刘艳秋剧烈颤抖的肩膀,突然发现她后颈有片指甲盖大小的淤青 —— 那是我掐的。
"不是换!" 刘艳雪突然提高声音,"是顶替!你还记得艳秋姐的远房表哥吗?他在外面有个私生子,生下来就被丢在医院。当时那孩子的生母刚咽气,浑身干干净净,连块胎记都没有..."
"住口!" 刘艳秋突然尖叫,抓起靠垫砸向妹妹,"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 靠垫落在我脚边,带出阵薰衣草香 —— 那是我去年出差时给她买的礼物。
"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弯腰捡起靠垫,指尖触到布料上绣的 "平安" 二字,突然觉得讽刺,"你们让我养着别人的孩子,把我的亲生骨肉丢给陌生人,就因为他有病?"
"不是丢!" 岳母终于开口,布满皱纹的手在空中抓握,像要抓住逝去的时光,"老中医说,孩子可能还有救,他会努力找到方法的!"
我突然想起十六年前那个暴雨夜。原本定好的满月酒前一天,我突然高烧不退,再醒来时已经是三个月后。
刘艳秋告诉我孩子早产体弱,需要留在医院观察,后来直接接回了家 —— 原来那些日子,他们正在策划一场改变两个家庭命运的偷换。
"所以我的孩子,就这样消失了?" 我转向刘艳秋,她正把自己缩在窗帘后,只露出半截颤抖的手腕,"你每天对着我笑,给我熬药,看着浩浩叫我爸爸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文博我错了,我也是才知道不久..." 她突然冲过来抱住我的腿,指甲掐进我的小腿,"我真的要疯了!浩浩也是我用心呵护到大的,我也一直将他当亲生儿子养,我也是做了亲自鉴定后才知道..."
"所以你们就偷了我的的孩子?" 我握住艳秋的手,她也是无辜的,而我却那样对待她。
她知道真相时,心里应该比我还难过吧!
突然注意到她无名指根部的茧子 —— 那是十六年来给孩子冲奶粉磨出来的。这个细节像根细针扎进心脏,痛得我几乎站不稳。
刘艳雪突然从包里掏出张泛黄的纸条,"当时那个私生子的生母咽气前,拉着我妈的手说,求我们给孩子一条生路。"
纸条在灯光下晃动,我看见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谢谢你们,将孩子抚养长大,我们不会去找孩子,也不会给你们添加负担。"
"所以你们就顺水推舟,把两个孩子掉了包?" 我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自己都害怕的戾气,"我的亲生儿子被丢给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男人,而你们抱回来的,是个注定要在谎言中长大的孩子?"
"姐夫你听我说!" 刘艳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血管,"后来我们找过那个老中医!他说血枯症虽然遗传,但只要找到直系血亲的骨髓,就能根治。所以当年掉包,一是为了救你的孩子,二是... 也是想给你留条活路!"
"救我的孩子?" 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儿子一出生就被你们判了死刑,丢给陌生人,这叫救他?"
"因为他有病!" 岳母突然崩溃大哭,"你以为我们想这样吗?看着亲外孙被送走,比剜我的心还疼啊!可是医生说,他最多活三年,与其让你们看着孩子慢慢断气,不如..."
"不如让他在不知道亲生父母的地方自生自灭?" 我打断她的话,视线落在墙上的全家福 —— 去年浩浩生日时拍的,他搂着我们夫妻笑得多甜。
照片里的我穿着刘艳秋织的毛衣,她手腕上戴着我送的银镯子,一切都那么温馨,却像层华丽的糖衣,包裹着剧毒的内核。
"还有那个老中医," 我突然抓住刘艳雪的肩膀,"他现在在哪?既然是他诊断的遗传病,他肯定知道当年的细节,对吗?"
刘艳雪被我抓得皱眉,却没躲开:"姐夫你还记得吗?你病好后,有个戴灰布帽的老头常来家里,说自己是社区医生来随访。其实他就是那个老中医,姓孙,住在城西城隍庙后巷..."
"够了!" 岳父突然站起来,沙发弹簧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十六年了,就算找到那个孙老头,他能记得当年一个婴儿的去向?"
"至少要试试!" 我扯下墙上的全家福,相框砸在地上发出巨响,玻璃碴溅到刘艳秋脚边,"我要知道我的孩子是死是活,就算他真的得了遗传病,我也要找到他,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治他!"
"文博你冷静点!" 刘艳秋扑过来抱住我,滚烫的泪水滴在我手背上,"浩浩他... 浩浩现在不知道真相,他那么依赖你,你难道要让他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吗?"
"那我的亲生儿子呢?" 我低头看着她,这个我爱了十六年的女人,"他在别人家里,可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可能正在被遗传病折磨,而我们却在这里享受天伦之乐?"
突然,门口传来玻璃爆裂的声响。
我转身看见浩浩放下香烟,转身冲进自己房间。
"明天," 我扯下脖子上的银链,那是刘艳秋送我的结婚礼物,"我要去城西找那个孙老头,你们谁也别拦我。如果找不到线索,我就去报警,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
"报警?" 岳父突然冲过来,苍老的脸涨得通红,"你想让你我们去坐牢吗?当年掉包孩子,在法律上就是拐卖儿童!"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我胸口。刘艳秋的哭声突然停了,她抬头望着我,眼里全是恐惧 —— 那是害怕失去家庭,害怕失去我的恐惧。
而我此刻却在想,十六年前,当我的亲生儿子被放进陌生人的保温箱时,他是否也在害怕,是否也在哭着找妈妈?
"我不会报警," 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我必须找到他。就算他已经... 就算他不在了,我也要知道他埋在哪里,至少让他知道,他的亲生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刘艳雪突然蹲下来,把碎玻璃一片片捡进手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姐夫,其实孙老头三年前就中风了,现在住在养老院。我明天陪你去,就算他说不出话,也能从病例里找到线索..."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墙上的裂痕 —— 那是上周浩浩打羽毛球时不小心撞裂的。
雷声响起时,我听见浩浩房间传来轻轻的抽泣声。
刘艳秋猛地抬头,像被惊醒的母兽般冲向卧室,留下满地狼藉的真相,在闪电的余光里,狰狞得如同未愈合的伤口。
我弯腰捡起全家福的残片,照片里的 "浩浩" 正指着蛋糕上的十六根蜡烛笑。
指腹擦过他眼角的痣 —— 那是颗不属于我和刘艳秋的痣。
原来从一开始,命运就留下了破绽,只是我们都被爱蒙住了眼睛,看不见真相在暗处慢慢发芽,直到今天,长成刺破心脏的荆棘。
"明天早上八点," 我对着岳父岳母的背影说,"把当年所有的病历、纸条、哪怕是一张车票,都给我准备好。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女婿,就别再隐瞒。"
岳父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拍了拍岳母颤抖的肩膀。
刘艳雪还在清理地上的血迹,动作机械而缓慢,像在擦拭一段永远擦不掉的过去。
雷声再次轰鸣时,我知道,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终将成为我们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
而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我的亲生儿子,或许也在雷声中醒来,摸着胸口莫名的疼痛,不知道这是血缘的呼唤,还是命运的警告。
10、
养老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鼻腔发疼,在三楼病房看见那个蜷缩在轮椅上的老人。
孙老中医的右半边身子像被抽走了力气,眼球浑浊如蒙着灰的玻璃珠,唯有听见 "血枯症" 三个字时,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抽搐,在护工的记录本上划出歪扭的墨迹。
"他... 他当年留了张纸条!" 刘艳秋突然从包里翻出泛黄的牛皮纸袋,里面掉出半张门诊单,角落画着歪歪扭扭的红十字 —— 和十六年前保温箱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护工凑近老人耳边大喊:"孙大夫,您还记得十六年前那个男孩吗?就是您说送去城西的..." 老人混浊的眼球突然转动,枯枝似的手指指向床头柜上的铁皮盒,里面躺着枚生了锈的平安锁,锁扣处刻着 "浩浩" 二字。
"城西... 康健诊所..." 刘艳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骨血,"当年爸跟着送孩子的人去过那里,说门口有棵歪脖子槐树!"
我们赶到时,暮色正给那棵枯死的槐树镀上血色。
铁门上的 "康健中医馆" 铜牌已斑驳,推开门便是刺鼻的福尔马林味。
刘艳秋突然尖叫着撞开里间房门,只见玻璃柜里摆着十几个标本瓶,泡着畸形的胚胎 —— 最小的那个瓶身标签上,赫然写着 "张文博之子,血枯症晚期"。
"我的孩子!" 刘艳秋发疯似的砸向玻璃柜,碎渣划破手掌也不觉得疼,抓起标本瓶就往怀里塞。
我冲过去揪住院长衣领,把他抵在发霉的墙面上:"那个男孩呢?十六年前送来的男孩!"
"死了!早就死了!" 院长的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散发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送来时都快断气了,我们尽力了... 爱信不信!"
地下室的灯忽明忽暗,混凝土墙面上渗着水珠。
当看见墙角那排水泥砌的小坟包时,刘艳秋突然像被抽走骨头般瘫软在地。
最左边的坟前插着木牌,用红漆写着 "无名氏之墓",土堆上长着几簇枯黄的狗尾草 —— 在手机闪光灯下,草茎上缠着根银白色的丝线,和刘艳秋今早系头发的头绳一模一样。
"他才三个月大... 你们怎么敢..."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冰冷的水泥面,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刘艳秋的干号。
她正用流血的手抠挖坟包,指甲缝里塞满带草根的泥土,护工的惊叫混着远处的警笛声,在潮湿的地下室里荡出回音。
警车的蓝光映在岳父母苍老的脸上时,岳母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文博啊,我们真不知道会这样... 当年老中医说会治好孩子,谁晓得他们把孩子卖给诊所..."
"够了。" 我别过脸。
岳父经过我身边时,往我手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十六年前的银行汇款单、保温箱购买凭证,还有张泛黄的纸条。
司法鉴定结果出来那天,天空正下着十六年来最大的暴雨。
法医说孩子死于多器官衰竭,肋骨处有几处陈旧性骨裂,却没有殴打痕迹 —— 大概是护士在抽血时攥疼了他。
我盯着鉴定报告上的 "自然死亡" 四个字,突然想起孙老中医临终前在我掌心画的圈,那是他唯一能做出的手势,像极了婴儿握紧的拳头。
"对不起,对不起..." 刘艳秋每天都要在浩浩睡着后,跪在衣柜前擦那瓶摔碎后重新粘好的标本瓶。
我看着她后颈新结的痂,突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颗痣,和浩浩眼角的一模一样 —— 原来命运早就在我们身上刻下印记,只是我们一直读不懂。
三个月后,岳父母从拘留所出来那天,我在门口放了箱营养品。
岳母隔着铁门伸手想摸我手背,最终只是把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塞进我手里:"这是浩浩亲妈..."
信纸上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却仍能辨出:"好心人,我知道您会给孩子起名浩浩,因为他生父说你们是他的亲戚。如果他问起妈妈,就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看海。他左肩胛骨下有块蝴蝶形的胎记,别让他碰凉水,他的血比普通人热..."
我捏着信纸冲进卧室,浩浩正在书桌前画全家福。
听见动静抬头时,校服领口滑下半边,露出左肩上淡粉色的胎记 —— 像只即将展翅的蝴蝶。
刘艳秋端着牛奶站在门口,牛奶杯 "当啷" 摔在地上,热奶溅在她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片胎记。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 浩浩蹲下身捡碎片,手指被划破也没哭,像他十六年来一贯的懂事模样。
我突然抱住他,眼泪滴在他后颈,那里有和刘艳秋一样的痣,而我的亲生儿子,永远停在了三个月大的春夜,连一声 "爸爸" 都没来得及叫。
小姨子离开那天,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写了整夜信。
当我在她床头发现那叠信纸时,墨迹还未干透:"姐夫,别恨我们,我们只是不希望你跟姐姐伤心难过,当时孩子真的没救了,我们看到你因为生病痛苦,不想你在因为孩子没了而痛苦。"
我站在阳台上,看着小姨子的出租车消失在街角。
远处的养老院方向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不知是不是孙老中医终于解脱。
刘艳秋正在厨房给浩浩熬梨汤,蒸汽模糊了玻璃窗,却遮不住她手腕上的银镯子 —— 那是我上周陪她去重新打的,内侧刻着 "浩生" 二字,是我们给亲生儿子起的小名。
浩浩抱着作业本跑过来,阳光穿过他发梢,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我摸着他后颈的痣,突然听见十六年前的雨声在耳边回响 —— 原来有些秘密,就像埋在地下室的小坟包,终将在某个时刻被命运的手扒开,露出下面藏着的,带血的、温暖的、千疮百孔的真相。
而我们能做的,不过是牵着眼前人的手,在满地碎玻璃中,慢慢走出一条带血的生路。毕竟,生命从来不是单选题,而是无数个错误选择后,依然愿意互相拥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