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老赵坚持家访40年走烂8双鞋 学生考上大学后 他却查出癌症

老赵的鞋柜里堆着八双烂鞋。

最上面那双是去年才扔进去的，鞋底磨出了个洞，能看见里面垫的硬纸板。纸板是从旧日历撕下来的，2019年的。

“你怎么不买双新鞋？”妻子李秀娟又开始念叨，“看你那样子，像要饭的。”

老赵摆摆手，从鞋柜最下层翻出一双布鞋，“这双还能穿。”

布鞋是十年前买的，鞋帮都开了线，但老赵舍不得扔。不是舍不得钱，是舍不得那些路。

村里人都知道，老赵有个怪毛病——爱家访。

从1984年到现在，整整40年。别的老师放学就走，老赵总要往学生家里跑。村东头的王家，村西头的李家，山坡上的孙家，河边的陈家，他都去过。

“赵老师又来了。”村民们远远看见那个瘦高的身影，就知道是老赵来家访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看孩子的作业，和家长聊聊天，问问家里有什么困难。有时候坐下来喝口水，有时候连水都顾不上喝就走了。

村里的狗都认识他。

以前村东头王家养了条大黄狗，见生人就叫，见了老赵却摇尾巴。后来大黄狗老死了，王家又养了条小黑狗。小黑狗一开始还对老赵龇牙，过了半年也不叫了。

“狗都有感情。”老赵常这么说。

最难走的是山路。

村里有几户人家住在半山腰，没有正经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下雨天路滑，老赵摔过好几次。有一次摔破了膝盖，血直往外冒，他用草纸按住，继续往山上走。

“赵老师，你怎么来了？”山上的李大婶看见老赵，又惊又喜。

“来看看小强的作业。”老赵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

李大婶赶紧倒水，“这大热天的，你快坐下歇歇。”

小强是个内向的孩子，成绩不好，经常不交作业。老赵来了几次后，发现这孩子其实挺聪明，就是家里没人管。李大婶忙农活，顾不上孩子的学习。

“大婶，你得多关心孩子的功课。”老赵说，“小强很聪明，就是需要人督促。”

李大婶点头，“赵老师，你说得对。我以后一定盯着他写作业。”

从那以后，小强的成绩慢慢好起来。后来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再后来考上了大学。

现在小强在省城工作，每年过年都要回来看老赵。

老赵的家很简单。

两间平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客厅兼书房。墙上贴着学生们寄来的明信片，北京的、上海的、广州的，花花绿绿一大片。

最显眼的是那面奖状墙。

“优秀教师”、“先进工作者”、“模范党员”，密密麻麻贴了半面墙。最下面那张已经有些发黄，是1987年的”教书育人标兵”。

奖状墙的角落里，有张照片掉了下来，就一直斜靠在墙根。照片里是老赵和学生们的合影，老赵还很年轻，头发乌黑，笑得很灿烂。

“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掉的？”妻子问。

“不知道。”老赵弯腰捡起来，又贴回原处。

贴了几次都贴不住，胶带老化了。老赵索性放弃了，让照片继续斜靠在那里。

村里的变化很大。

以前都是土路，下雨天一脚泥。现在都铺了水泥路，干净平整。以前家家都点煤油灯，现在都通了电。以前孩子们上学要走十几里山路，现在有了校车。

只有老赵没变。

还是那副瘦高的样子，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还是背着那个补了又补的帆布包。包里装着学生的作业本，还有一个笔记本，上面记着每家每户的情况。

“王家老二今年上初三，成绩有进步。”

“李家小丫头数学不好，要多辅导。”

“孙家那小子又逃学了，得去找找。”

密密麻麻写满了两个笔记本。第一个本子已经散了架，用橡皮筋捆着。第二个本子用了一半，封面有些破损。

今年春天，老赵开始咳嗽。

一开始以为是感冒，吃了几片感冒药。咳嗽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晚上咳得睡不着觉，白天上课也要停下来咳几声。

“你去医院看看吧。”妻子有些担心。

“小毛病，过几天就好了。”老赵不以为意。

咳嗽持续了一个多月。有时候咳得厉害，脸都憋红了。学生们看着心疼，“老师，您休息一下吧。”

老赵摆摆手，“没事，咱们继续上课。”

五月份的一个下午，老赵在讲台上突然咳出了血。鲜红的血滴在粉笔盒上，学生们都吓坏了。

“老师！”几个胆大的学生跑上来扶他。

老赧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没事，就是上火了。”

但这次，他不敢再拖了。

县医院的走廊很长。

老赵拿着检查单，从一楼跑到三楼，又从三楼跑到二楼。拍片子、抽血、做B超，一套检查下来，已经是下午了。

“结果明天出来。”医生说，“明天上午十点来取。”

老赵点点头，走出医院。

太阳很毒，地上的水泥路都有些发烫。老赵突然想起，今天还要去王家看看。王家的小孙子最近成绩下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王家住在村北头，要走二十分钟。老赵沿着村道慢慢走，路边的玉米苗已经长得有膝盖高了。

“赵老师来了！”王家小孙子看见老赵，高兴地跑出来。

“小军，最近学习怎么样？”老赵摸摸孩子的头。

“还行。”小军有些不好意思。

王家奶奶端出一杯凉茶，“赵老师，快喝口水。这大热天的，辛苦你了。”

老赵坐下来，和王家奶奶聊起小军的学习情况。原来小军最近迷上了手机游戏，成绩才下降的。

“孩子还小，要多引导。”老赵说，“不能光堵，要疏导。”

聊了一个多小时，老赵才起身告辞。

走到村口的时候，遇见了村支书老王。

“老赵，听说你去医院了？”老王关心地问。

“就是咳嗽，检查一下。”老赵不想多说。

“注意身体，咱们村还指望着你呢。”老王拍拍老赵的肩膀。

第二天上午，老赵准时到了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皱得很紧。

“怎么样？”老赵问。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你家里人来了吗？”

老赵心里一沉，“就我一个人。”

“最好叫家人来一下。”医生说。

老赵给妻子打了电话，妻子二十分钟后赶到医院。两人坐在医生面前，等着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诊断。

“是肺癌。”医生说得很直接，“已经到了中期。”

妻子”啊”了一声，眼泪瞬间涌出来。

老赵反而很平静，“还能治吗？”

“可以治疗，但是…”医生停顿了一下，“效果不一定很好。而且费用比较高。”

老赵点点头，“我知道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妻子还在哭。老赵搂着她的肩膀，“别哭了，还没到那一步呢。”

但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消息很快传开了。

村里人听说老赵得了癌症，都很震惊。有的人专门跑到老赵家里看望，有的人在路上遇见了问候几句。

“赵老师，你要好好治病，村里的孩子们还需要你呢。”

“是啊，咱们村出了这么多大学生，都是你的功劳。”

老赵总是笑着说，“没事，死不了。”

但晚上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星发呆。

村里很安静，偶尔有狗叫声传来。老赵想起那些年家访的日子，想起那些泥泞的小路，想起那些孩子们期待的眼神。

如果真的不行了，这些孩子怎么办？

村里新来的年轻老师不多，而且很少有人愿意家访。现在的老师更多地关注教学任务，而不是学生的家庭情况。

老赵叹了口气。

治疗开始了。

每周要去市里的肿瘤医院两次，做化疗。从村里到市里要坐三个小时的车，来回就是六个小时。

化疗的副作用很强，老赵经常恶心呕吐，头发也开始掉了。以前浓密的黑发，现在变得稀疏，还夹杂着不少白发。

“你先停课吧。”校长建议，“安心治病。”

“不用。”老赵摇头，“我还能坚持。”

他确实还在坚持。化疗的第二天，如果身体稍微好一点，他还会去学校上课。声音有些沙哑，脸色也不好，但精神头还在。

学生们都很懂事，上课特别认真，生怕老师累着。

“老师，您休息一下吧。”班长小丽经常这样说。

老赵总是摆摆手，“没事，咱们继续。”

最让老赵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些家访。

生病后，他去学生家里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但有些特殊情况，他还是要去看看。

比如村东头的小华。小华的父母外出打工，跟着奶奶生活。奶奶年纪大了，管不了孩子，小华的成绩一直在下降。

“赵老师，您身体不好，就别来了。”小华奶奶心疼地说。

“没事，我就看看小华。”老赵坐下来，翻开小华的作业本。

字写得歪歪扭扭，错误很多。老赵一题一题地给小华讲解，声音有些虚弱，但很耐心。

讲完作业，已经快天黑了。老赵起身要走，小华突然拉住他的衣角。

“老师，您会一直教我们吗？”小华的眼睛里有些惊慌。

老赵愣了一下，蹲下来摸摸小华的头，“会的，老师会一直陪着你们。”

走出小华家，老赵在村口停了很久。

夕阳西下，远处的山峦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村里炊烟袅袅，狗吠声此起彼伏。这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这里有他教过的每一个孩子。

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了，谁来继续这些家访？

秋天的时候，好消息传来了。

老赵教过的学生小强从省城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被提拔为处长了。

“老师，都是您当年的教导。”小强握着老赵的手，眼里含着泪。

小强不是第一个。这些年来，老赵教过的学生中，有考上清华北大的，有当上公务员的，有成为医生、工程师的。他们分散在全国各地，但都记得那个经常来家访的老师。

每年教师节，老赵都会收到很多贺卡和电话。

“老师，您身体还好吗？”

“老师，我们想回来看您。”

“老师，您一定要保重身体。”

今年的教师节，贺卡比往年更多。学生们听说老赵生病了，都很担心。有的学生专门从外地赶回来看望，有的寄来了营养品和药材。

“老师，您好好治病，我们都在等您康复。”

老赵看着那些贺卡，心里既感动又难受。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还记着他这个老师。

冬天来得特别早。

十月底就下了第一场雪，村里的路变得湿滑。老赵的身体越来越差，走路都有些吃力了。

但他还是要去学校。

每天早上七点，老赵准时出现在教室里。学生们看见他，都会主动问好：“老师早上好！”

声音特别响亮，特别整齐。

老赵知道，孩子们是想用这种方式给他力量。

“同学们早上好！”老赵也会大声回应，尽管声音已经很沙哑了。

上课的时候，老赵经常要停下来休息。有时候是因为咳嗽，有时候是因为头晕。但他从来不提前下课。

“咱们再讲最后一道题。”这是老赵的口头禅。

最后一道题，往往要讲十几分钟。

年底的时候，医生说老赵的病情稳定了。

虽然不能完全治愈，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这对老赵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看来我还能再教几年。”老赵对妻子说。

妻子笑了，这是她几个月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过年前，老赵做了一个决定——继续家访。

“你身体不好，就别跑了。”妻子劝他。

“不行，孩子们的情况我得了解。”老赵很坚持。

大年三十那天，老赵还去了王家、李家、孙家。每家都坐一会儿，聊聊孩子的学习情况，问问家里有什么困难。

“赵老师，过年了，您就别操心了。”村民们都这样说。

“没事，我就看看。”老赵总是这样回答。

晚上回到家，妻子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两个人坐在小小的餐桌前，看着窗外的烟花。

“明年你要好好养病。”妻子说。

“明年我要继续教书。”老赵说。

两个人都笑了。

新学期开始了。

老赵又站在了讲台上。虽然头发更少了，脸色也不如从前，但精神头还在。

“同学们，新学期开始了，大家要努力学习。”

台下的学生们用力地点头。

这学期，老赵的课程安排减少了一些，但家访还在继续。每个星期，他至少要去三四户学生家里。

村里的路修得更好了，水泥路一直通到每家每户门前。老赵走起来轻松了一些，但距离还是那么远，心情还是那么迫切。

有一天下午，老赵去山上的李家。李家的小孙女最近成绩有些下降，老赵想去了解一下情况。

爬山的时候，老赵明显感觉体力不如从前。以前二十分钟的路，现在要走三十多分钟。中途要休息好几次。

到了李家，李大婶看见老赵气喘吁吁的样子，心疼地说：“赵老师，您身体不好，以后就别上山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下山去找您。”

老赵摆摆手，“没事，我还能走。”

坐下来喝了口水，老赵开始和李大婶聊小孙女的情况。原来小孙女最近迷上了电视剧，学习时间减少了。

“孩子还小，要多督促。”老赵说，“不能让她沉迷于电视。”

李大婶连连点头，“赵老师，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严格管理。”

离开李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下山的路更难走，老赵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春天又来了。

村里的杏花开了，桃花也开了。老赵的身体似乎也好了一些，脸色红润了不少。

医生说，这可能是回光返照，也可能是病情真的好转了。不管怎样，对现在的老赵来说，每一天都是珍贵的。

这个春天，老赵做了一件特别的事——他把40年来家访的经历写了下来。

每天晚上，老赵都会坐在灯下写几页。字迹有些颤抖，但很认真。他写下了每一个学生的名字，每一次家访的经历，每一个感人的故事。

“你写这个干什么？”妻子问。

“留个纪念。”老赵说，“也许以后的老师能用得上。”

写到最后，老赵在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行字：

“教书育人，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合上本子，老赵看着窗外的星空。村里很安静，远处有夜鸟在叫。

明天，他还要去家访。

还有很多孩子等着他。

还有很多路要走。

只要还能走动，他就不会停下来。

这就是老赵，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40年来，他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这片土地，用自己的爱心温暖着每一个孩子。

即使生病了，即使知道时间不多了，他依然选择坚持。

因为在他心里，那些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些家访的路，比什么都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