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放下血海深仇,接纳她的孩子吧”丈夫为这句话悔了终生
发布时间:2025-08-02 07:38 浏览量:1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1
无人不晓,季史岩一生所求,唯桑挽月一人。
她抓周时,一把抱住他的金笔不撒手,从此他将她捧在手心里长大。
二十五年宠爱,未曾有一丝减淡。
直到婚后第三年,季史岩被查出肾功能衰竭。
是公司实习生林琪,默默捐出一颗肾。
自此,他为她连破三例。
第一次,术后他力排众议,将林琪调至身边任贴身秘书。
桑挽月轻声劝他:“她资历尚浅,不如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安心生活。”
季史岩低头吻住她,嗓音低哑:“她想要的是机会,不是施舍。我不能让人觉得,我季史岩是个吝啬的人。”
那双眸子里的情绪,温柔却疏离,像是隔着一层薄雾,她看不懂了。
第二次,一场重要酒会,季史岩破例只带林琪出席。
桑挽月追问,他语气平淡:“你一向不爱热闹,这种场合,让林琪去锻炼也好。”
她不悦,他便命人送来一车高定礼服,哄她开心。
第三次,桑挽月在生日当天,亲眼目睹父母车祸身亡。
她惊恐过度,当场小产。
可季史岩赶到医院,第一件事却是调走所有医生,抢救肇事司机——
正是林琪,挺着孕肚,坐在轮椅上,被推进产科。
车祸后第三天,桑挽月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从前她误拨一次,他都会立刻从海外飞回。
如今她最无助时,却只能独自料理父母后事。
可当她回到医院,却看见季史岩扶着林琪走出产房。
他一边为她拭泪,一边柔声安慰:“你太紧张了,才会晕倒。别怕,我已经签了谅解书。”
“月月心地善良,不会怪你。”
“不会怪?”
桑挽月心头一颤,她父母的命,竟被他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她心如刀割,脚步一滑,碰倒了花盆。
季史岩本能地将林琪护在身后,眼神一凛。
他快步上前:“月月,你听我解释……”
桑挽月下意识后退一步,声音颤抖:“解释什么?出轨?让她怀孕?还是你替我签下谅解书?”
季史岩眉心紧蹙:“她在我被人下药那次救了我,孩子是意外。她救了我两次,我不能再让她受苦。”
“你知不知道……”她咬牙,声音哽咽。
林琪忽然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满面悔意:“对不起桑小姐,我知道我做错了。但我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再忍一忍。”
“等孩子出生,我就离开。”
季史岩目光柔和地望着她,又转向桑挽月:“月月,你曾说你怕疼,不想生孩子。”
“你就当林琪用孩子赎罪,等孩子出生,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桑挽月怔住,眼前这个曾为她屠尽敌门的男人,如今竟为另一个女人低声下气。
她想起二十岁那年,她被人推了一下,他让对方家破人亡。
他抱着她,一字一句:“月月,只要我在,没人能伤你。”
如今,他却为一个实习生,让她放下血海深仇,接受她的孩子。
她转身,决绝离去:“我不会和解。”
她要去警局撤销谅解书。
林琪冲上前,拉住她:“桑小姐,你别为了我和季总生气。”
“滚开!”她猛地一甩手。
林琪踉跄后退,尖叫一声,撞碎花瓶,跌坐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桑小姐,你再恨我,也不能伤害季总唯一的孩子啊!”
桑挽月愣住:“我没推你……”
“够了!”季史岩将林琪扶起,眼神冷得像冰。
“不过是一场小擦伤,你非要逼死林琪才甘心吗?”
“月月,如果你执意报警,那我只好请你去禁闭室呆几天了。”
保镖夺走她的手机,架着她往外走。
她挣扎着嘶喊:“季史岩!我有幽闭恐惧症,我会死的!”
可他只是抱起林琪,快步走向急诊室。
她被丢进禁闭室的那一刻,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间屋子,是季氏审讯叛徒的地方。
阴冷潮湿,四壁无窗,蛇虫鼠蚁在角落窸窣爬行。
她曾偷偷进来一次,吓得发烧几天。
那次,他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可如今,他亲手将她关了进来。
第一天,她哭到嗓子沙哑,无人回应;
第二天,她高烧不止,梦魇连连,惊醒时心跳紊乱;
第三天清晨,她蜷缩在角落,意识模糊。
突然,门锁咔哒一声。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门缝里递进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一张纸条——
“撑住,我不会让你出事。”
她愣住,那字迹,她认得。
是季史岩的。
可他不是已经……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促。
她挣扎着站起,扶着墙走向门口。
门,缓缓打开。
外面,晨光微亮。
她望着那束光,不知是希望,还是更深的深渊。
2
第七天,她整个人虚得几乎站不稳,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保镖在她咳得蜷成一团时,才扔进一盒退烧药和一瓶矿泉水。
而季史岩,始终没有出现。
她曾以为他深爱自己,可这场变故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她心底最后一丝柔情。
桑挽月低声让保镖转告季史岩,自己不会报警,这才换回了手机。
开机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导师的号码。
“老师,我想加入航天五年计划。”
电话那头传来惊喜的语气:“太好了!你可是我带过最有灵性的学生,有你来,我们这个项目才算真正有了灵魂。”
顿了顿,又有些迟疑:“但这项目要求全程封闭,五年不能与外界联系,季总会同意吗?”
桑挽月握紧手机,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我会处理好的。”
听她语气坚定,导师终于点头:“好,七天后我派人接你。”
挂断电话,她靠在墙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从小就痴迷于星辰大海,最大的梦想是驾驶飞机翱翔天际。
可季史岩怕她出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飞行器设计专业。
婚后她几次因为实验错过他的电话,他直接撂下公司飞回来找她。
那时她以为,他只是太在乎她。
如今才懂,那不是爱,是禁锢,是将她一次次按进泥泞,折断她的羽翼。
她想起五年前婚礼那天,桑家早已风雨飘摇。
父亲坚持要签协议,五年内不得领证。
她不解,与父亲大吵一架。可一向宠她的父亲,却第一次固执地不肯让步。
临走前,他望着她,眼神复杂:“月月,占有不是爱。”
原来,父亲早看透了一切,为她留了退路。
也好,她拿得起,也放得下。一个背叛她的男人,不值得她再回头。
傍晚,保镖带她乘专用电梯前往地面停车场。
门一开,季史岩站在霞光中,大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眼神里满是心疼。
曾经,他也是这样站在校门口等她,无论寒冬酷暑,从未缺席。
她努力将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却怎么也做不到。
“怎么瘦成这样?他们没给你吃东西?”他上前一步,伸手想牵她的手。
那是他惯常的动作,将她的手放进他大衣口袋里取暖。
桑挽月轻轻一躲,声音沙哑如砂纸打磨:“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
季史岩沉默片刻,低声道:“月月,你太冲动了。林琪被你推倒后,在医院住了三天才缓过来。”
“是我决定留下孩子,争夺桑家的股份。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别牵扯她。”
他语气里带着责备,还有一丝疲惫,像她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
一阵寒风袭来,桑挽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季史岩立刻解开大衣,将她裹进怀里,带着她往车边走去。
“月月,我只爱你。等孩子出生,我会让林琪离开。”
“你爸妈那边,我也会亲自赔礼。”
桑挽月轻笑一声,眼中尽是讽刺。
他竟还不知道,她父母一死一伤,再也不会听他道歉。
更不知道,他日夜期盼的孩子,早在那场车祸中,因他选择先救林琪,永远地离开了。
车门关上的瞬间,晚霞被夜色吞噬。
她望着窗外,仿佛看见那个曾仰望星空的自己,正一点点消失在风里。
而季史岩,再也找不到她了。
3
季史岩拉开后座的车门,动作轻缓,像是怕惊扰了谁。
林琪已经坐在里面,披着季史岩的外套,神色温顺。
她脚下踩着的,是一条被踩得皱巴巴的围巾。
那是桑挽月十指被针扎破、熬了一个月才织成的。
那天季史岩收到时,眼眶都红了,将她抱起来转圈,说这围巾比命还贵重。
后来有合作方随手戴了一下,他直接终止了项目。
如今,那条围巾却被踩在脚下,成了垫脚布。
季史岩也放开了桑挽月,跨前一步,替林琪挡住了车外灌进来的风。
语气里带着责备:“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你刚做完小产调理,不该出门。”
林琪低头,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纸页:“桑小姐是因为我才被关禁闭的,我该来。”
她抬眼,泪意在眼底打转,视线却直直落在桑挽月身上。
“桑小姐,我知道我做错了,但孩子没错,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出生。
“你这么温柔的人,一定也能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吧?”
她的话听起来诚恳,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分明是刀锋。
桑挽月心头一紧,仿佛又被撕开了那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
五岁那年,她躲进季家车库,误入一辆开着门的车。
车门一关,安全气囊突然弹出,将她夹在座位与气囊之间。
那天三十度的高温,她在里面被困了一个小时,几乎窒息。
从那以后,副驾驶就成了她心里的禁区。
而季史岩,从不让她坐那里。
每次出行,他都陪她在后座,还会握着她的手,轻声说话安抚她。
可现在,他竟然为了林琪,要她坐进那个让她噩梦连连的位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桑挽月盯着他,声音发颤。
季史岩迟疑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
林琪却在这时咳嗽起来,脸色苍白,身子微微颤抖。
季史岩立刻将桑挽月推到副驾驶,自己绕过去,陪着林琪进了后座。
桑挽月想逃,却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驶入夜色。
她闭上眼,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平时她只是被玫瑰刺了一下,季史岩都会心疼地替她吹气。
现在,她明明在发抖,他却只顾着安慰林琪。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可她却像被丢进冰窖。
牙齿打颤,冷汗湿透了衣背。
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像是熬过了一场酷刑。
车子刚停稳,她便捂住嘴冲进卫生间,吐得几乎虚脱。
季史岩跟进来,心疼地扶住她,替她拍背。
“我让家庭医生过来。”他说完便匆匆离开。
她吐到胆汁都出来了,他却再没出现。
等她洗漱完走出卫生间,季史岩正搂着林琪,医生正在为她做检查。
林琪一脸担忧:“医生,我这段时间胎动不太明显,不会出什么事吧?”
医生摇头:“您很健康,胎儿也很稳定,一切正常。”
林琪这才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季史岩,眼中带着依赖和羞涩。
“季总,我刚才真的吓坏了……还好你请了营养师帮我调理。”
季史岩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正要说什么,却看见门口站着的桑挽月。
他怔了怔,松开林琪,朝她走去。
医生却在这时叫住他:“季总,林小姐的恢复情况还需要您配合调整饮食方案。”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桑挽月一眼,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桑挽月站在客厅角落,看着他们三人围坐一圈,像一个完整的家。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季史岩带她去海边捡贝壳。
那天她不小心被螃蟹夹了手指,他立刻蹲下来替她吹气,还把她的手捧在掌心。
“月月不哭,我陪你一辈子。”
可现在,她的心碎得连他自己都捡不起来了。
季史岩是否还记得,那天他替她戴上贝壳手链时,说的那句“这是我们的信物”?
还是说,那些年少的誓言,早已随着风,飘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4
桑挽月背对着林琪,脚步沉稳地上了楼,像是要把那些纠缠不清的情绪踩碎在地毯上。
推开主卧的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她原本洁白的婚纱照前,一件鲜红的蕾丝内衣赫然挂着,像是挑衅,又像是宣告。
床上凌乱地散落着衣物,分不清性别,只看得出缠绕的亲密。她低头扫过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物件,眼神平静得可怕。
“哎呀,季总最近太热情了,我都收拾不过来。”林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娇嗔和得意,“你回来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桑挽月转过身,目光落在林琪脸上。她正用手指卷着一缕发丝,笑意盈盈,脖子上却还留着几道浅浅的红痕,像是某种炫耀。
若是从前,她定会心痛,会愤怒。可经历了那七天的禁闭,连最后一丝情绪都被榨干了。
她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
林琪显然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冷静,脸上神色微微一滞。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林琪低声一笑,声音里带着讥讽。
“你还不知道吧,那天是我故意撞上去的。”
桑挽月脚步一顿。
“如果不是那两个老东西和你换了车,死的人就该是你。”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刺进掌心,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声音发颤,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琪眼神扭曲:“凭什么你生来就锦衣玉食,而我奋斗了二十年,还只是个实习生?”
她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容里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我就是要抢走你的一切,成为众人仰望的季太太。”
她语气讥讽:“现在,我成功了。我不过是哭了几声,他就主动签了谅解书。”
“你一无所有,而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
她看着桑挽月,眼中尽是讥笑:“你说,你还能拿什么和我争?”
桑挽月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泛红,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她猛地抬手,一巴掌扇在林琪脸上。
林琪嘴角渗出鲜血,却笑了,笑得得意而狰狞。
她故意后退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季史岩闻声赶来,看到林琪倒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燃烧着怒火。
林琪捂着肚子,虚弱地笑了:“季总,我滚下来的时候,一直护着肚子……孩子没事。”
“只是我不该住在主卧,惹桑小姐生气……你别怪她。”
话音落下,她彻底昏了过去。
季史岩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桑挽月,语气冰冷:“桑挽月,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和孩子?”
那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钢琴比赛那天。
有人质疑她抄袭,连最亲近的老师和同学都开始怀疑她。是季史岩放下所有事务赶来,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只为帮她洗清嫌疑。
他站在她面前,眼神坚定:“月月,我永远相信你。”
可如今,他却连查都不查,就一口咬定是她下的手。
“史岩,你可以去查监控,问佣人……他们都能证明我清白。”她声音哽咽,眼里满是哀求。
“不需要。”他打断她,语气冷得像雪,“我只相信林琪。”
她怔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被剥夺。
季史岩抱起林琪,头也不回地离开。两个保镖走过来,架起她的手臂,将她带出家门。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她挣扎着,声音沙哑。
没人回答。
她被带到了医院。
手术室门口,季史岩站在那里,神情紧绷,拳头攥得发白。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跪下,琪琪什么时候出来,你什么时候起来。”
保镖立刻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跪下。
膝盖砸在地上的瞬间,剧痛袭来,她疼得眼泪直流。
“史岩!你去查监控,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她哭着喊。
“琪琪滚下来时一直在护孩子,她手臂都骨裂了,她怎么可能害孩子?”他声音冰冷,“也只有你这种没经历过怀孕的人,才说得出口这种拙劣的谎言!”
夜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吹得她裙角微微飘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血痕,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她从未真正拥有过他。
就像那年他送她的白玫瑰,只开了一夜,就迅速枯萎。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她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耳边回响着心跳监测仪的滴答声。
她忽然想起他们初遇的那个雨天。
她抱着琴谱跑进咖啡馆,撞倒了他手里的拿铁。奶泡洒在他的衬衫上,混着雨水的气味,成了她记忆里最清晰的味道。
那时他递给她纸巾,笑着说:“你是不是总这样莽撞?”
她红着脸低头道歉,却不知道,那杯拿铁的温度,会在多年后,变成她心口最冷的冰。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
季史岩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护士走出来,低声说了几句。
季史岩立刻冲了进去,留下她一个人跪在原地。
她缓缓抬头,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她终于明白,有些感情,不是努力就能换来真心。
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
她缓缓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转身走进夜色。
身后,医院的灯光渐渐模糊。
而前方,是一条她从未走过的路。
她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
但至少,这一次,她不再回头。
5
桑挽月的心脏仿佛被钝器碾碎,腹部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她望着天花板,目光空洞,思绪却飘回了那个只与她有过三次交集的小生命。
第一次,是她独自躺在B超室的床上,屏幕上模糊的影像让她心跳加速。她轻抚小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原本打算在生日宴上亲手告诉季史岩这个好消息,却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中,一切化为泡影。
第二次,是手术室的无影灯下。她清楚地记得那撕裂灵魂的痛,没有麻药,只有清醒地感受身体一点点被掏空。泪水早已流干,连哭声都变得嘶哑无力。
第三次,是捧着那个小小的骨灰坛,站在父母墓前。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孩子拥入怀中,然后亲手将它埋在了最亲近的人身边。
而孩子的父亲,却从未知道,这个孩子曾经来过。
“季史岩……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低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话音未落,护士急匆匆地从手术室跑出来,神情凝重:“林琪的家属在哪儿?”
季史岩立刻上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我是她丈夫。她和孩子的情况如何?”
桑挽月睫毛轻颤,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低下头。早已习惯的失望,如今连刺痛都变得迟钝。
护士将病历夹递过去:“病人出现大出血,必须立刻剖腹产。血库库存告急,我们正在联系调血。”
季史岩沉默片刻,签下名字的动作干脆利落。可桑挽月太了解他,他越是冷静,情绪越在边缘翻涌。
果然,他头也不抬地对护士说:“桑挽月和林琪是同型血,抽她的。”
桑挽月猛地抬头,声音微颤:“季史岩,我有凝血功能障碍,你怎么能让她抽我的血?”
可他只是淡淡扫她一眼,随即对保镖做了个手势。
她被牢牢按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季史岩亲自拿起针头,动作熟练而冷酷地刺入她的静脉。
疼痛刺穿皮肤的那一刻,她终于不再动了,只是怔怔望着他。
她从小就体弱,每次生病,季史岩都会亲自守在床边。他甚至专门学了护理知识,连打针都是练了无数次才敢下手,只为她能少受点苦。
可如今,那个曾小心翼翼为她打针的男人,却亲手将针扎得更深。
护士急了,上前拦住:“她有凝血障碍,最多只能抽400cc,再多会有生命危险!”
桑挽月眼中浮起一丝哀求,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季史岩却只是冷声道:“双倍抽,直到里面喊停。”
她终于闭上眼,任由疼痛吞噬全身。她知道,自己最后那点爱,也随着血一起被抽干了。
当护士抽到1000cc时,她彻底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感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四肢无力。护士正在为她做检查,语气温和中带着后怕:“你醒了?太危险了,心跳都停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差点就没救回来。”
她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护士离开后,走廊传来两个护士的闲谈。
“这女孩真可怜,住院一天了,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
“VIP病房的季太太就不一样了,医疗团队上百人,季总这几天一直守在她身边。”
“听说她一句想吃城东的小笼包,季总就放下百亿项目亲自开车去买。”
脚步声渐远,桑挽月闭上眼,眼角滑下一滴泪。
季史岩一向公私分明,哪怕她曾经病得再重,他也不会让她打断会议。可如今,他的底线在另一个人面前,早已不复存在。
还好,五天后她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了。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窗帘,带着初夏的凉意拂过她的脸颊。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曾在老城区的咖啡馆里,一起喝过一杯拿铁。那时他还会为她擦去杯沿的奶泡,笑着说:“你总是不小心沾到。”
如今,那杯拿铁早已凉透,奶泡也消散在时光里。
她望着天花板,心中却再无波澜。
或许,真正的离开,不是收拾行李,而是心不再停留。
6
桑挽月办完出院手续,回到那座曾承载过无数回忆的别墅。
她将重要的身份证件寄给老师,委托处理后续手续。随后,她将三件珍藏多年的旧物,一件件从抽屉深处取出,亲手送进了遗忘的角落。
第一件,是季史岩十五岁那年写下的999封情书。
那年她刚被选为校花,有男生鼓起勇气递来一封情书。她还没来得及拆开,就被来接她的季史岩看见。他一句话没说,当场撕碎了那封信,第二天却将一沓信封塞进她书包,每一封都写着“我喜欢你”。
后来他牵着她的手说:“月月,你只能是我的。”
第二件,是她在婚礼上戴过的那顶皇冠。
那天她随口说了一句“真好看”,季史岩便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只为在婚礼上亲手为她戴上。他站在红毯尽头,目光温柔如水:“月月,你是我一生最重要的珍宝。”
第三件,是那个装满合照的电子相册。
他们曾一起整理过那些照片,季史岩抱着她笑着说:“以后吵架也不能删照片,不然会后悔的。”
可现在,她亲手清空了云端,砸碎了硬盘,仿佛连记忆都被粉碎。
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准备离开别墅,回桑家老宅住。
刚走到车库,一辆黑色轿车猛地冲她驶来,在她面前一寸处刹住。
桑挽月惊得跌坐在地,目光呆滞地望着下车的季史岩。
他冷冷一笑,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牙齿发麻。
“桑挽月,林琪因为你早产,孩子还在保温箱里,你现在想跑?”
这样的季史岩,她只在商场见过。他冷静、果断、不近人情,多少谈判桌上的对手在他面前败退。
可她曾以为,那只是他在外的面具。
“我没有推她。”她咬牙,声音颤抖,“你若查过证据……”
“跪上寺庙为林琪母子祈福,或者眼睁睁看着桑家破产。”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季史岩,那是我爸爸一辈子的心血。”
她话音未落,助理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大小姐,不好了,公司资金链断裂,快撑不住了……”
她几乎握不住手机,呼吸都带着刺痛。
季史岩轻笑一声:“月月,还嘴硬吗?”
她闭上眼,声音沙哑:“好,我跪。”
他满意地点头:“这才对。等孩子断奶,我就让林琪离开。”
他亲自为她戴上护膝,眼神温柔得像从前。
可她只觉得讽刺。
最灵验的祈福寺庙,坐落在城市最高的山上。
要登顶,需爬三千级台阶,一眼望不到头。
她跪着爬了两天两夜。
刚做完引产,身体本就虚弱,几次踩空滚下台阶,又咬牙爬起来继续。
她双膝肿胀,衣衫染血,却一声不吭。
抵达山顶后,她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向住持求来一枚护身符,挂在胸前。
第二件,去后山取下自己写的祈愿牌。
当年季史岩被暗杀,昏迷不醒,医生说希望渺茫。
她不信,上山住进寺庙,三个月里每日沐浴焚香,为他写祈愿牌。
一万张写完的那天,他醒了。
她从未告诉他这件事。
她搬来柴火,将祈愿牌堆在地上,点燃。
火光映红她的脸,也映出她眼角的泪。
她终于自由了。
季史岩站在山脚,抬头望着那团火焰,眼底一片空茫。
他手机响起,是林琪的短信:“孩子醒了,但医生说可能有后遗症。”
他没有回。
风从山顶吹下来,带着灰烬和尘土,落在他肩上。
他忽然想起那年她捧着祈愿牌问他:“如果我许愿你能醒来,你会不会记得我?”
他当时笑她傻:“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
可现在,他竟记不清她笑起来的模样。
桑挽月晕倒在寺庙门前,嘴角却带着笑意。
距离她彻底自由,只剩最后三天。
7
桑挽月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被手机铃声惊醒的,窗外的阳光透过白纱帘洒进来,照在她打着石膏的左腿上。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是一连串来自闺蜜的新闻截图,配文都只有一个问号——季史岩是不是真的出轨了?
她怔了怔,指尖滑动屏幕,一条条翻过去。
原来这几天,季史岩为了哄林琪,几乎把当年对她做过的事又重演了一遍。
他送了林琪一座私人海岛,以男朋友的身份出席她的毕业典礼,在慈善拍卖会上为她一掷千金,拍下那条她只多看了两眼的古董项链……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带林琪去了那个地方——那个他们曾一起幻想过无数次的秘密基地。
那是季史岩花了整整十年,亲手为她打造的一座城堡。他曾站在塔顶,牵着她的手说:“这里永远只属于我们。”
而如今,他在同一片星空下,吻了另一个女人。
桑挽月轻轻按了按胸口,那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胀难忍,却没有了最初的撕裂般的痛。她拨通闺蜜的电话,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他确实出轨了,还和她有了一个孩子。”
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末了说:“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把这些证据发出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低低地开口:“我还以为他最近忙婚礼……”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像是意识到说错了什么。
“好,我帮你。”闺蜜最终答应,“那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桑挽月嘴角扬起一抹笑,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我已经决定了,离开。”
她话音未落,病房门猛地被踹开,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怒意。
“走?你往哪儿走?”
季史岩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身后跟着林琪,眼泪汪汪,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分明是得意与狠厉。
桑挽月下意识把手机藏在身后,挂断了电话,却彻底点燃了季史岩的怒火。
他几步上前,伸手去抢她的手机,她一躲,手机撞上输液架,屏幕瞬间熄灭。
“你越来越不懂事了。”季史岩咬牙,手劲猛地加重,她手腕传来一阵脆响。
他声音冷得像冰:“我原以为你已经改好了,没想到你为了报复林琪,连孩子的氧气管都敢拔?”
“如果不是琪琪感应到孩子不舒服,让护士及时赶到,他现在已经不在了!”
桑挽月疼得眼泪直流,却依旧咬牙否认:“不是我做的!”
林琪抽泣着扑上来:“可监控拍到了你,氧气管上的指纹也是你的,护士也亲眼看到了!”
“季小姐,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你害他早产还不够吗?”
桑挽月死死咬住嘴唇,声音沙哑:“我有查房记录,我一步都没离开过病房……我……”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加剧,她疼得说不出话。
季史岩冷漠地打断她:“月月,我说过,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朝门口两个黑衣保镖招了招手,桑挽月被拖进一间装有大型真空机的房间。
她心跳开始加速,本能地挣扎,用力拍打房门。
“月月,你也该体验一下窒息的感觉了。”季史岩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等那个孩子什么时候脱离危险,我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房间里,空气开始被抽离。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那时他们刚买了那座荒岛,季史岩牵着她的手,踩着细沙走向海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以后这里就叫‘月光城堡’好不好?”他笑着问她。
她点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嗯,只属于我们的城堡。”
可如今,那座城堡上空的月亮,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8
他话音刚落,真空机轰然启动,空气仿佛在瞬间被抽离,整个房间变得压抑窒息。
桑挽月蜷缩在角落,呼吸急促,胸口像是被重物压住,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撕裂肺叶。她试图挣扎,却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眼前渐渐模糊,仿佛被一层黑雾笼罩。
而门外,那个曾因她一声轻咳就彻夜难眠的男人,此刻正将林琪拥在怀中,低声安抚。
“我已把全国顶尖的专家都请来了,孩子不会有事的。”
“你别太自责,这世界上没有谁比你更重要。你昨天晕倒,我差点以为……”
林琪哽咽着开口:“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桑小姐非要逼我到这种地步?”
“我出身贫寒,身上有洗不掉的尘土味,配不上他,也配不上这个家……但我真的,真的已经尽力了。”
季史岩眉头紧蹙,声音冷了几分:“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林琪迟疑片刻,轻声道:“只是些流言蜚语,不值得您费心。”
季史岩轻轻叹息:“是我太纵容她了,才让她变得如此任性妄为,伤了你的心。”
“等她出来,我会让她亲自向你道歉。现在,你来亲自处理这件事。”
说着,他将真空机的遥控器递到林琪手中。
桑挽月望着那一幕,喉咙里泛起腥甜,忽然笑出声,笑得撕心裂肺。
她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眼里看不见她、心里容不下她的男人?
林琪接起电话,声音颤抖:“小宝醒了?”
她像是被什么击中,脸色苍白地倒了下去,手指却在昏迷前将真空机调到了最高档。
氧气浓度骤降,几乎为零。
桑挽月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手捏碎,肺叶像被烈火焚烧,她挣扎着看向门外,季史岩已抱着林琪匆匆离去。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一声“季史岩”,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整个人重重倒地。
可真空环境下,再大的声音也无法穿透墙壁。
她终于闭上眼,放弃了最后一丝求生的执念。
意识模糊间,她仿佛看见少年时期的季史岩朝她跑来,脸上带着飞扬的笑意。
那天的风很轻,他替她解开手腕上缠着的气球,任它飘向云层。
“月月,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你的牵绊,那你一定要离开我,让我永远都找不到你。”
梦醒时分,刺耳的仪器警报声将她拉回现实。
紧接着是季史岩怒吼的声音:“如果她出事,你们全都别干了!”
可不一会儿,护士轻声说:“林小姐说孩子一直在哭,希望您能过去看看。”
季史岩沉默片刻,便跟着护士离开。
桑挽月虚弱地笑了。
季史岩,如果有来生,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她动了动手,发现被季史岩紧紧握住,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眼底泛红,声音却带着笑意:“月月,你终于醒了。”
“医生说你肺部有出血点,要静养一段时间,别说话,多休息。”
桑挽月喉间如刀割,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她艰难地开口:“你不该在这儿……林琪和孩子更需要你。”
季史岩的笑容微微凝住,语气低了几分:“月月,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才会让你受这样的伤。”
“你想打我骂我都行,但——”
他语气一沉:“你这次的确太过分了。医生说再晚几分钟,孩子就会因缺氧而夭折。”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林琪也愿意原谅你。以后别再针对她们了,好吗?”
他将一份合同轻轻放进她掌心。
那是十颗小行星的购买协议。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温暖却刺眼。
桑挽月望着那合同,指尖微微颤抖。
她忽然想起那个雨夜,她和季史岩在书房里争论,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笑着说:“我只要你。”
而如今,她拥有整个宇宙,却唯独失去了他。
季史岩起身倒水,背影挺拔却陌生。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爱,就像那气球,一旦松手,就再也抓不住了。
也许,有些告别,从不是因为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却错付了人。
9
桑挽月那双曾如古井般无波的眼睛,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季史岩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城西那座天文馆快建好了,等你身子好些,我带你去仰望星辰。”
若是在从前,她早该扑进他怀里撒娇,软语呢喃着说“阿墨最好了”。
可如今,她只是将那份合同轻轻搁在一旁,目光平静如水地望着他:“你有话,直说吧。”
季史岩沉默良久,终是开口:“月月,林琪为这个孩子吃了不少苦。她临走前有两个心愿,我得替她完成。”
“第一,是想和我办一场婚礼,后天就举行。”
“第二,是希望我们能短暂同居一个月,所以……你得先搬出去住。”
见她依旧沉默,他补充道:“婚礼是私密的,不会让外人知道。你再等我三十天,等她出国,我一定送她离开。孩子我会交给爷爷,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桑挽月轻轻点头:“好。还有别的吗?”
季史岩怔住,似乎没想到她竟如此冷静。
他这才真正地注视她一眼,心头一震——短短半月,她瘦得几乎脱了形。
病床上的她像一张薄纸,苍白、空洞,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正欲再说些什么,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林琪甜腻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阿墨,来陪我试婚纱好不好?”
他迟疑地看了桑挽月一眼,留下一句“明天我去接你”,便转身离去。
桑挽月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苦涩至极,连泪都干涸了。
哀莫大于心死。
半月前,她还在云端;半月后,已坠入深渊。
这般行尸走肉的日子,全是拜林琪与季史岩所赐。
他还妄想与她有未来?真是可笑。
所幸,老师刚刚传来航班信息,一切安排妥当,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翌日清晨,她办理出院手续。
推开门,熟悉的别墅却已变了模样。
最扎眼的,是她亲手打理的玫瑰园,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那株他曾踏遍世界只为寻来的稀有玫瑰,如今被踩入泥中,花瓣碎裂,枝干折断。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亲手种下的花,她说喜欢,他便倾尽所能。
她只是看了片刻,便转身回房,拖着行李箱离开。
机场路上,信息接连而至。
一条来自季史岩:【月月,钥匙在鞋柜上,我临时有事,不去了。】
另一条是林琪发来的照片——她与孩子依偎在床,季史岩靠在一旁,神情温柔。
结婚证赫然摆在床头,红得刺眼。
【桑小姐,小宝的族谱已经上好了哦~】
【你说,我作为季家继承人的生母,他还会让我走吗?】
桑挽月没有回复,将这条信息连同车祸调查报告、林琪亲口承认撞人的录音等证据,一一发给了共同好友。
最后,她将手机与那枚曾象征爱情的钻戒,一同沉入人工湖。
飞机腾空而起,她终于逃离了那片压抑的天空。
季史岩,愿你珍藏我留给你的“礼物”。
此生,永不相见。
10
飞机刚离开跑道,季史岩的心口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从胸腔中拽出。他皱眉闭眼,额角青筋跳动,冷汗顺着脖颈滑落。
林琪抱着熟睡的小孩走近,眉间满是担忧,“季总,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接过孩子,动作熟练地轻拍后背,眼神柔和下来。看着孩子安稳入睡的模样,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可能是最近熬夜多了,头疼得厉害。”他低声解释,语气温和,“吃颗止痛药就好。”
林琪点点头,却没有立刻离开。她将孩子轻轻放进折叠小床,转身拉住季史岩的手,让他坐在床沿。
“我来帮您按按吧,以前我妈妈头痛,我学过一些手法。”
季史岩略显迟疑,但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眼神,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
她指尖温热,力道恰到好处,从太阳穴一路滑至后颈,轻柔却不失力度。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原本如锤击般的疼痛竟真的缓和下来。
“你这手法,跟谁学的?”他忍不住问。
“我妈妈从小就偏头痛,我常陪她去医院,医生看我认真,就教了我一些穴位和技巧。”她边按边答,语气中带着些许骄傲,“后来她头疼,都是我帮她缓解的。”
季史岩心头一动,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她不像桑挽月那样耀眼夺目,却像一朵在晨雾中静静绽放的百合,温柔、坚韧,带着淡淡的香气。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见林琪的场景。那时他还没有病倒,身体尚算硬朗。那天,他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正准备离开会议室,却在门口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拦下。
她抱着文件,神情倔强,“季总,我知道我简历不够亮眼,但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我妈妈病重,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季史岩本想绕过她,脚步却在听到“我妈妈”三个字时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眼里没有哀求,只有坚定。
“给我看你的PPT。”他说。
她递上PPT的那一刻,眼里闪着光。那光,是年轻的、不屈的、滚烫的希望。
后来她进了公司,工作认真到近乎苛刻。她把母亲接来同住,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病人。她不是靠运气,而是用实力和毅力,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环境中站稳了脚跟。
再后来,是在医院的走廊里。季史岩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医生说他需要配型器官移植。
她主动找上门来,声音清脆,“季总,我想试试配型。如果成功了,我希望可以换一个更好的职位。”
他当时震惊不已,“你才二十岁,捐献器官对你身体影响很大,不怕吗?”
“不怕。”她语气坚定,“是您给了我机会,我才有今天。现在轮到我回报您了。”
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有人的善良不是伪装,而是骨子里的光。
他不顾众人反对,将她调到身边做秘书。桑挽月为此大闹一场,说他昏了头,可他心里清楚,林琪不是那种人。
真正让两人关系发生转变的,是一次意外。那天他被人下了药,意识模糊,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而林琪,躺在隔壁病房,满身伤痕。
她醒来第一句话却是:“季总,您还好吗?”
他怔住,心像被什么击中,疼得厉害。
后来她怀孕,他心中对桑挽月的愧疚更深,却也更无法放开林琪。她还那么年轻,却为他付出了太多。
此刻,飞机在云层之上穿行,窗外是无垠的夜色。林琪轻轻靠在他肩上,孩子在小床里翻了个身,发出细微的鼻音。
季史岩低头看着她,轻声道:“你累了吧,睡一会儿吧。”
她嗯了一声,眼皮沉重地合上。
他望着窗外,思绪却沉在更深的地方。过去种种,像电影一幕幕掠过脑海。他知道,有些选择,一旦迈出,就再也无法回头。
可如果人生是一场赌局,他是否还愿意,再押她一次?
11
季史岩心里明白,哪怕世事变迁,他最珍视的人依旧是桑挽月。
她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玫瑰,每一寸骨血、每一缕发丝,都契合他心底最偏执的喜好。
因此,他与林琪达成共识,等孩子落地后,便安排她出国。
谁料桑挽月竟提前察觉了真相,几次三番对林琪母子下手。
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季史岩只能答应与她举办一场婚礼。
等仪式结束,他再向她解释清楚。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一定会懂的。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季史岩正沉思间,林琪替他整理领带的手停了下来。
他抬头,正撞见她眼中那一抹迟疑与怯懦。
心头一紧,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声安抚:“怎么了?不开心?”
林琪声音轻得像风:“我们这样……桑小姐会不会很生气?”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我们也不会走到一起,是我太贪心了。”
季史岩轻笑,指尖轻轻刮过她的鼻梁:“你怎会这么想?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没了。
“你不仅救了我,还给我生了个孩子,我恨不得你多留我身边几年。”
林琪这才展颜一笑,搂住他的脖子,坐上他的膝头。
她难得主动,惹得季史岩也有些心动。
她红着脸,贴在他耳边低语:“你说同意和我领证,我也想回报你。
“听说产后女人更有韵味,还有种特别的香……你要不要试试?”
自她怀孕以来,他便在她与桑挽月之间来回奔波,许久未曾亲近。
此刻她如此撩人,他如何忍得住?
低头吻下,雨声由细碎渐密,如同他们重燃的情欲,将整个房间淹没。
翌日清晨。
林琪疲惫不堪,却仍忍不住嗔了他一眼,眼底泛着水光。
季史岩满足地笑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洗漱,又一同前往宴会厅。
他换好西装走出更衣室时,林琪正做着最后的妆造。
那件价值上亿的婚纱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强行套在麻雀身上的天鹅羽衣。
他忽然想起桑挽月试婚纱那天的场景。
她站在镜前,目光清冷,却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镁光灯下,被万人仰望。
那才是他真正想牵着走进礼堂的人。
再等一个月吧。
等他把“报恩”的戏演完,事业站稳脚跟,他就送林琪出国,再好好安抚桑挽月。
季史岩拿起手机,拨通助理电话:“西郊那块地的合同,亲自送过去。”
助理支吾着:“季总,您岳父他……已经……”
话未说完,侍者便来催促吉时将至。
季史岩挂断电话,牵着林琪走向宴会厅。
这场婚礼打着“报恩”的名号,实则不过是一场走过场的仪式。
场地、宾客、预算,连他与桑挽月婚礼的百分之一都不到。
但对林琪而言,已是她能触及的极限。
林琪眼中掠过一抹季史岩未曾察觉的光芒,与坐在角落的林母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场婚礼上,只有林母一个长辈。
季史岩带着林琪敬了一杯酒。
林母笑着叮嘱:“琪琪这些年不容易,遇见你才有了笑容。
“现在她为你生了孩子,你可别辜负她。”
季史岩点头应下:“阿姨您放心,林琪救了我,我会对她好。”
林母满意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宴会厅里,香槟轻碰,宾客低声交谈。
季史岩站在角落,看着林琪与宾客寒暄,笑容得体,举止大方,竟有些陌生。
他忽然想起他们初遇那天,她穿着褪色的连衣裙,抱着文件在雨中奔跑,发梢滴着水,却倔强地不肯撑伞。
那时的她,眼神干净,笑容真诚。
如今,她学会了如何在宴会上举杯,如何在镜头前微笑,甚至,如何用柔弱的语气说出强势的话。
他抿了口酒,舌尖泛起一丝凉意。
这场婚礼,到底是谁的胜利?
他不知道。
窗外的雨还未停,玻璃上水痕交错,映出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而林琪,正站在人群中,朝他微笑。
12
季史岩依旧沉稳地站在宴会厅中央,林琪却已面色苍白,手心渗出冷汗。她下意识地攥住裙摆,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季史岩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低头不语,没人敢再上前碰杯。原本热闹的婚礼现场,此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冰封住。
林琪却仍不愿放弃,她将目光投向季史岩,眼中泛起泪光:“史岩,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她……可是我已经为你生下了孩子,我们……我们不是一直想有个家吗?”
季史岩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史岩,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家老书店,你还记得我为你挑的那本《挪威的森林》吗?”林琪试图唤起他的记忆,声音哽咽,“你说过,你会护我一生周全。”
季史岩的喉结动了动,那家书店,那本旧书,那些午后,他当然记得。只是那时的他,还未遇见桑挽月。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但我后来也答应过别人,要护她一辈子。”
林琪的脸色瞬间煞白。
周晏声冷笑一声,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史岩的亲生骨肉?”
宴会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林琪尖叫起来:“你胡说!怎么可能!我怀的是季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他的?”
“DNA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周晏声从西装口袋中抽出一份文件,轻轻一扬,“你所谓的怀孕,不过是你找人调包了医院的样本,你以为没人会发现?”
林琪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
季史岩的目光终于变了,从冰冷转为震惊,又从震惊转为愤怒。
“为什么?”他问,声音沙哑。
林琪终于崩溃,跪倒在地,哭喊道:“因为我怕……我怕你永远都不会看我一眼!我怕你会把她接回来!我怕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孩子,我只有你们……”
季史岩闭了闭眼,像是在压抑内心翻涌的情绪。
“你错了。”他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转身,走向宴会厅门口,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身后,林琪瘫坐在地,像个被抽干灵魂的空壳。
周晏声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你真的放得下她吗?”
季史岩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窗外。
雨,正悄悄落下。
远处的天边,隐约传来一声雷鸣,像是命运的回响。
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轻轻拂去肩上的雨珠。
13
“自然是笑你亲手断送了亲生骨肉,只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逼得月月落得这般下场!”
周晏声唇角微扬,目光如刃,像是在看一场滑稽戏,眼中尽是轻蔑。他站在宴会厅中央,仿佛一个看透一切的旁观者,冷冷注视着季史岩。
季史岩心口猛地一震,自昨夜那股莫名的不安,此刻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耳边充斥着周晏声讥讽的低笑、宾客窃窃私语、林琪母女跪地哀求的哭声,一切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某种无形的压迫,将他困在原地。
他本就因偏头痛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此刻仿佛被重锤敲击,疼痛翻倍,几乎要炸裂开来。
“住口!”季史岩怒喝一声,声音如雷,震得大厅里所有人瞬间噤声。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周晏声的衣领,眼中怒火翻腾:“你再说一遍,什么亲生骨肉,什么来路不明?”
季史岩自小便是季家长子,惯于掌控全局,气场凌厉,稍一动怒,便让人不敢直视。
可周晏声却依旧不慌不忙,那双狭长的眼眸里,甚至带着几分兴味:“你说,若林琪怀的是你的孩子,她为何要拿那个金饰去诬陷月月?
你对她百般照料,她为何不愿多留国内几日?
还有,孩子出生这么久,你可曾查过他是否足月?为何要在保温箱里待这么久?”
季史岩怔住,眼神微微晃动。
他确实从未过问。
他要这个孩子的目的,不过是为季家延续血脉,对林琪,对这个孩子,他从未有过真正的感情。
孩子出生前,他忙于工作,忙于安抚月月的情绪,也忙于照顾林琪的身体;
孩子出生后,他不是在陪林琪,便是在责罚桑挽月。
至于孩子的状况,医院自有医生护士照料,他从未插手。
可如今被周晏声一语点破,他心头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大屏幕在此时切换画面,一段视频缓缓播放,是孩子主治医生提供的体检报告。
报告显示,孩子确为足月出生,但因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与新生儿肺炎,才被送入保温箱观察。
季家无心脏病史,林琪母女也无相关病史,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孩子的生父另有其人。
季史岩的目光在大厅中扫过,宾客们纷纷低头回避,无人敢与他对视。
周晏声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得近乎残忍:“你现在,还觉得我说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是危言耸听吗?”
季史岩心头一颤,脑海中浮现出桑挽月这几日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想说什么?是不是早已察觉了什么?
他心绪翻涌,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此时,宾客中传来一阵惊呼。
季史岩僵硬地转头,只见屏幕画面一转,是他车祸当天赶往医院的场景。
急诊室外,血迹斑斑,几名警察守在林琪身旁。
他当时冲进医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林琪,她手臂擦破了些皮,他却如临大敌般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发顶。
随后,他抱着她离开,吩咐助理调集所有专家待命。
可如今从旁观者的视角看去,他才发现,就在林琪身旁的病床上,躺着脸色惨白的桑挽月。
她身旁,两张盖着白布的手术床静静停着,上面躺着的,是他刚刚失去的岳父岳母。
季史岩的呼吸骤然停滞,胸口仿佛被重物击中。
他想起那天的桑挽月,明明受了重伤,却仍挣扎着想开口说什么。
可他没有听,也没有问。
他只是将她推开,转身去照顾林琪。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宴会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季史岩松开周晏声的衣领,踉跄后退几步,眼神空洞,像是失去了所有方向。
窗外,夜色深沉,风卷着落叶贴在玻璃上,像极了他此刻无处安放的心。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桑挽月抱着发烧的他,在医院走廊里守到天亮。
那时的她,眼里有光。
如今,那光熄灭了。
他还能做什么?
他还能挽回什么?
14
宴会厅的吊灯依旧璀璨,可那光亮照不进季史岩的心里。他站在原地,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林琪被押走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带着几分不甘与怨恨,却没能激起他一丝情绪波动。
桑挽月倒下的那一刻,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季史岩踉跄着向前几步,想要靠近她,却被保镖拦下。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手,那血色刺得他眼睛生疼,脑海里却浮现出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的画面。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她穿着一袭白裙,站在阳台边,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精灵。他站在她身后,替她披上外套,轻声说:“以后每年,我都会为你点燃整座城市的烟火。”
那时的她,眼底有光,也有他。
可如今,那光熄灭了,连同他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一切,都碎了一地。
周晏声冷眼看着他,声音低沉却锋利:“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你有没有想过,她每次低头,是因为爱你,还是怕你?”
季史岩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
“你签谅解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他声音颤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从来没说过……”
“她当然不会说。”周晏声冷笑一声,“她怕你嫌弃她不够好,怕你不高兴,怕你不再爱她。”
宴会厅外,风起云涌,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仿佛一场暴雨即将倾泻而下。
季史岩的兄弟们围在周围,有人低声劝:“别说了,让他冷静一下。”
“冷静?”周晏声怒极反笑,“你们知道她车祸那天,手里还攥着一张产检单吗?她本来想在庆功宴上告诉你们,她怀孕了。”
他顿了顿,声音哽咽,“可她等来的,不是祝福,是你兄弟的谅解书,和你兄弟孩子的出生。”
宴会厅彻底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沉重。
季史岩跪倒在地,双手撑地,指甲几乎嵌入地毯。他喃喃自语:“我要去见她……我要和她说话……她会听我解释的……她一定会原谅我……”
“你还有脸提原谅?”周晏声眼中怒火未熄,“她原谅你一次,是因为爱你;原谅两次,是因为舍不得;可你让她原谅了三次、四次、无数次,她还能拿什么原谅你?”
他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季史岩猛地抬头,眼里终于有了焦点,他挣扎着站起:“我要去她身边,她需要我……”
“她不需要你。”周晏声冷冷打断,“她需要的是一个丈夫,不是个只会说对不起的废物。”
季史岩怔住,整个人像是被钉死在原地。
外面的雨终于落了下来,一滴一滴敲打在玻璃窗上,像是谁在无声地哭泣。
宴会厅里,再无往日喧嚣。只剩下季史岩空洞的眼神,和他身后,那扇紧闭的门。
而门外,是未知的未来,也是他再也无法触碰的过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