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安置好丧夫的白月光,赶来和我领证时,才知我早已远走上大学
发布时间:2025-07-16 17:48 浏览量:1
招生办公室内。
"静娴同志,你这回高考成绩完全够得上清华北大的门槛,咋第一志愿填了四千公里外的新疆大学?"
孟静娴将报名表双手递给王老师,目光坚定:"我爹在大西北沿疆一带做文物修复,这些年国家也在号召知识青年支援边疆,我想尽自己一份力,给祖国的建设添块砖、加片瓦。"
王老师翻了翻孟静娴的个人档案,又抬头问道:"你去新疆读大学,那你的未婚夫顾淮安同志咋办?"
提到顾淮安,孟静娴眼前浮现出那个穿绿军装、身形笔挺的男人,手心不自觉地攥紧。
"婚,不结了……往后我和他各走各的报国路。"
她声音里裹着太多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王老师叹了口气,没再追问。
"你这成绩去新疆能走特批通道,最多半个月援疆知青的车就会来接,你做好出发准备,也和顾淮安同志好好道个别。"
从招生办出来,孟静娴骑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往家属大院赶。
从二十一世纪重生回到一九七九年,和顾淮安结婚前半个月,她到现在还觉得像做梦。
上辈子,孟静娴和顾淮安结婚第一天,他就从外面抱回来个四岁的小男孩,说是战友的遗孤。
为了照顾好这孩子,孟静娴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也丢下了自己热爱的文物修复事业,在家当起了全职太太,日夜操持。
甚至为了照顾家庭,她和所有朋友都慢慢断了联系。
可直到临死前,她才从医生嘴里听到真相。
那个孩子,不仅是战友的遗孤,更是顾淮安白月光夏雨柔的亲骨肉!
前世知道这消息时,孟静娴已经躺在临终病房,靠着氧气罩勉强喘气。
她又恨又悔,亲手扯了氧气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重活一世,孟静娴不想再陷入这烂摊子婚姻,只想离得远远的!
她不仅要上大学,更要继续干自己热爱的事业,不再为了谁失去自我!
傍晚时分,孟静娴路过国营饭店。
一眼就瞅见顾淮安和夏雨柔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吃着海鲜大餐。
"淮安,谢谢你带我来国营饭店过生日,不过以后你就要和静娴同志结婚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咱们……"
听到夏雨柔的话,孟静娴下意识停住脚步,就听顾淮安的声音传来。
"建国牺牲了,我有责任替他照顾你,孟静娴也应该能理解。"
顾淮安说着,熟练地把大螃蟹里的蟹肉挑出来,放进夏雨柔碗里。
这温馨的画面却像根针,扎得孟静娴眼眶发酸,她收回泛红的眼,重新骑上自行车。
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昏黄的路灯把她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
回到家,孟静娴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布置的家,两辈子的回忆涌上心头。
正发着呆,顾淮安回来了。
他看了孟静娴一眼,把用油皮纸包着的螃蟹放到餐桌上。
"今天和战友在国营饭店吃了螃蟹,味道还不错,这几只是特意给你带的。"
说完,他便去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再看向桌上的油皮纸袋,孟静娴只觉得可笑。
上辈子,顾淮安也会隔三差五带螃蟹回来,每次都说是和战友吃饭。
要不是今天亲眼瞧见他和夏雨柔在一起,这一回自己或许会当真。
至于螃蟹——
前世她和顾淮安过了一辈子,也吃了一辈子螃蟹。
可她的丈夫根本不知道,自己对蟹黄过敏。
那时候,孟静娴为了家庭和睦,也为了让顾淮安高兴,每次都忍着难受把螃蟹吃掉。
然后悄悄吃下一颗过敏药。
但这辈子的她,不会再委屈自己吃螃蟹,也不会再和不爱自己的人结婚!
第2章
夜色渐浓,孟静娴从桌上拿起昨天的《人民日报》,剪下了援疆板块的宣传标语"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接着她把这一截报纸贴到墙上,拿起笔在旁边的空白处画了一条横线。
写满三个"正"字,刚好半个月。
倒计时十五天,她就能永远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离开这个男人了。
洗漱完,孟静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和顾淮安同住一间房,中间只用一块帘子隔开两张单人床。
两年前搬进家属院,受过新思想的孟静娴觉得自己和顾淮安已经打算结婚,睡一张床是应该的。
可顾淮安却说:"咱们是军人,哪有没结婚就睡一张床的道理。"
他亲自装了帘子,还和孟静娴约法三章。
先是革命同志,再是结婚伴侣。
不管发生啥矛盾,都不能感情用事。
孟静娴都记在心里,一一遵守。
这些年,她事事以顾淮安为中心。
顾淮安胃不好,她一日三餐给他蒸煮营养餐,风里雨里送到训练场。
顾淮安不喜欢睡觉关窗,不管多冷她都会把房间的窗户留一条缝。
顾淮安不喜欢回家一片黑,她每天晚上都会打开客厅的灯,给晚归的他留一盏灯。
可这一世,她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做任何改变了。
想到现在的自己已经决心离开,还睡在一个房间,孟静娴翻来覆去睡不着。
感受到她的动静,顾淮安拉开二人之间的布帘:"睡不着?"
孟静娴低声应道:"嗯。"
"来我这边睡。"
顾淮安的话,让孟静娴愣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睡一起吗?现在咱们已经打了结婚报告,可以睡一起了。"
顾淮安一本正经地说着,还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孟静娴垂眸抿唇。
以前她想着能焐热顾淮安这颗冷石头般的心,还半夜偷偷爬过他的床,结果被他毫不留情地训斥。
"女孩子要矜持!先结婚再洞房的流程,不能乱!"
自那以后,孟静娴再也没提过。
没想到今天,顾淮安却主动提出要和自己睡一起。
可再过半个月,她就要离开了。
现在的自己,一点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再扯上关系。
收敛思绪,孟静娴摇了摇头,直接拒绝:"我睡自己的床,身为军人,咱们还是稳重些好,以后的事以后再做改变吧。"
孟静娴说完,就再也没出声。
顾淮安顿了片刻,也沉默着放下了帘子。
没一会儿,帘子另一边传来他轻微的鼾声。
孟静娴闭上眼,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声响起。
顾淮安换上军绿色的训练服出了门,孟静娴才慢慢起床。
洗漱一番,她认真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点点精心装扮过的家。
门口的贝壳风铃是她在海边一个一个捡回来,再用鱼线串成的。
每次风吹铃响,她总说这是大自然在为他们的婚姻谱写幸福的乐曲。
鞋柜上的瓷白花瓶里每天都会换四束玫瑰花,红红火火的颜色就像她的满腔热情。
现在回想,当初的自己是真傻啊。
傻到未婚夫每天都在陪着另一个女人,她还在憧憬婚姻和未来。
但没关系,现在的她重活一世,一切都看淡了,也看清了。
孟静娴深吸一口气,打开衣柜门,里面每一层都堆满了琳琅满目的红色物品。
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成对的鸳鸯绣枕、早生贵子的年画……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百货大楼千挑万选出来,准备在结婚那天铺婚床用的。
现在用不上了,倒是可以送给隔壁大院的翠翠。
她过几天结婚,这些东西送给她正好。
这般想着,孟静娴把喜庆的床品全都拿了出来,提到了翠翠家。
翠翠听闻来意,又感动又欣喜:"谢谢静娴姐为我添妆!等月底你和顾连长结婚,我一定给你准备更多的添妆!"
孟静娴笑了笑,随口敷衍了两句就回了家。
她和顾淮安不会结婚,翠翠的添妆还礼她也不需要。
回到家后,孟静娴把门口的贝壳风铃摘下,又将瓷白花瓶收了起来。
接着她继续清理这个屋子里有关自己的用品。
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下午,看着空当了不少的房间,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等她离开后,这个家里将不会再有自己的任何痕迹。
真好。
忙完这些,孟静娴走到书桌旁,将抽屉里的结婚报告拿了出来。
还记得刚搬进家属院那天,顾淮安就带着她去找领导打了这份报告。
当时领导说,9月30日是个好日子,万事大吉,你们就定在那天结婚吧!
现在回想,那天的确是个好日子。
是她斩断这份感情,离开这个男人的好日子。
孟静娴最后看了眼结婚报告,随后轻轻一用力——
将那张薄薄的、承载着上辈子爱恨纠葛的结婚报告撕成了碎片。
第3章
忙忙碌碌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孟静娴抬头望了眼天边最后一线残阳,在贴着援疆标语的报纸旁,用钢笔在"正"字上添了最后一笔。随后她将家里积攒的旧报纸尽数搬进书房,打算把上面关于援疆的报道一一裁剪下来,整理成册留作纪念。
刚将手册装订整齐,顾淮安推门而入。
他目光扫过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报纸,眉心微微蹙起:"报纸是公共财产,怎么能随意损毁?"
孟静娴执剪的手顿了顿,指尖轻轻抚平册页的褶皱。
"以后不会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书房里。
许是这过于平和的语气让顾淮安有些意外,他多看了两眼这个总是温柔隐忍的未婚妻。
"你收集这么多援疆新闻做什么?"他随手翻着桌上的剪报本。
孟静娴垂眸整理着散落的纸页,轻声答道:"我爸在新疆,我想多了解些那边的情况。"
顾淮安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另一件事:"那边条件艰苦,你多劝劝他,早点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孟静娴指尖微颤,心底泛起细密的疼。早在搬进家属院前,她就告诉过顾淮安,父亲从新疆调去了敦煌,正在修复莫高窟的壁画。可眼前人显然早已忘得干净,才会说出这般话。
忘了便忘了吧。
她低头叠着册子,轻声应道:"好。"
夜里九点,孟静娴洗漱完回到卧房,刚推开门,便见顾淮安坐在床头,手里握着刻刀在什么东西上专注雕琢。见她进来,男人迅速将物件藏进掌心,眼神闪躲地攥紧。
这一幕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孟静娴心口。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上辈子,她曾以为那枚子弹壳是顾淮安为自己刻的礼物,于是默默等待,从青丝等到白发,从少女等到老妪,直到临终前收拾书房,才在旧饼干盒里发现那枚刻着"夏"字的子弹壳。
原来那些年的偏爱,早被刻进了小小的弹壳里。
许是前世失望太深,这一世再见此景,孟静娴竟觉得心如止水。她装作未察觉,径自躺到自己的小床上。帘子那头的顾淮安明显松了口气,将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把弹壳藏进抽屉深处。
隔着朦胧的帘幕,孟静娴望着顾淮安模糊的轮廓,无声弯了弯唇角。
没关系,再过些日子,这枚弹壳就能光明正大地送到夏雨柔手中了。
接下来的日子,顾淮安依旧早出晚归,孟静娴却不再追问。她早已习惯独自起床、独自用餐、独自看日升月落。墙上贴着的报纸边,那个用"正"字记录离期的计数,已经写满了一整行。
距离她离开的日子,只剩最后十天。
清晨,孟静娴刚叠好被子开门,便见顾淮安站在镜子前整理军装,领口别着的徽章闪着微光。
"我今天要出任务,晚上不必留灯了。"他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转身说道。
孟静娴太了解他,出任务时从不穿常服,更不会如此在意仪容。她看着镜中男人刻意打理过的发型,扯了扯唇角:"好。"
若是前世,她或许会委屈得红了眼眶,可如今,顾淮安要去哪里、做什么,都与她无关了。
顾淮安走后,孟静娴将挂在窗前的贝壳风铃取下,扔到了大院门口的垃圾站。转身时,正撞见隔壁院的翠翠提着月饼袋走来。
"静娴姐!"翠翠扬了扬手中的月饼,"部队发的五仁月饼你吃了吗?今早我看见顾连长第一个去领的,还以为他会带回来给你呢。"
孟静娴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没呢,可能他忘了。"
她转身往家走,脚步比来时更轻快几分。回到屋内,她将常穿的几件衣物收进行李箱——当初千里迢迢来沪市时,她只带了一口皮箱;如今要走,竟连一口皮箱都装不满。
想到此去新疆再不会回来,孟静娴决定去百货大楼买些土特产。一来给新同事当见面礼,二来给父亲捎去些沪市的点心。
这一夜,顾淮安未归。
孟静娴锁好门窗,在黑暗中沉沉睡去。
次日上午,百货大楼前飘着鲜艳的红旗。孟静娴刚走到门口,便见顾淮安一手抱着个小男孩,一手提着军绿购物袋,与夏雨柔并肩走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极了温馨的一家三口。
第4章
孟静娴的脚步猛地顿住。
原来顾淮安的"任务",是陪夏雨柔母子购物。
顾淮安也瞧见了她,下意识将怀里的军军放回地面。夏雨柔扬起笑脸打招呼:"静娴同志,你别误会,我带军军来买些日用品,刚好遇上淮安,他帮我们提提东西。"
孟静娴淡淡一笑,神色平静如水:"助人为乐是好事,我理解的。"
说完便往百货大楼里走。身后的夏雨柔忙拽了拽顾淮安的衣袖:"淮安,你快陪静娴去逛吧,我真不用帮忙。"
顾淮安望着夏雨柔牵着孩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军绿彻底消失,才快步追上孟静娴:"你要买什么,我陪你。"
孟静娴抿唇未语,只觉得荒唐。前世她求着顾淮安陪逛百货大楼,他却说:"那是你们女人的事。"如今倒好,需得夏雨柔提醒,他才想起要陪未婚妻。
她随意挑了几盒包装精致的糕点,又选了些果脯蜜饯。结账时,顾淮安先一步接过店员手中的纸袋,还贴心地为她推开玻璃门。
孟静娴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她渴望的体贴,如今倒因夏雨柔的"提醒"轻易得到,可这份迟来的温柔,早已没了意义。
出了百货大楼,顾淮安终于忍不住开口:"静娴,你……是不是在生气?"
孟静娴停住脚步,望着他眉间的褶皱,轻声道:"雨柔同志是烈士遗孀,你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顾淮安似乎松了口气,又认真承诺:"等我们结婚后,我会注意分寸,把重心放在家里。"
结婚后?孟静娴心底泛起凉意。前世婚后,他直接将夏雨柔的儿子接回家中,让她抚养长大;他的"重心",从来都在夏雨柔母子身上。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望着前方飘扬的红旗,声音轻得像风。
毕竟,他们已经没有以后了。
顾淮安开着吉普车回家属院,一路上孟静娴都望着窗外。当大包小包的特产提进屋,顾淮安突然意识到什么:"静娴,门口的贝壳风铃怎么不见了?"
孟静娴正整理着纸袋,头也不抬:"被风刮坏了,就取下来了。"
顾淮安又扫视屋内:"鞋柜上的花瓶呢?你以前每天都会插花的。"
孟静娴的手顿了顿:"不小心打碎了,扔掉了。"
顾淮安若有所思:"那我再买串新风铃,换个大点的花瓶。"
孟静娴没接话。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换新的,也不是原来的模样。
顾淮安在家坐了片刻,又换了身军装出门。听着引擎声渐远,孟静娴继续翻找着柜子——她要在离开前,将这个家里所有属于自己的痕迹都抹去。
翻到衣柜底层时,她摸出了几件毛线织物:那是她曾为顾淮安织的围巾和手套,针脚细密,花纹精致。可顾淮安从未戴过,只说"军装够暖和"。
又找到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她曾写给顾淮安的信。分隔两地时,她一封接一封地寄,字里行间都是思念。可顾淮安从未回过信,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信他连拆都没拆,直接锁进了抽屉。
孟静娴的手曾修复过无数文物,为国家挽回了无数历史;可为顾淮安做的这些,终究是错付了。
她将毛线织物、信件,连同之前收拾的旧物,统统装进尼龙袋。正要提出去扔掉时,晚归的顾淮安推门而入。
"静娴,你这是要扔什么?"他看着鼓鼓的尼龙袋,眉心紧蹙。
孟静娴提着袋子往外走,声音平静:"一些用不上的旧物。"
顾淮安却一把拦住她,扯开袋口——当看到里面的围巾、手套和信件时,他的脸色骤然变了:"这些都是你送我的礼物,为什么要扔?"
第5章
孟静娴未曾料想顾淮安会在这时归来,她不假思索道:"毛线生了虫,全被蛀蚀出孔洞了。"
顾淮安这才如释重负,连忙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布袋。
"着实可惜,今年冬天你再给我织毛衣,记得买些樟脑丸防虫。"
孟静娴垂下眼帘,轻声应道:"嗯,冬天再说。"
顾淮安提着布袋走到垃圾站,大手一扬便扔了进去。
孟静娴望着他的动作,眼尾悄然泛起红晕。
但凡顾淮安认真看上一眼,便会发现那些毛衣、围巾手套皆崭新如初,根本没有虫洞。
而他亲手丢弃的,是她满腔的深情。
回到屋内。
孟静娴执起钢笔,在墙上的旧报纸上又添了一笔"正"字。
顾淮安走了进来,见那报纸上几个醒目的"正"字,只觉刺目,不禁问道:"你在此处写正字作甚?"
孟静娴淡淡应了句:"记日子。"
顾淮安眉头皱得更紧:"有现成的日历不用,画什么正字?"
听到这话,孟静娴只浅浅一笑,随即盖好钢笔帽。
"想换一种方式过活。"
言罢,她径直回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顾淮安心头忽地一乱。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流沙,正从指缝间缓缓流逝,如何都握不紧。
顾淮安下意识跟着孟静娴进了房间。
"后天便是中秋,我届时带你去国营饭店过节,如何?"
孟静娴顿了顿,上辈子她想去国营饭店,顾淮安却说身为军人,当以勤俭节约为典范,不可铺张浪费。
这辈子,顾淮安竟说出这样的话,倒叫她意外。
"太铺张了,还是在家吃吧。"孟静娴轻声道。
顾淮安却坚持:"咱们月底的婚宴本就简单,结婚前的最后一个中秋,以恋人身份去庆祝一回也是应当的。"
见男人再三相邀,孟静娴没再推拒,低低应了声:"好。"
每逢佳节庆团圆,这顿团圆饭,便当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餐吧。
中秋当日,顾淮安穿戴整齐,带着孟静娴去了国营饭店。
两人刚踏入国营饭店,便见夏雨柔正神情落寞地坐在角落,宛如一朵萎谢的黄玫瑰。
顾淮安大步走到她跟前:"雨柔,你怎的在此?军军呢?"
见着顾淮安,夏雨柔眼眶霎时红了:"军军在家,我来相亲……没想到相亲对象得知我有个孩子,便直接离开了。"
顾淮安脸色骤然沉下:"相亲?你相什么亲?那男同志做过背景调查吗?"
夏雨柔扯出一抹苦笑:"我不相亲又能如何?孩子还小,他需要父亲。"
闻言,顾淮安神色变得严肃:"若你是因军军需要父亲才去相亲,那便不必再相了,往后我就是军军的父亲!"
此言一出,周围空气瞬间凝滞。
夏雨柔看了眼一旁脸色苍白的孟静娴,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你和静娴就要结婚了,往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怎能做军军的父亲。"
说着,她又一脸自责地对孟静娴道:"静娴同志,你别多想,我和淮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深厚些,但他对我的情意和对你的,绝对是不一样的。"
"是啊,不一样。"
孟静娴扯了扯嘴角,垂下泛红的眼帘。
历经两世,她比谁都明白,顾淮安待夏雨柔与待她的情意,究竟有多不同。
第6章
只是如今,她不想再起无谓的争执。
反正再过几日自己便要离开,没必要自寻烦恼。
孟静娴深吸一口气,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了几分。
出来时,顾淮安正在门外站着,似乎特意等在此处。
"静娴,方才的事你别生气,军军年纪尚小,若雨柔随便找个男人结婚,对军军的心理影响定然不小。"
孟静娴本已波澜不惊,听顾淮安这般口是心非的解释,忍不住反问:"那你要不要把军军接到身边来养?"
顾淮安一愣,顿了片刻才开口:"我有想过,只是……怕你会介意。"
孟静娴心底泛起凉意。
上辈子他隐瞒军军身世直接带回了家,这一世倒是坦白说了想法。
亲耳听他说这些,孟静娴早已没了难过的念头。
"你放心,我没生气,也不会在意。"
左右她往后的人生,不会再参与半分,到时候顾淮安想光明正大做军军的父亲,都是他的自由。
上辈子的苦,都与她孟静娴再无瓜葛。
回到饭店,孟静娴发现夏雨柔已坐在他们预定的包厢里。
"雨柔还没吃晚饭,所以我喊她与我们一起……"顾淮安有些闪烁地解释。
孟静娴淡淡点头,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她吃得味同嚼蜡。
那象征着团圆的月饼被切成三块,她也一口未动。
晚上七点。
三人一同走出国营饭店,夏雨柔看着停在路边的军用吉普车,停下了脚步。
"淮安,今日多谢你了,你和静娴同志好好过节,我先走了。"
言罢,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饭桌上夏雨柔喝了些酒,没走几步便开始打趔趄。
顾淮安望着她那模样,下意识想伸手搀扶,可在注意到孟静娴的视线后,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你去送送她吧,她喝了不少酒。"
孟静娴察觉到顾淮安的迟疑,主动替他做了决定。
顾淮安有些意外,但更欣慰能听到孟静娴这般善解人意的话。
"也是,她喝了酒独自走夜路回家不安全,那我先送她回去,你自己小心点。"
言罢,他大步走到夏雨柔身边,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车。
望着缓缓驶去的吉普车,孟静娴一点点蜷紧了掌心。
夏雨柔走夜路回家不安全,那她呢?
她不是女子?不是独自一人?
夜风拂过,吹得孟静娴眼尾泛红。
没关系。
还有五日,便彻底解脱了。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算不得什么。
回了家。
窗外圆月如银盘般明亮皎洁。
孟静娴看着墙上贴着的旧报纸,执笔又在报纸上添了一笔"正"字。
随后,她熄了灯,躺在了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顾淮安才回来。
他推开卧房的门,见孟静娴未睡,不禁问道:"今日怎的没给我留灯?"
孟静娴淡淡应了句:"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家。"
从前不管顾淮安多晚回来,孟静娴总会留一盏灯。
可如今,她不会再做这种徒劳的事。
顾淮安拉开帘子,走到孟静娴床侧,神色间浮着几分复杂。
"我只是送雨柔回去而已,当然会回家。我说过,对她只是关照,她丈夫为救我牺牲,我必须照顾好她。"
听着顾淮安重复了无数遍的话,孟静娴阖上双眸,轻声道:"嗯。"
此刻的她,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淮安俯身而下,想要落下亲吻。
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气息,孟静娴下意识偏过头,让他的吻落在发间。
她的拒绝如此明显,顾淮安眉眼一沉:"静娴,你可是因我送雨柔回家在置气?"
孟静娴淡淡应了句:"没有,只是天气转凉,有些冷。"
顾淮安听完,直接坐到床上:"那今晚我与你同睡,给你当暖炉。"
第7章
孟静娴的身子陡然僵住,慌忙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还没成婚,我们都该保持应有的矜持与分寸。"
"可你……"顾淮安还想再争取,却被孟静娴轻声打断。
"我换了厚棉被,夜里已不觉得寒凉。"
见她态度坚决,顾淮安只得暂且作罢:"若是后半夜又冷,定要唤我。"说着细心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回到自己床榻。
孟静娴阖上双眸,未再应答。
这一夜,竟比往日更加漫长难捱。
次日清晨,孟静娴起身梳洗毕,正要去文物修复局办理交接手续。行至客厅时,却见顾淮安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餐桌上已摆好一盘热气腾腾的蒸饺。
两世为人,这竟是她头回见这个男人踏入厨房半步。
"醒了?尝尝我亲手包的饺子。"顾淮安温声唤她,将碗筷与醋碟摆得整整齐齐。
这般殷勤周到,倒让孟静娴有些恍惚。她怔怔落座,眼见顾淮安夹起饺子蘸好酱料,轻轻放进她碗中。
"近日任务繁重,总顾不上家。往后定会好好平衡军务与家事。"
"再有几日便是你生辰,我们去照相馆拍张结婚照罢?待成亲那日挂在堂前,也算全了这桩喜事。"
孟静娴手中筷子微顿,摇头婉拒:"生辰不想拍照。"
再过几日便要远赴新疆,她不愿在这座城市留下更多痕迹。
顾淮安另作打算:"那去天鹅湖乘船游湖?"
孟静娴仍是摇头:"我向来晕船。"
"文工团新排了《智取威虎山》,不如……"话音未落,又被孟静娴轻声截断:"都不想去。"
顾淮安眉心微蹙:"那你生辰究竟想如何庆贺?"
孟静娴本欲说无需庆贺,抬眼见顾淮安神色探究,终究改了主意:"生辰那日,你陪我去松江老城区走走吧。"
"怎的想起去那儿了?"顾淮安面露疑惑。松江老城区山峦起伏人烟稀少,颇显荒凉,委实没什么可逛之处。
孟静娴垂眸望着碗中饺子,轻声道:"当年你便是在松江向我求的婚,我想与你再走一遭。"
始于斯,终于斯,也算给这段情一个完整的句点。
顾淮安怔忪片刻,眼底掠过复杂情绪:"是我疏忽了,那便去松江。"
孟静娴点头应下,低头咬了口饺子,旋即蹙眉吐出:"这是蟹黄馅的?"
顾淮安忙道:"我记得你最爱蟹黄,特意备下的。"
孟静娴放下筷子,将瓷碟推至一旁:"你记错了,我对蟹黄过敏。"
"从前你每次带螃蟹归家,我都得强咽下抗敏药片。"
顾淮安神色骤变,慌忙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竟不知她究竟爱吃什么馅料。
"对不住,往后绝不再给你带螃蟹……"
"待到了松江老城区,你爱吃什么尽管说,我定不会再记错。"
孟静娴未置可否,起身往盥洗池走去。顾淮安若真将她放在心上,早该知晓她对蟹黄过敏。
不在意之人,自然不会留意她的喜好厌恶。
上午九时许,顾淮安往部队训练场去了。孟静娴骑上自行车,径直来到文物修复局。
她将援疆入学报告递给叶局长,坦言自己即将启程的决定。叶局长长叹一声,虽万般不舍这位得力干将,却也明白唯有放手,才能让青年才俊展翅高飞。
他将孟静娴要离开的消息告知全局同事。众人闻言皆惊,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静娴,你这一走,与顾连长的婚事可如何是好?"
"是呀,顾连长可要随你去新疆?"
孟静娴抿唇轻笑:"他在沪上守卫家国,我去边疆奉献青春,我们都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众人听出弦外之音,却不敢深究,只得好言宽慰:"顾连长在此保家卫国,你去新疆守护文物,纵有千里之遥,也断不了真心!"
孟静娴但笑不语。
双向奔赴之人,纵隔千山万水亦能相守。可她的爱情,从来只是独角戏罢了。
第8章
归家后,孟静娴照例在墙上的报纸添上一笔"正"字。
一横一竖,只剩最后三笔,她便能彻底离开。眼底终于泛起期待与憧憬。
顾淮安彻夜未归,她亦未放在心上,洗漱后便早早歇下。所有交接手续皆已办妥,如今只待援疆车辆来接。
9月29日,孟静娴生辰。
顾淮安仍在酣睡,她未曾惊扰,独自起身煮了碗长寿面。
"愿此生长命百岁,诸事顺遂。"
孟静娴双手合十虔诚祝祷,将面汤吃得干干净净。
日上三竿时,顾淮安方醒。见孟静娴坐在窗边看报,他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今儿是你生辰,说好去松江老城区,怎的不唤我起身?"
孟静娴将报纸翻至另一面,漫声道:"见你睡得沉,多歇会儿也是好的。"
顾淮安急道:"我前几日连轴转,为的便是今日能请假陪你一整天。"
孟静娴执报的手微顿,轻轻颔首:"你有心了。"
她从未指望顾淮安真能陪她重游故地。不抱希望,便不会失望。如今他竟还记得,倒显出几分诚意——只是这诚意,终究太浅。
顾淮安驾着吉普车,载孟静娴往松江老城区去。
荒凉城区人迹罕至,唯余废弃的训练场与老屋静立。孟静娴踩着满地银杏叶缓步前行,往事浮上心头。
"五年前,你在这训练场带兵,我请了长假偷偷来看你。夏日送冰水,冬日煨热汤。"
"那时你的战友总笑我痴,村里的婶子大娘也说我不知矜持。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原就该这般义无反顾。"
顾淮安闻听旧事,神情恍惚,似也陷入回忆。
"当年在敦煌,石洞塌方时是你护住我。你说天塌了有你顶着,叫我莫怕。"
"顾淮安,我不信鬼神,却信你给我的安全感。所以才会不远千里追着你跑。"
孟静娴声线渐低,染上几分怅惘:"我追了你三年,你始终冷冷淡淡。那时我已打算放弃,来松江训练场只为见你最后一面。"
"偏生你主动走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问我可愿嫁你。"
顾淮安眼底泛起涟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眼前浮现往昔点滴,终是伸手握住孟静娴的手:"你说的我都记得。虽则婚宴从简,可这里是我们情起的所在,往后每年都来走走可好?"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孟静娴微怔,她望着交握的双手,恍惚想起松江求婚那日,顾淮安亦是这般牵住她,说要为她遮风挡雨。
可如今,她已不需要这把伞了。
"顾淮安,其实我……"话未说完,忽闻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连长!"联络员气喘吁吁跑来,"今早黄浦区出车祸,夏雨柔同志为救人重伤,她……她一直唤你的名字,情况危急!"
顾淮安握着孟静娴的手倏地松开,面上血色褪去几分。孟静娴静立原地,看着他慌乱模样,心口似被钝器击中。她缓缓抽回手,将指尖残存的温度一点点抹去。
"静娴……"顾淮安喉结滚动,眼底尽是挣扎。
孟静娴抬眸直视他:"你要去照顾夏雨柔,还是陪我过生辰?"
这是她头回这般直白地让他抉择。
顾淮安面上愧疚愈浓:"我答应过建国同志要照拂雨柔……"
话未说完,孟静娴已了然。这场为告别而来的故地重游,终究还是成了泡影。
"去吧,军军需要母亲,雨柔同志此刻也离不开你。"
顾淮安喉头哽住:"说好陪你过生辰……我又要食言了……"
孟静娴声线平和:"无妨,来年还有生辰。"
顾淮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眼底愧疚稍减:"下次定带你将这老城区细细走遍,重温旧日足迹。"
孟静娴未再应声。顾淮安,我们早无下次了啊。
眼见顾淮安转身欲走,孟静娴忽地出声:"顾淮安。"
"何事?"他匆忙回头。
孟静娴凝望他背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最后望他一眼,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一路当心,莫走回头路。"
第9章
顾淮安走后,孟静娴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她花了一个下午,将这些年对顾淮安的追逐之路全都走了一遍。
直到日落西山,孟静娴坐上开往沪市的末班车,回了家。
从此以后,这个有关她那些年青春和爱恋的回忆,从她心底统统抹掉了。
家属大院,空荡荡的家里,一室冷清。
孟静娴又在报纸上画了一条竖线,只差一笔,三个完整的“正”字就写完了。
这时,书房的电话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孟静娴走过去,拿起手柄。
“你好,是孟静娴同志吗?”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是招生办的王老师。
孟静娴立即打起精神:“是。”
“援疆知青车会在明天早上六点来家属大院接你,你准备好了吗?”
孟静娴握着电话柄的手紧了紧,认真回道:“孟静娴已整装待发,期待和组织汇合!”
王老师又交代了几句,随即挂断了电话。
孟静娴心底微微涟漪了几分,这些天冰冷的血液都逐渐沸腾发热。
能跟随父亲的脚步以身报国,是她两辈子的梦想。
如今终于盼到头。
从书房出来,孟静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晚上八点整。
离她出发的时间,还有最后十小时。
孟静娴将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打扫了一遍,再从书柜里拿出珍藏许久的小铁盒,摆在了桌上。
铁盒里,放着这些年顾淮安给她的工资和购物票。
这些东西,她一分都没有用过。
既然要走,她就要走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顾淮安,她不要了;
他的东西,自己也统统不要了。
晚上10点,离开倒计时八小时。
孟静娴正要回卧房去休息,电话再次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这么晚,会是谁?
孟静娴疑惑着,还是接通了电话。
“静娴?”听筒那端,传来的是顾淮安刻意压低的声音,“雨柔情况还没稳定,我还要在医院守着她,晚点才回家。”
孟静娴看了看挂钟,问道:“你大概几点回?”
他要是能在明天早上六点前回来,他们还能再见最后一面,真正告个别。
顾淮安语气缓和了几分:“可能要凌晨才能到家,你给我留灯,先睡吧。”
孟静娴顿了顿,还是应了声。
“好,我给你留灯,等你回。”
“嗯,我一定回!”顾淮安信誓旦旦地说着,随即挂断了电话。
“顾淮安,这是我最后一次等你了。”
孟静娴打开客厅的壁灯,坐在沙发上静静等着。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
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直到第一抹朝阳爬上云端。
直到凌晨五点,顾淮安都没有回来。
他再一次食言了。
孟静娴起了身,在报纸上给最后一个“正”字添了最后一笔。
随后,她将整个家里自己仅剩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没留一丝痕迹。
5点30分。
孟静娴在抽屉最底层找到被她亲手撕碎的结婚报告,放在了铁盒旁。
然后她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清点了所有物品,再将八仙桌上放了几天的特产全都装了进去。
拉上拉链,隔绝前尘旧情。
5点50分。
孟静娴在援疆报纸上写下一句话。
“顾淮安,我走了,愿你往后余生得偿所愿。”
5点59分。
朝阳洒满整个大院,车轮滚动的声音由远及近。
6点整,“滴滴”的车鸣声响起。
孟静娴提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她冠之以家的地方,转身走了出去。
院外路边,一辆写着“心手相连,援疆筑梦,共创美好新疆”标语的大巴车安静停着。
孟静娴敬了个队礼:“您好,学生孟静娴前来报到!”
“欢迎你加入援疆队伍!”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打开车门。
孟静娴迎着天边的第一抹晨辉,没有任何留恋地上了车。
此去经年,以身报国,不问归期。
第10章
另一边,沪市军区医院。
顾淮安给夏雨柔用暖水壶接了点热水,倒进洗脸盆中,并给她拧了条毛巾递过去。
“雨柔,时间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夏雨柔接过毛巾擦了把脸,眼中泛着些许水光。
“淮安,我一个人害怕,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顾淮安看了眼时间又看着夏雨柔脸上的泪意,一时间有些犹豫:“可是……”
夏雨柔看出顾淮安眼中的犹豫,直接扯着他的衣袖:“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
看着夏雨柔泛红的眼眶,顾淮安只好点头留下。
两人刚说完,护士端了个托盘过来给夏雨柔换药,顾淮安便带着军军走了出去。
等护士给夏雨柔换完药后,他才带着军军进来:“夏同志的伤怎么样了?”
护士迎上顾淮安询问的目光,随即开口:“再上两次药就可以出院了。”
护士走后,顾淮安陪着军军玩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从口袋中拿出一叠钱和几张票交给夏雨柔。
“这点钱票你拿着,等出院了买点吃的补补,时间不早了,我必须得回去了。”
夏雨柔看着手中的钱和票,在顾淮安开门时喊住了他:“淮安。”
顾淮安有些诧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夏雨柔眼眶泛红,她紧抿着唇,似鼓足了勇气,才说出口。
“淮安,你能做军军的爸爸,要是也能给我一个家就好了。”
听到这话,顾淮安的眼神变得幽深。
“夏同志,我只是在替建国照顾你,而且我已经有了革命伴侣,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说完,顾淮安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顾淮安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然而他刚进院子,就发现了不对劲。
家里黑漆漆的,大门紧紧关着,像是没人一样。
现在才晚上八点,以前这个时候孟静娴都会坐在堂屋静静看书,或者摆弄她手中的小玩意。
然而今天,房子里却静悄悄的。
顾淮安看着紧闭的大门,心“砰砰砰”的狂跳了起来。
他加快脚步往门口走,越往里走,他的心跳的越快。
他赶紧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八仙桌上放着的东西——一个红色的铁皮饼干盒。
看到这个饼干盒时,顾淮安的心“咯噔”一声轻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颤着手,轻轻打开饼干盒,就看了里面的钱和票。
480块钱、8张粮票、5张糖票、3张肉票,这是他当初交给孟静娴的东西。
当时,孟静娴刚跟着他来沪市,他就将这些东西交给了对方。
“静娴,这是我身上的钱和票,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将东西交给孟静娴的那一刻,他明显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喜悦,可如今她竟然将东西全部都留在了这里。
她到底想干什么?这些钱她为什么不要。
那时,她收到钱时,明明很高兴的。
他抱着饼干盒,又冲到了卧室,卧室里也空无一人,只有一张铁架床空落落的放在墙边,和他的那张小床遥相对望。
他立马打开柜子,想看看柜子里的衣物。
却发现属于孟静娴的那半边柜子里也空荡荡的,她的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也全部都不见了。
看着面前的一切,顾淮安的手指蜷了蜷,眼中一片暗色,心中的惶恐越来越深。
一阵微风吹来,从饼干盒中飘出了一张碎片。
顾淮安的眼神跟着那张碎片飘落在地上,神情瞬间变了。
地上的碎片明晃晃的写着“结婚”两个字。
第11章
他赶紧捡起地上的碎片放在眼前细看,随后越看越心惊。
这时,他似想到什么,迅速将饼干盒放到桌子上。
一点点将里面的碎片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按着纹理拼凑起来。
他颤着手,一直拼了四十分钟,才将那些碎片拼成完整的一份。
他看着桌上那张重新拼凑完成的“结婚报告”,心里紧紧揪成了一团。
“静娴,你为什么把结婚报告给撕了?”
孟静娴有多想嫁给自己顾淮安是知道的。
不然她也不会追了自己三年,顾淮安这一生就从没见过这么锲而不舍的姑娘。
那时,他将自己往后的生命都许给了祖国。
他随时都会接受危险的任务,顾淮安不想耽误了面前这个满眼都是他的姑娘,于是一直都在拒绝。
就这样,孟静娴追了三年,顾淮安拒绝了三年。
到最后,他被孟静娴打动了,他不再想什么任务,不再想什么九死一生。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一个追着他到处跑的姑娘。
于是在松江老城区时,他找遍了许多地方,终于找了一朵象征爱情的红玫瑰送给了孟静娴。
并在安逸桥上跟她求了婚。
如今顾淮安还记得当他说完要和孟静娴做革命伴侣时。
孟静娴眼含热泪,满眼不可思议望着他说“我愿意”时的样子。
自他跟孟静娴求婚那刻起,顾淮安就想好好和她过日子的,但现在,事情怎么发展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顾淮安摇摇头,低声轻喃:“不会的,她只是出去一阵子散散心。”
说着,他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始搜寻起整个卧室来。
直到这一刻,顾淮安才发现,家里好多地方都空了。
以前孟静娴买来装饰房子的东西,他一样也没看到。
书桌上原本摆着一个花瓶,孟静娴每天都会定时给里面的鲜花浇水。
他曾经跟孟静娴说:“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用。”
当时,孟静娴紧紧护着那个白色的小花瓶。
“哪里华而不实了?多好看啊,不仅好看、好闻,还可以陶冶情操。”
如今花瓶不见了,她是真的走了吗?
顾淮安无法相信,以后自己再也看不到那个明媚的女子每天清早给花换水的样子了。
此时他的脑子里很乱,里面陡然涌出许多和孟静娴相处时发生的事情。
这时他才猛然发觉,家里的东西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减少。
而他也曾给孟静娴扔了些东西出去,那时候,她是不是就已经打算好了要离开他?
可这是为什么?他究竟做错了什么,孟静娴要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
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可为什么她要走?她不是最期待明天的吗?
顾淮安想不通,他颓然的朝外走去,想去找人问问。
然而一出卧室,他就看到了堂屋里的那张报纸。
报纸上孟静娴画了三个“正”字,正字旁边还有孟静娴对他留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