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靴里的时光褶皱

祖母的樟木箱里，总躺着一双暗红色的长靴。牛皮鞋面早已磨出温润的包浆，靴筒内侧的衬里带着淡淡的樟脑香，鞋跟处补过的痕迹像块褪色的胎记——那是长靴与时光对话的证明。

上世纪八十年代，这样一双长靴是稀罕物。祖母说，当年父亲在供销社排队三天，才换来了这双“能穿到开春”的靴子。深冬的清晨，她踩着它去河边洗衣，靴筒没过大腿，冰水漫不到脚踝，只听见木槌捶打衣物的声响，混着靴底踩在冻土上的闷响。后来父亲结婚，这双长靴又成了母亲的嫁妆，陪她走过接送孩子的泥泞小路，靴口磨出的毛边里，藏着无数个披星戴月的清晨。

如今我打开鞋柜，长靴的模样早已天翻地覆。有能塞进暖宝宝的加绒款，有一踩就增高的隐形内增高设计，还有能机洗的防水面料。可偶尔，我还是会翻出那双旧长靴，试着套进现代的牛仔裤里。靴筒有些紧绷，鞋跟也不稳妥，却能在迈步时，听见跨越三十年的回声。

原来长靴从不是冰冷的物件。它会记得某场雪夜的温度，某段匆忙赶路的脚步，某个人年轻时的模样。当新靴渐渐磨出属于自己的褶皱，那些藏在皮革纹路里的故事，便又多了一层时光的包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