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8年,却在婚礼请柬上,看到了他与别人的名字,我醒了

发布时间:2025-08-10 21:48  浏览量:2

1

那张请柬,不是直接递到我手上的。

它躺在同事小雅的桌上,像一只憩息的白色蝴蝶。

我端着刚出炉的碱水面包走过去,热气带着麦子的香,还有一点点碱液特有的、清冽的气味,是我熟悉的、能让我安心的味道。

小雅正对着那张请柬发愁,眉头拧成一个小疙瘩。

“怎么了?”我问,把烤盘放在冷却架上,金属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

她抬头看我,眼神有些躲闪,“一个远房亲戚的婚礼,在纠结要不要去,人情太贵了。”

我没在意,目光随意地扫过那张请柬。

纸是很好的那种,带着细微的珠光,在面包店温暖的顶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设计得很雅致,一圈细细的金色藤蔓,缠绕着两个名字。

然后,我的视线就凝固了。

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空气,连同我鼻腔里熟悉的麦香一起。

那个名字。

陈驰。

我认识了八年的名字,从少年到青年,刻在我青春每一个页脚的名字。

我曾无数次在梦里,在笔记本上,在起雾的玻璃窗上,把它和我的名字写在一起。

而现在,它就印在那张高级的珠光纸上,用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优雅的烫金字体。

它的旁边,紧紧挨着另一个名字。

林薇。

一个全然陌生的,两个字。

我的手指,还捏着一个温热的碱水面包。面包的硬壳硌着我的指腹,那点温热,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灼得我皮肤生疼。

“你……认识?”小雅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我没有回答。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两个名字。陈驰。林薇。

它们并排站在一起,像两个穿着礼服的陌生人,亲密又疏离,在对我进行一场无声的、公开的宣判。

八年。

我们在一起八年了。

从大学校园里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他递给我第一瓶冰镇可乐开始。

到上个月,我们还在为新家的窗帘颜色争论不休。他说米白色百搭,我说浅灰色耐脏。

我们甚至已经订好了拍婚纱照的影楼,我选的那件鱼尾婚纱,还静静地挂在衣柜里,等待着它的女主角。

可现在,这张请柬在说什么?

它说,新郎,陈驰。

它说,新娘,林薇。

它说,他们将在下个月的十八号,在城里最贵的那个酒店,举行婚礼。

下个月十八号。

那是我挑的日子。我说,十八,要发,好兆头。

他当时笑着捏我的鼻子,说我迷信,但眼里的宠溺,是真的。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手里的碱水面包放回烤盘。

面包底部碰触到金属盘,发出一声沉闷的“叩”。

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我感觉不到疼。

只是一片巨大的、空洞的麻木。

仿佛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玻璃容器,里面的喜怒哀乐,被人一瞬间全部倒空了。

“姐?”小雅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一丝担忧。

我抬起头,努力想对她笑一笑,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没事。”我说。

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就是……有点惊讶。这个新郎,是我一个老同学。”

我说谎了。

为了维持住最后一点,可怜的体面。

2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面包店的。

记忆像断了线的胶片,只剩下几个零碎的片段。

比如,我走出店门时,风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像一声短促的叹息。

比如,路过街角的糖炒栗子店,那股焦甜的香气,第一次让我觉得有些反胃。

比如,我站在公寓楼下,仰头看着五楼那个熟悉的窗户,看了很久很久。

那里,是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玄关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暖黄色的光,温柔地洒下来。

一切都和我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

他的拖鞋,一双灰色的,和我粉色的那双并排摆在一起。

鞋柜上放着他的车钥匙,旁边是我随手丢下的一个发圈。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早上用的那款须后水的味道,淡淡的,清新的木质香。

这些熟悉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细节,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无声地、缓慢地,扎进我那片麻木的知觉里。

一点一点,开始有感觉了。

不是疼。

是一种尖锐的、冰冷的荒谬感。

我换上拖鞋,一步一步,走进这个被“我们”填满的空间。

客厅的沙发上,还扔着他昨晚看球赛时盖的薄毯。

茶几上,放着我啃了一半的苹果,切面已经氧化成了褐色。

阳台上,我养的那盆薄荷长得很好,绿油油的,风一吹,叶子轻轻晃动。

我走到阳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那片薄荷叶。

凉凉的,带着植物特有的、微涩的清香。

我曾对他说,等我们有了自己的院子,就种上一大片薄荷。夏天的时候,摘几片下来,泡在冰水里,光是闻着,就觉得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

他说:“好,都听你的。再给你种一片迷迭香,你不是喜欢做迷迭香烤鸡吗?”

看,他还记得。

他记得我所有细碎的喜好。

他知道我喝咖啡不加糖,看电影喜欢坐倒数第三排,睡觉时必须抱着一个枕头。

他知道我害怕打雷,所以每个下雨的夜晚,都会把我抱得很紧。

一个记得你所有习惯,陪了你八年的人。

怎么会,怎么可能,在转眼之间,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呢?

我无法理解。

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屏幕上全是乱码,找不到任何合乎逻辑的解释。

我走进卧室。

衣柜门半开着。

里面,挂着我的衣服,和他的衣服。

我的连衣裙挨着他的衬衫,我的针织衫靠着他的T恤。

它们以一种无比自然、亲密的姿态,分享着同一个空间。

在衣柜的最里面,挂着一个白色的防尘袋。

我伸出手,拉开拉链。

那件鱼尾婚纱,静静地展现在我面前。

绸缎的光泽,像月光流淌在水面上。裙摆上缀着的细小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我亲手选的。

试穿的那天,他陪我一起去的。

我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他站在镜子前,看着我,眼睛里有光。

他说:“真好看。”

就三个字。

但我知道,那是他能说出的,最郑重的赞美。

我看着那件婚纱,看了很久。

然后,我关上衣柜门,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背景里有嘈杂的人声和音乐声。

“你在哪?”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在外面,跟客户吃饭。”他回答得很快,很自然。

“哪个客户?”

“说了你也不认识。怎么了?有事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的不耐烦。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我想问他,林薇是谁。

我想问他,那张请柬是怎么回事。

我想问他,我们这八年,到底算什么。

但话到嘴边,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怕。

我怕听到那个我无法承受的答案。

我怕我只要一开口,我用八年时间,小心翼翼搭建起来的整个世界,就会瞬间崩塌。

“没事。”我听到自己说,“就是问问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片羽毛,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的重量,压在了我的心上。

“……不回了。”他说,“你早点睡。”

电话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

窗外,夜色四合。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

我忽然觉得,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家,变得无比陌生。

那一晚,我没有开灯。

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黑暗像溫柔的海水,将我包裹,也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将我囚禁。

我脑子里很乱,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

无数个画面,无数句话,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大学时,他为了给我买一张绝版CD,跑遍了全城的音像店。

刚工作时,我们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却觉得未来闪闪发光。

他第一次升职,拿到奖金,带我去吃我一直想吃的那家法餐,小心翼翼地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帮我切牛排。

三年前,我们搬进这个房子,他抱着我,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转圈,说:“我们有家了。”

……

这些记忆,曾经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可现在,它们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是我不够好吗?

是我做的饭不好吃?是我不够体贴?还是我……变得让他厌烦了?

我想不明白。

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越是用力,勒得越紧。

午夜十二点,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回来了。

我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黑暗中,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玄关的灯亮了。

他换鞋的动作很轻,似乎怕吵醒我。

他走进客厅,大概是适应了黑暗,看到了缩在沙发上的我。

他的脚步顿住了。

“怎么不开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没有回答。

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沙发陷下去一小块。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杂着外面世界的寒意,还有一种……陌生的女士香水味。

很淡,若有似无,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我的鼻腔。

那不是我的味道。

也不是他任何一个女同事会用的味道。

那是一种昂贵的、复杂的、带着攻击性的花香。

我的心,在那一刻,沉到了底。

“我们谈谈吧。”我说。

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太晚了,明天再说吧。”他试图回避。

“就现在。”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抵抗,低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林薇,是谁?”

我问出了那个名字。

问出口的瞬间,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月光倾泻而入,在地板上铺了一层清冷的银霜。

他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却又模糊的轮廓。

“我公司的,我们……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实。

“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了。”

半年。

原来,已经半年了。

在我为我们的新家挑选沙发,在他陪我试穿婚纱,在我们讨论着未来的时候。

他已经,和另一个人,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多么可笑。

我像一个活在精致舞台剧里的演员,投入地念着我的台词,却不知道,男主角早就换了剧本。

“为什么?”我问。

这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转过身,看着我。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那张我看了八年的脸。

熟悉,又陌生。

他的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挣扎,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疲惫。

“小冉,”他叫我的名字,“你很好。”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像一杯温水,很舒服,很安逸。跟你在一起,我不用想太多,很放松。”

“但是,人不能只喝温水。”

“我需要往上走。我的工作,我的未来,都需要一个能推我一把的人,而不是一个……只能给我递温水的人。”

“林薇,她可以。”

“她的父亲,是我的上司,也是公司的大股东。跟她在一起,我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他说得那么坦白,那么理所当然。

仿佛这不是一场背叛,而是一次理智的、明智的商业投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想笑。

原来,我们八年的感情,在他眼里,只是一杯温水。

而我,只是那个递水的人。

原来,我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爱,都抵不过一个“少奋斗十年”的诱惑。

“所以,那张请柬,是真的?”我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他点了点头。

“是。”

“那你之前说的那些……我们未来的家,我们的婚礼,我们的孩子……都是假的?”

“不全是。”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试图握住我的手。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

“小冉,我是真的想过,要跟你过一辈子。”

“但是……人是会变的。”

“我以为我可以安于现状,但我发现我不能。我想要更好的生活,我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这有错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仿佛在寻求我的理解和认同。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得可怕。

那个会在下雨天背我过水洼的少年,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熬粥的青年,那个会在我难过时把我抱在怀里说“有我呢”的男人……他去哪了?

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个用“前途”和“未来”来衡量感情,把背叛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的人,是谁?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我听到自己冷冷地问,“瞒着我,跟她结婚?然后继续住在这里,享受我这杯‘温水’?”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我没想过要瞒你一辈子。”他辩解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我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所以你就选择用一张请柬来通知我?”

“那是个意外!”他提高了音量,“我没想到你会看到!”

“所以,如果我没看到,你是不是就打算,在下个月十八号,跟她举行完婚礼,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这个家,继续扮演你的好男友?”

我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尖锐。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悲凉。

原来,压垮一段感情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而是这些,被包裹在“为你好”和“身不由己”的糖衣之下的,最真实,也最丑陋的人性。

“你走吧。”我说。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他愣住了。

“小冉,你听我说……”

“我说,让你走。”我站起身,指着门口的方向,“带着你的东西,离开这里。”

“这个房子,是我租的。你的那些‘前途’和‘未来’,不在这里。”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不解,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他大概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站着没动。

“好。”我说,“你不走,我走。”

我转身,走向卧室。

我没有去看那件婚纱。

我只是拉开抽屉,拿出我的身份证和钱包,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就往门口走去。

我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从他承认的那一刻起,这个充满了我们八年回忆的家,就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华丽的牢笼。

而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待。

在我手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他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

“小冉,别这样。”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我们……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我们已经谈完了。”我没有回头,“陈驰,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回头。

一步也没有。

身后的门,没有关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根刺,扎在我的背上。

但我没有停下。

我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所有的视线和声音。

在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他追出来的身影。

但已经,太晚了。

电-梯平稳下行。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看着电梯壁上,那个模糊的、狼狈的倒影。

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到,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无声无息,却汹涌成灾。

我住进了面包店楼上的储物间。

那是店长方姐特意给我收拾出来的。

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地方不大,但很干净,窗户正对着后街那棵老槐树,很安静。

方姐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在我搬进去的第一天,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

“趁热喝。”她说,“喝完了,好好睡一觉。天塌下来,也得先睡饱了再说。”

我捧着那碗汤,热气氤氲了我的眼睛。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方姐。”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变成了工作的机器。

我比任何人都早到店里,比任何人都晚离开。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揉面、发酵、烘烤里。

面团在我手里,被反复地摔打、折叠、揉捏。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心里那些无处安放的愤怒、委屈、不甘,全都揉进那团没有生命的面团里。

酵母在温暖的环境里,慢慢发酵,膨胀。

而我的心,却像一块被丢进冰窖里的石头,又冷又硬。

我不再去想陈驰,不再去想林薇,不再去想那八年。

我强迫自己,把大脑放空。

我只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面粉的重量,水的温度,酵母的活性,烤箱的预热时间……

这些精确的、理性的数字,成了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它们构建起一个有序的、可控的世界,让我可以暂时地,从那个失控的、崩塌的现实里,逃离出来。

店里的同事们,都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我开玩笑,而是变得小心翼翼。

他们会默默地帮我把沉重的面粉袋扛到操作台,会在我发呆的时候,轻轻地提醒我:“姐,面团发好了。”

我都知道。

但我没有力气去回应他们的善意。

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动作。

只有在深夜,一个人躺在储物间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时,那些被我死死压抑住的情绪,才会在黑暗中,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常常会做梦。

梦里,全是他。

一会儿是大学时,他穿着白衬衫,在阳光下对我笑。

一会儿是出租屋里,他笨手笨脚地给我吹头发,热风吹得我耳朵发烫。

一会儿又是他蹲在我面前,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小冉,我们结婚吧。”

梦里的他,那么好,那么真实。

以至于每次醒来,我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是那个温柔的、爱我的他?

还是那个冷漠的、理智地告诉我“人不能只喝温水”的他?

我分不清。

或许,他们都是真的。

只是,时间改变了一切。

陈驰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发过很多条信息。

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回。

我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道歉?是解释?还是挽回?

我都不想听。

因为我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选择了另一条路的事实。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补。

就像打碎的镜子,就算用再好的胶水粘起来,也还是会有无数道丑陋的裂纹。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裂纹。

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躲在我的壳里。

直到有一天,我的壳,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敲碎了。

那天下午,店里不忙。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风铃响了。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很高,很瘦,气质很好,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

她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是纪冉?”她问,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抬起头,看着她。

我没见过她。

但我知道她是谁。

她脖子上那条项链,我见过。在陈驰的手机相册里,一个被他命名为“工作资料”的加密文件夹里。

那张照片里,她笑得很甜,靠在陈驰的肩膀上。

背景,是海。

“我是林薇。”她自我介绍道,仿佛怕我不知道一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她说,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说。

“不,有。”她看着我,眼神很锐利,“关于陈驰。”

“你放心,我对他,已经没有兴趣了。”

“我知道。”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事。”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我面前。

“你看看这个。”

我没有动。

“看看吧。”她说,“看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听我说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打开了那个文件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资料。

有银行流水,有公司内部的邮件截图,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

主角,都是陈驰。

而对象,却不是我,也不是她。

是另外的,好几个,不同的女人。

我的手,开始发抖。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变冷。

那些转账记录,那些暧昧的对话,那些亲密的合照……

每一张,都像一把利刃,在我心上,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温水”。

而我,只是其中,最不设防,也最愚蠢的那一个。

“他是一个很会‘投资’的人。”林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冷静,又带着一丝嘲讽。

“他接近我,是因为我的家世。他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听话,好控制,能给他提供一个稳定的、不需要花费太多成本的‘后方’。”

“至于其他的那些,不过是他无聊时的消遣,或者,是他向上爬的‘梯子’。”

“他很聪明,他知道不同的人,能给他带来什么。他把每一个人,都当成了他人生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算计得清清楚楚。”

我抬起头,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也曾经是那颗棋子。”她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我赢了,我以为我得到了他。但后来我才发现,他选择我,不过是因为,我是所有选项里,‘性价比’最高的那一个。”

“我们的婚礼,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商业发布会。宣布他,陈驰,成功地,拿下了我父亲这个最大的‘项目’。”

“我不想我的婚姻,从一场算计开始。”

“所以,婚礼取消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盛气凌人,反而多了一丝,同为天涯沦落人的释然。

“纪冉,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为了炫耀我的清醒。”

“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真相。”

“你应该知道,你失去的,并不是一个爱你八年的男人。”

“你只是,丢掉了一个,不值得你爱的,渣滓。”

她说完,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这个,给你。”她从包里,又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是他这些年,用你的名义,或者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从我父亲那里拿走的一些‘好处’。我不希望你,因为他,而背上任何不该你背的债务。”

“我走了。以后,各自安好。”

她转身,离开了面包店。

风铃再次响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份文件,和那张银行卡,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的身上。

很暖。

但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我用八年青春,爱着的,竟然是这样一个,精心伪装的骗局。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到头来才发现,我只是第一个,从这场骗局里,被踢出局的人。

可笑吗?

不。

一点也不可笑。

只觉得,荒唐。

荒唐得,让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病了一场。

不高不低地烧了三天。

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水里,昏昏沉沉,没有力气。

方姐不让我再去店里,勒令我在储物间里躺着。

她每天给我送来清淡的粥,逼着我喝下去。

“人是铁,饭是钢。”她总是这么说,“心里再大的坎,也得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有力气去迈。”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的,很干净。

看久了,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洞的屏幕。

上面,开始放映着,我和陈驰的过往。

这一次,不再是那些甜蜜的、温馨的片段。

而是那些,被我刻意忽略,或者,当时没有看懂的细节。

我记得,大四那年,我们一起找工作。

我很快就拿到了面包店的offer,虽然工资不高,但做的是我喜欢的事。

他却一直高不成低不就。

后来,他终于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但只是一个最底层的销售。

他说,他需要钱,去打点关系。

我把我的第一笔工资,全都给了他。

我记得,我们刚搬进新家的时候。

他说,房租太贵,我们一起承担。

我每个月,都会把一半的工资,打到他的卡上。

我以为,这是我们共同为这个家,付出的努力。

我记得,他说他工作需要,要换一辆好一点的车。

他说,这样出去见客户,有面子。

我拿出了我工作几年,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积蓄,支持他。

我以为,他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

……

太多了。

太多这样,以“我们”的名义,进行的索取。

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我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爱情童话里,心甘情愿地,付出我的一切。

我以为,爱,就是不计较得失。

现在想来,多么愚蠢。

他不是在跟我谈恋爱。

他是在,经营一项低成本、高回报的长期投资。

而我,就是那个,最稳定,也最廉价的“原始股”。

林薇的出现,只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具价值的“新股”,所以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售了。

想明白这一切,我没有觉得心痛。

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像是不小心,吞下了一只苍蝇。

三天后,我的烧退了。

身体还是很虚弱,但脑子,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我从床上爬起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查了林薇给我的那张卡。

里面的数字,让我愣住了。

那是一个,我工作十年,可能都赚不到的数字。

我看着ATM机屏幕上那一长串的零,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拿着那张卡,去了陈驰的公司。

我没有提前联系他。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他的公司,在市中心最高级的那栋写字楼里。

我穿着我最普通的一件T恤和牛仔裤,站在那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告诉前台,我找陈驰。

前台小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我说,“你告诉他,纪冉找他。”

前台拨通了内线电话。

很快,陈驰就从电梯里,快步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愣住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再也没有了当初,跟我摊牌时的那份理直气壮。

“你怎么来了?”他拉着我,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只是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

看着这个,把我当成棋子,算计了八年的男人。

“我们分手吧。”我说。

很平静。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小冉,我知道错了。”他放低了姿态,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林薇那边,我已经跟她断了。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辞职,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重新找工作,我什么都听你的,就像以前一样。”

他试图来拉我的手。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陈驰,”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以前那个,什么都听你的纪冉,已经死了。”

“是被你,亲手杀死的。”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和林薇给我的那份文件复印件,一起拍在他的胸口。

“这个,还给你。”

“不,是还给林薇。或者,还给那些,被你当成‘梯子’和‘消遣’的人。”

“这里面的钱,还有这些东西,足够让你,在你想要攀爬的这条路上,摔得很惨。”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

更没想到,那个一向温顺的我,会把这些东西,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小冉,你听我解释……”他慌了,语无伦次。

“我不想听。”我打断他,“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我们结束了。”

“第二,我,纪冉,从来不是任何人的‘温水’,更不是谁的‘后方’。”

“我就是我。一个会烤面包,会养薄荷,会为了喜欢的人,付出一切的傻瓜。”

“但现在,这个傻瓜,醒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他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喊声。

“小冉!别走!你别走!”

我没有回头。

我走得很快,很稳。

走出那栋冰冷的写字楼,外面,阳光正好。

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没有了面包的香气,也没有了须后水的味道。

只有阳光的,干净的,自由的味道。

我忽然觉得,无比轻松。

就像一个背着沉重行囊,走了很久很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

是啊。

我醒了。

从一场,长达八年的,自欺欺人的梦里。

彻底地,醒了。

我从面包店辞职了。

方姐很不舍,但没有挽留。

“想好了就行。”她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想去一个地方,待一段时间。”我说。

“去吧。”方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是好事。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店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那是一个我很早就想去的地方。

一个有海,有古城,生活节奏很慢的小城。

陈驰曾经答应过我,等我们结婚了,就带我去那里度蜜月。

现在,我一个人去了。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平稳地,带着我,远离那座承载了我八年青春的城市。

我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后退。

高楼,田野,村庄……

一切,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的电影。

我忽然想起,我忘了带走一样东西。

那盆薄荷。

那盆被我养在阳台上,长得郁郁葱葱的薄荷。

算了。

我想。

就让它,和那些过去一起,留在那里吧。

新的生活,应该有新的开始。

我在那个海边小城,租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

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三角梅,开得正艳。

房东是一个和蔼的本地阿姨,她告诉我,这个季节,最适合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

于是,我去了花鸟市场。

我在那里,买了一盆新的薄荷。

还有迷迭香,罗勒,百里香……

我把它们,一盆一盆,种在院子的角落里。

每天,给它们浇水,晒太阳。

看着它们,在南方的阳光下,一天天,变得精神起来。

我开始学着,放慢自己的生活。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

我会在清晨,去海边散步,看日出,听海浪的声音。

我会在午后,搬一把躺椅,在院子里看书,喝茶。

我会在傍晚,去逛当地的菜市场,跟小贩们,讨价还价。

我买了一个小烤箱。

我又开始做面包了。

但这一次,不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完成订单。

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尝试了各种新的配方,加了各种我喜欢的食材。

核桃,蔓越莓,巧克力豆,还有我自己种的迷迭香。

烤好的面包,香气会飘满整个院子。

我会把它们,分给邻居,还有那个和蔼的房东阿姨。

他们都说,我做的面包,是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面包。

我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

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我只是一个,喜欢做面包的,普通的女孩。

这种感觉,很好。

很自由,很轻松。

我开始重新,找回了自己。

那个在爱里迷失了八年,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的自己。

我不再去想陈驰。

他对我来说,已经像一部看过的,情节很烂的电影。

我看过了,吐槽过了,然后,就翻篇了。

我甚至,没有再想起过他。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方姐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语气有些复杂。

“小冉,陈驰……他来找过我。”

“他问我,你在哪里。”

“我没告诉他。”

“他说,他把工作辞了,车也卖了。他想找到你,跟你道歉。”

“他还说,他知道错了,他不能没有你。”

我听着方姐的话,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就像在听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方姐,”我说,“谢谢你。”

“但是,以后如果他再去找你,你不用再告诉我了。”

“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挂了电话,我继续给我院子里的薄荷,浇水。

阳光下,薄-荷叶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一阵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咸味,和薄荷清新的香气。

我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傻得可以。

我曾经以为,离开了他,我的世界就会崩塌。

但现在我才发现,离开了他,我的世界,才真正地,开始变得完整。

我不需要,再为了迎合谁,而改变自己。

我不需要,再为了谁的“前途”,而牺牲自己的梦想。

我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我喜欢的事。

我可以,坦坦荡荡地,过我想要的生活。

这种感觉,比任何人的爱,都来得更踏实,更可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回到了大学的那个香樟树下。

少年时的陈驰,穿着白衬衫,站在阳光里,对我笑。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可乐。

他朝我走过来。

在梦里,我看着他,也笑了。

然后,我转身,走了。

没有回头。

阳光,洒在我的身后,温暖,而明亮。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窗外,传来了海浪的声音,和清脆的鸟鸣。

我知道,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属于我自己的,崭新的,一天。

我起床,走进院子。

那棵三角梅,开得比昨天,更灿烂了。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