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考结束,团长丈夫特意来接妹妹,他目睹我坐上反方向火车

发布时间:2025-07-10 13:40  浏览量:1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故事分为上下阕,进主页可查看)

1980年7月,容县高考考场。

恢复高考的第三年,毒辣的太阳晒得人发烫。

二十三岁的梁舒茵第一次走进考场,但考的并不是自己的前程。

她握着笔,耳边又响起母亲这些天的咆哮。

“今年你甭考了,替你妹妹考个北大!你占了她团长夫人这个位置三年,也该还债了!”

梁舒茵攥紧了笔,又想起昨晚丈夫蒋绍荣和旁人说话时那满是遗憾的叹气。

“当年要不是阴差阳错跟梁舒茵睡一间房,我现在娶的该是玉珍了。她们虽然是双胞胎,可梁舒茵到底不是玉珍……”

“考生,请认真答题。”

监考老师的提醒让梁舒茵回过神。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姓名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蝉鸣声此起彼伏。

考试结束,梁舒茵跟着人群走出考场,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的那个穿着军装的身影。

蒋绍荣一身军装,站得笔直,即使在炎热的天气里,眉眼依旧坚毅,他迈着长腿,步子很稳。

“蒋团长,来接媳妇啊!”

有熟人在打招呼,蒋绍荣礼貌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她问:“考得怎么样?”

梁舒茵点点头:“还行。”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用训练吗?”

“想着你今天高考,我特地过来接你,顺便也接玉珍。”

蒋绍荣说着,目光转向她身后的人群,在人群中寻找梁玉珍的身影:“玉珍呢?”

梁舒茵眼神黯淡下来:“……可能先走了。”

梁玉珍根本就没来考试,所以他等不到她。

蒋绍荣眉头微蹙:“我一直在外面等着,没看见她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看向梁舒茵的眼神多了几分歉意:“……舒茵,要不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她。”

梁舒茵心里咯噔一下。

说是特地来接自己,可他的“特地”,其实是为了梁玉珍。

梁舒茵压下心里的苦涩,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停下,回头看着人群中那个站着的蒋绍荣。

几乎是瞬间,梁舒茵眼眶就红了。

她是和他结婚三年的妻子,可他心里真正爱的人,却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梁玉珍。

蒋绍荣和梁玉珍是初中同学,他去当兵后,两人经常写信,慢慢产生了感情。

其实蒋绍荣不知道,梁玉珍根本没把他的信放在心上,那些回信都是梁舒茵模仿梁玉珍的笔迹写的。

他更不知道,梁舒茵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

但梁舒茵清楚,只因为别人一句“姐姐的出生时间克父克母”,父母就偏心妹妹,怎么会允许她和蒋绍荣在一起。

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三年前蒋绍荣回家探亲,喝醉了把她错认成梁玉珍抱住,正好被两家人撞见。

为了保住两家人的脸面,他们结婚了。

领证那天,父母对梁舒茵说:“你抢了玉珍的幸福,以后你得事事顺着她、帮着她,因为你欠她的!”

蒋绍荣对她说:“既然我娶了你,就会对你好,但也请你理解我的心情,我暂时忘不了玉珍。”

思绪飘回,梁舒茵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已经被晒干了。

作为梁家的女儿二十三年,她没有感受到一天亲情,只有不断的责骂和委屈。

嫁给蒋绍荣三年,每天看着深爱的丈夫想着别的女人,留给她的只有一次次为了梁玉珍离开的背影。

梁舒茵压下心中的苦涩,回过神,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想过就这样守着对蒋绍荣的爱将就过下去,但在拿到高考试卷的那一刻,她改变了主意。

她想去一个没有父母和梁玉珍、没有蒋绍荣的地方生活。

高考,是她重新找回自己的唯一机会。

回到军区大院,梁舒茵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去了供销社的成衣店继续上班。

在成绩出来前,她必须多攒点学费和生活费。

虽然蒋绍荣在经济上没亏待过她,但她还是想靠自己的努力生活,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梁舒茵打开店门,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她低头整理货物时,梁玉珍拎着一袋桃酥走了进来:“姐,绍荣哥给我买了桃酥,太多吃不完,给你送点。”

梁舒茵没接。

梁玉珍时不时会把蒋绍荣买给她的东西分给自己,看似好心,但更多的是在炫耀蒋绍荣对她的好。

见梁舒茵态度冷淡,梁玉珍凑到她身边,拐弯抹角地问:“姐,今天考试怎么样?绍荣哥一直说你是考清华北大的料,应该不难吧?”

梁舒茵皱起眉,想随便应付过去,这时,蒋绍荣的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刚想开口,看到两姐妹都在,一时间分不清谁是梁舒茵。

梁舒茵放下手里的衣服,主动开口:“小陈,什么事?”

警卫员这才反应过来:“嫂子,团长说有事找你帮忙,让我来接你回军区。”

梁舒茵犹豫了。

自己要是走了,店怎么办?

这时,梁玉珍主动说:“姐,我替你看着店,你去忙吧。”

梁舒茵不放心,但看警卫员急切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没办法,她还是妥协了,把店钥匙交给梁玉珍后,就跟着警卫员回了军区。

到了资料室,梁舒茵才知道蒋绍荣是让她帮忙翻译一篇外国的军事论文。

蒋绍荣把文件递给她:“这篇论文专业性很强,军区里就你英语最好,麻烦你了。”

梁舒茵点点头,接过文件,拿起笔就坐下开始翻译。

学校没开英语课,她是因为喜欢才自学的,也歪打正着成了资料室的“翻译员”。

想到自己马上要去上大学了,梁舒茵下意识地说:“其实你可以派人专门学英语,不用等我了……”

话说到一半,她又停住了。

自己没帮梁玉珍考试的事瞒着父母,要是现在说出来,一定会给自己惹麻烦。

蒋绍荣看到梁舒茵欲言又止,眼神里充满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着,蒋绍荣站在梁舒茵身边,目光不知不觉从文件移到了她的脸上。

虽然她和梁玉珍长得一模一样,但她的眉眼比妹妹更安静柔和。

认识这么多年,做了三年夫妻,蒋绍荣一直知道梁舒茵是个不会拒绝的人,但她今天的顺从让他觉得有点不一样。

沉默中,梁舒茵听到旁边的男人突然说:“听我妈说玉珍准备报北大,我记得你也报的北大,你们俩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

她眼神黯淡,嗯了一声。

沉默了一会儿,蒋绍荣又说:“玉珍说今天来我们家吃饭,我先去训练,你翻译完就回家休息。”

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风扇挪到她旁边才离开。

看着蒋绍荣的背影,梁舒茵心里一阵悲凉。

他把夫妻生活过成了三个人的戏,从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也许在他心里,也和自己的父母一样,觉得她欠梁玉珍太多,所以就该忍着……

梁舒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酸楚。

翻译完论文,太阳已经下山了。

梁舒茵准备回家,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有七八个军属围了上来,开口就骂。

“梁舒茵,你有没有良心?我们因为你也是军属才买你的东西,结果你居然卖给我们次品!”

“你也是团长夫人,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连蒋团长的面子都不顾了?”

“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去政委那儿告你!”

说着,她们把手里的衣服扔在梁舒茵身上。

梁舒茵一看,脸色大变。

这些都是库房里破损的衣服,梁玉珍竟然把它们拿出去卖!

梁舒茵硬着头皮解释:“今天看店的是我妹妹,她不知道库房的衣服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我们叫你团长夫人,你应得那么爽快,怎么一有事就推给你妹妹?我们又不是傻子!”

梁舒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蒋绍荣和梁玉珍从屋里走了出来。

蒋绍荣看到梁舒茵脸色苍白,皱起眉:“怎么回事?”

“你们来得正好,梁舒茵说这些破衣服是梁玉珍卖给我们的,咱们当面问清楚。”

梁舒茵正要质问梁玉珍,却见她躲到蒋绍荣身后,无辜地红了眼。

“绍荣哥,我不知道这事,不是我……”

梁玉珍的否认让梁舒茵又气又委屈,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从小到大,无论梁玉珍闯了什么祸,都会第一时间推给她。

梁舒茵攥紧了拳头,以前她逆来顺受习惯了忍让,但以后她要为自己争口气。

她刚想反驳梁玉珍,蒋绍荣却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然后对一脸怒气的军属们说。

“大家先别生气,不管是舒茵还是玉珍,都是我家属犯的错,你们放心,我会照价赔偿,不会让嫂子们吃亏。”

听了这话,军属们才消停了些,而梁舒茵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别人不相信她就算了,蒋绍荣明明知道她一直在资料室翻译论文,竟然还这么说……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会由蒋绍荣解决时,一向温顺的梁舒茵突然开口。

“我只在店里待了半小时就回军区的资料室帮忙了,看店的一直是梁玉珍。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问蒋绍荣的警卫员小陈,或者今天巡查供销社的王主任。”

“赔钱是一回事,但谁犯的错是另一回事,不是我的错,我绝不认。”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错愕的表情,径直走进了家门。

梁舒茵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墙上已经褪色的“囍”字,眼睛酸涩。

其实蒋绍荣偏袒梁玉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唯独这一次,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孤独。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蒋绍荣即使不爱自己,也会公平对待她和梁玉珍。

但事实证明,爱情从不论公平,只看真心……

“舒茵。”

听到蒋绍荣的声音,梁舒茵赶紧用力眨眼,想掩饰掉眼泪。

她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和委屈,既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绍荣看到梁舒茵脸上少有的倔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玉珍让我替她跟你道歉,她是看到仓库的衣服还能穿,不懂事才拿出去卖的,你别生气了。”

梁舒茵自嘲地笑了笑:“你又来当她的说客了。”

蒋绍荣愣了一下,然后在她面前坐下,握住她的手。

“玉珍还是孩子脾气,你做姐姐的,多让着她点。”

“……其实这事也怪我,我当时急着安抚嫂子们,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说着,他轻轻把人搂进怀里。

靠在蒋绍荣肩上那一刻,梁舒茵原本强忍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很快打湿了他两杠三星的肩章。

她有点不知所措,因为结婚三年,她从没在他面前哭过。

但委屈的情绪一旦决堤,就再也止不住了。

看到梁舒茵满脸泪痕,蒋绍荣也慌了,他没多想心里的那股烦闷,胡乱地擦着她的眼泪:“别哭了……”

感受着男人掌心粗糙的触感,梁舒茵反而更控制不住情绪。

她看着他紧张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时候,她都卑微地奢望蒋绍荣能多喜欢自己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就在梁舒茵想把这份奢望说出来时,蒋绍荣突然松开了她。

“你别多想,刚刚首长让我去办公室一趟,如果我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

“对了,玉珍喜欢吃辣,你做饭的时候多放点辣椒。”

说完,他揉了揉她的脸颊就起身出去了。

刹那间,无尽的悲凉和刺痛感包裹了梁舒茵的心。

她怎么忘了,枕边人终究不是心上人。

吃饭的时候,蒋绍荣没回来,梁舒茵只能和梁玉珍先吃。

梁玉珍犹豫了半天,直到吃完饭才开口:“姐,衣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梁舒茵没说话。

梁玉珍的道歉在这二十多年里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

七岁的时候,两人在池塘边玩,梁玉珍自己掉进了水里,被人救上来后却说是梁舒茵推的。

父母不听她辩解,让她跪了一夜。

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发现家里钱老丢,梁玉珍把偷钱买的发卡塞到了梁舒茵枕头底下,梁舒茵被狠狠打了一顿,还饿了两天的饭。

每次挨骂挨打后,梁玉珍都会一脸无辜地道歉,梁舒茵早就听腻了。

见梁舒茵一脸冷漠,梁玉珍攥紧了筷子:“姐,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脑子聪明,嫁给绍荣哥后又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话没说完,就被梁舒茵冷漠的声音打断。

“那我和蒋绍荣离婚,你嫁给他,就不用羡慕我了。”

气氛瞬间凝固。

梁玉珍满脸惊讶,显然没想到梁舒茵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她张了张嘴,目光忽然落在梁舒茵身后:“绍荣哥,你回来了……”

梁舒茵一愣,猛地转头,正好对上蒋绍荣惊讶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他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愤怒和挣扎。

他听到了吗?

听到了也好……她确实想离婚了。

蒋绍荣见梁舒茵移开视线,脸上甚至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心里一阵沉闷。

他压下那种陌生的失落感,对梁玉珍说:“玉珍,时间不早了,我让小陈送你回去。”

梁玉珍顿时愣住:“绍荣哥,你不送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蒋绍荣就叫来警卫员,把她的包拿走了。

梁玉珍不情不愿地磨蹭着离开,心里嘀咕着蒋绍荣怎么这次不亲自送她回去了。

而梁舒茵像事不关己一样,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回房看书。

钨丝灯的光线比较暗,她正想开台灯,一只手先一步打开了台灯。

抬起头,蒋绍荣坚毅的眉眼映入她的眼帘。

“你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他无奈地问。

梁舒茵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想抽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抓住。

蒋绍荣想起刚才她冷淡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你直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四目相对,梁舒茵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

她忍着鼻子发酸:“我想让你彻底忘了玉珍,跟她彻底断绝来往。”

听到这话,蒋绍荣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过了很久,梁舒茵感觉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

死一般的寂静中,蒋绍荣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舒茵,你别逼我。”

“我确实该忘了她,可她是你妹妹,也是我岳母的女儿,怎么可能跟她彻底断绝来往。”

梁舒茵眼睫颤了颤,默默转过头继续看书。

当身边的男人离开时,她才放开被自己捏皱的书页,趴在桌上,压抑地抽泣着。

她不是不知道蒋绍荣会这么说,可就是放不下心里的那点希望,也赌着那口气。

没关系,再忍忍吧。

她很快就能逃离这种压抑的生活了……

第二天。

一大早,梁舒茵就被母亲周艳梅拉去县城填志愿。

她叉着腰走在前面训话:“填完志愿,这件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别嘴上没把门的到处说,影响玉珍上大学。”

“另外,我们把你这个拖油瓶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等玉珍成绩出来你就和绍荣离婚,别再占她的便宜。”

梁舒茵听着这些话,攥紧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痛却是在心底蔓延。

二十三年来,她享的唯一的便宜就是国家对考生一视同仁,让她有参加高考的自由。

梁舒茵领了志愿表,周艳梅站在旁边,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她写下梁玉珍的名字。

填完交上去后,周艳梅才满意地转身要走。

“妈,我以后怎么办呢?”梁舒茵终于忍不住开口。

周艳梅回头警惕地瞪着她:“你自己看着办,别想回来白吃白喝,我们家不可能养你。”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即便已经习惯了她的偏心,梁舒茵还是眼眶发热。

她的母亲没想过给她留后路,剥夺了她上大学的资格,惦记着替小女儿抢她的丈夫,连家都不让她回。

她也曾问过,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差别就这么大?

泣血的问题换来的只是一句厌恶的“拖油瓶就是拖油瓶,一点不公平就记恨上了”。

压下情绪,梁舒茵转身进去又拿了一张志愿表,考生填的都是自己的名字,梁玉珍那张志愿表不过是废纸而已。

而她一次次问蒋绍荣和母亲同样的问题,也不过是坚定了自己离开的心。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值得她留恋。

梁舒茵低头在决定自己命运的表上,郑重地写下她早就想好的去处。

离家直线距离最远的——西南国防大学。

次日。

梁舒茵向供销社主任请了一天假,穿上一直压在箱底的浅蓝色连衣裙,别上她人生中赚的第一笔钱买的发卡,整个人看起来明媚又青春。

这是她第一次放下心里的别扭和自卑,正视自己的需求。

她没有早起给蒋绍荣准备洗好的作训服,也没有因为担心他顾不上吃食堂的早饭而做面条。

蒋绍荣习惯性地掀开锅盖,却发现桌上空空的,下意识看向梁舒茵:“没下面吗?”

梁舒茵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有,但不想做。”

以前她总是把自己放在这段感情中的下风,觉得是自己破坏了蒋绍荣娶心上人的愿望,所以用尽一切对他好。

刚嫁给蒋绍荣的时候,他还不是团长,住的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家属楼,破得连门都关不严。

一到冬天,梁舒茵缝衣服、做鞋子的手都冻得僵硬,可她毫无怨言。

她不怕苦不怕累,因为她本身就是苦大的,蒋绍荣对她的一点点好都能让她记很久。

可后来看着他对梁玉珍的特殊对待,她才知道自己得到的爱有多微不足道。

梁舒茵正伤感着,蒋绍荣终于发现她今天不一样了。

不仅穿了裙子,还化了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他不由问:“你要去哪儿?”

梁舒茵穿鞋,头也不抬:“看电影。”

看电影对她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执念了。

活到现在,她还没看过电影,因为周艳梅对她苛刻到不允许她有任何轻松的时刻。

村里每次放露天电影,她都会被周艳梅关在家里,让她做她那个年纪很难完成的活。

蒋绍荣皱起眉:“你一个人去?”

梁舒茵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淡然的态度让蒋绍荣心里起了波澜,他抓住她的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我休假了陪你一起去。”

梁舒茵转头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的男人,强压着胸口的不适,用力抽出了被他握紧的手。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看。”

随着关门声响起,蒋绍荣才从被拒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桌上的空荡,第一次在生活里感到了不安。

阳光明媚。

梁舒茵到了电影院,正排队,身后就传来了梁玉珍的声音。

“姐,你看电影怎么不叫上我们啊?”

回头一看,只见梁玉珍和蒋绍荣一起走过来。

走近后,蒋绍荣才解释道:“你一个人来我还是不放心,正好路上遇见玉珍,就想着我们一家人一起看也好。”

梁舒茵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心里泛起苦涩。

一家人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讽刺了。

父母不把她当女儿,蒋绍荣不把她当妻子,她哪来的家人?

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梁玉珍不停和蒋绍荣说着话,而蒋绍荣也耐心地听着。

轮到他们时,梁舒茵突然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去趟厕所。”

蒋绍荣点点头:“我给你占个座。”

等两人进去后,梁舒茵去了售票窗口,把《庐山恋》换成了《小花》,然后进了另一个放映厅。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让梁舒茵久久不能平静。

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小的屏幕,能装下那么多人壮烈的一生。

梁舒茵最后一个离开放映厅,一出去就看见蒋绍荣和梁玉珍正站在门口聊天。

“绍荣哥,今天这部电影让我想起咱们上学时,班里组织看过的那部。”梁玉珍眼睛亮亮的。

“是啊,你那时候就坐我旁边,跟现在一样,老爱拉着我问剧情。”蒋绍荣无奈地笑着。

当他抬头看向出口时,梁舒茵赶紧转身,躲到了柱子后面。

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只能仰头,才压下那涌到喉咙的酸涩。

借着人群,她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

就像她对蒋绍荣那默默无闻的爱,消失得无声无息。

梁舒茵一个人回了家。

阳光洒进房间,院子里传来邻居做饭、训孩子,甚至夫妻吵架的声音。

梁舒茵坐在书桌前看书,享受着这份只属于她的宁静。

当蒋绍荣赶回家,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风吹起梁舒茵脸颊旁的碎发,她恬静的侧脸,在炎热的夏日里,像秋雨般让人心静。

刹那间,他原本因她不告而别产生的埋怨消失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让他心软。

蒋绍荣走上前,呼吸还没平复:“你不看电影就算了,怎么走也不说一声,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梁舒茵想起刚才在电影院门口,他对梁玉珍的笑,眼神黯淡下来:“你看到我没进去,也没来找我吗?”

蒋绍荣一愣。

他不是不想找,而是梁玉珍一直拉着他,放映厅人多又安静,他没办法才没动。

但一看到身边空着的座位就走神,电影讲了什么都不知道。

蒋绍荣是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男人,不懂怎么哄人,只能拉过椅子,坐在梁舒茵身边。

“舒茵,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这话一下戳中了梁舒茵的痛处,她转过头,直视蒋绍荣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不觉得以前的日子好,你真的喜欢那个什么事都顺着你、没脾气、没自己想法的我吗?”

“你觉得以前的日子好,是因为我在牺牲自己迁就你,我觉得是我让你没能娶到喜欢的人,所以我拼尽全力对你好。”

“但我现在想明白了,那件事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承担所有,小心翼翼地活着?”

说到这儿,她原本平静的声音也随着心情开始颤抖:“蒋绍荣,我不欠你什么,我也没对不起任何人啊。”

蒋绍荣瞳孔一缩,伸向梁舒茵的手僵在了半空。

结婚以来,他习惯了梁舒茵对他的顺从和付出。

他从未想过,她为了维持这段婚姻,需要付出多少、忍受多少、改变多少。

看着眼前这个泪眼汪汪的女人,蒋绍荣的双手先于大脑行动,将她抱进怀里。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的……”

梁舒茵听着自己掏心掏肺的话,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会改的”,心里很失望。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平复了情绪:“你去忙你的吧,我想安静看会儿书。”

梁舒茵明白,这段婚姻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不是谁的附属品,这三年她吃下的苦,像夹生的饭,难以下咽,她不想未来几十年都这样。

然而蒋绍荣没走。

他像执行任务一样,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

直到警卫员来说梁玉珍那边出事了,蒋绍荣才犹豫了一下,起身离开。

“我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听着男人远去的脚步声,梁舒茵低下头,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

梁舒茵拿着证件去了民政局,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和蒋绍荣结婚。

民政局里,不少新婚夫妻排着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想起三年前自己和蒋绍荣来这里时的样子,她紧张不安,他一脸无奈……

工作人员递完喜糖,看到发呆的梁舒茵,笑着问:“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梁舒茵回过神,将手里的证件递过去。

“你好,麻烦帮我办一份离婚申请。”

梁舒茵拿着离婚申请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感觉像是获得了新生。

虽然还需要军区批准,但她已经迈出了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几天后,梁舒茵下班回家,蒋绍荣正在换湿透的作训服。

“明天我请了一天假,妈要给玉珍办升学宴,我们一起去吧。”

梁舒茵愣了一下。

周艳梅觉得梁玉珍考上北大是板上钉钉的事,叫了很多街坊邻居,准备办个升学宴。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这场升学宴是空的,梁玉珍根本没参加考试,怎么可能考上大学。

梁舒茵也没拆穿,只是“嗯”了一声。

升学宴那天,梁舒茵跟着蒋绍荣回了县里的娘家。

一进门,就看到邻居们围着笑得正欢的周艳梅。

“艳梅啊,通知书还没下来就办酒席,是不是太早了?”

周艳梅拍着胸脯,对亲戚的提醒不以为意:“怎么会,我家玉珍一向聪明,不像舒茵,除了惹我生气什么都不会。”

“真可惜了我那个团长女婿,让他娶了舒茵,真是便宜了舒茵那个扫把星。”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数落着。

梁舒茵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尽管这些话她已经听得麻木了,但还是难免感到伤感。

而身边的蒋绍荣却拉下了脸。

他知道周艳梅偏爱梁玉珍,但没想到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梁舒茵。

蒋绍荣眉头紧锁:“你妈一直这样说你?”

梁舒茵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已经习惯了。”

她不是没辩解过,不是没哭诉过不公,但有什么用呢,换来的只有更狠的巴掌。

眼泪对不被爱的人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

忽然,梁舒茵感觉手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蒋绍荣拉到周艳梅面前。

他板着脸,带着军人的气势:“妈,舒茵现在是我的媳妇,就算你是她妈,也不能这样侮辱她。”

梁舒茵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很震动。

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维护她。

周艳梅被驳了面子,脸色很难看,但考虑到蒋绍荣团长的身份,只能尴尬地笑着回应。

“怎么还认真了,我就是因为玉珍考上大学高兴,一时嘴快。”

蒋绍荣也没再说什么,他拉着梁舒茵坐到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从没想过反抗?要是今天我不在,你是不是就任由别人欺负?”

梁舒茵抿了抿唇:“……谢谢。”

这是她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人维护,感动是真实的,但仅限于此。

看到她有些躲闪自己的目光,蒋绍荣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吃到一半时,突然有邮递员来送信。

周艳梅擦了擦油嘴跑过去:“肯定是玉珍的录取通知书!”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周围的人都围上来想看,结果一看,有人惊讶地喊道:

“哎?上面写的是隔壁老李家的李成国吧?这是他的通知书啊!”

周艳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梁玉珍觉得丢了面子,脸红得差点哭出来。

梁舒茵没说话,却看到身边的蒋绍荣站起来去安慰梁玉珍。

“别难过,这几天都是发通知书的时候,可能就是晚了一点。”

梁玉珍眼巴巴地看着他:“绍荣哥,谢谢你……”

梁舒茵看着他安慰梁玉珍的样子,和他刚才维护自己时一模一样,心里那点还没消散的感动渐渐消失了。

她什么都没说,压下心绪,悄悄地离开了。

本来就没人在意她的到来,现在离开,更没人能发现。

梁舒茵刚走到军区大院门口,就听到后面警卫员小陈的声音。

“嫂子,等等!”

她回头,小陈就把一封信递给她:“刚才在收发室看到有你的信,想着给你送过来。”

“谢谢。”

梁舒茵接过信,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这薄薄的信封,决定着她未来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信,上面写着——

‘梁舒茵同学,根据国家需要和你的志愿,你已被西南国防大学录取!’

梁舒茵拿着录取通知书,在客厅坐了很久。

她回忆着过去的一切,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都该翻篇了。

傍晚,大院里飘着饭菜的香气,充满了热闹的生活气息,梁舒茵端出最后一个菜时,蒋绍荣回来了。

蒋绍荣已经习惯了梁舒茵一声不吭地走,但看到她竟然做了一桌子菜,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赶回来就是为了做晚饭?”

以前他每天训练回来都能吃上热饭,但这段时间因为两人闹别扭,她基本不做饭了。

梁舒茵盛好饭坐下:“算是吧。”

但这不仅是一顿晚饭,也是他们三年婚姻的最后一顿饭。

天边的火烧云把整个屋子都映得红彤彤的,照在蒋绍荣身上,柔和了他刚硬的轮廓。

他看着梁舒茵,几次想开口,又咽了回去。

终于,睡觉时,他紧紧抱住她:“舒茵,我答应你,不再理玉珍,但毕竟是亲戚,不能完全断绝来往,但我发誓,以后以你为先。”

蒋绍荣的语气很坚定,像入伍宣誓一样严肃。

透过薄薄的衣料,梁舒茵能感觉到他心跳得很快。

她没有看他,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你是军人,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这句没什么可挑刺的回答让蒋绍荣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

但他突然发现梁舒茵瘦了很多,他不敢用力,又不敢不用力。

因为他总觉得怀里的人随时都会消失。

一夜无眠。

而那种不安和惶恐一直围绕在蒋绍荣身边,直到首长通知紧急任务时,达到了顶峰。

蒋绍荣赶回家换衣服,眼睛却一直盯着看书的梁舒茵。

换好衣服后,他突然上前,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轻轻一吻。

“舒茵,我要出任务了。”他眼眶有些红,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舍和无奈。

梁舒茵看着他,眼神闪烁:“……保重。”

蒋绍荣呼吸一紧,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回答,而是她之前那句‘我等你回来’。

他皱着眉,紧紧抱住她,直到集合哨声响了又响,他才像是妥协了,松开手:“等我回来。”

梁舒茵目送他离开后,才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刚才被他吻过的地方。

“这一次,我不等你了。”

因为她已经辞掉了供销社的工作,向军区提交了离婚申请,还买了今天去重庆的车票。

梁舒茵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箱子,把钥匙放在书桌上,就走了。

她搭上炊事班顺路去火车站的补给车,刚出军区,就看见周艳梅拉着哭哭啼啼的梁玉珍往军区大院走。

梁舒茵知道,母亲肯定是发现梁玉珍没去考试,来找自己算账了。

她没去想这些,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的军区,发了会儿呆。

蒋绍荣刚才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里,泛起涟漪,但很快又平静了。

她知道蒋绍荣可能只是习惯了和她在一起,依赖她,但这不是爱。他对梁玉珍的偏心,在无数个深夜提醒着她,蒋绍荣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的。

半小时后,梁舒茵在火车站下了车。

她上了火车,却看到旁边的火车上都是军人,而蒋绍荣站在过道上,表情严肃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梁舒茵眼神一晃,还没来得及转过头,两条轨道上的火车同时启动了。

一南一北,朝着不同的方向慢慢驶离站台。

梁舒茵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最后一次,就当为自己那颗为蒋绍荣付出过的心哭一次。

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见。

火车一路摇摇晃晃向西南开去,太阳还是那么毒,车厢里人多又闷,散发着不太好闻的气味,但梁舒茵毫不在意。

此刻,离别的悲伤已经淡化,对自由和新生活的期待笼罩着她。前路漫漫,未来未知,但逃离的感觉让她面对这些未知时的恐慌减少了不少。

另一边,周艳梅拉着梁玉珍在梁舒茵家门口砸门,声音又尖又响,脸上狰狞得吓人,气急了,拍着门就骂。

“梁舒茵!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扫把星,灾星!你这是要把我跟你妹妹逼死啊!你真是害死人了!”

周艳梅身后的梁玉珍不敢像她妈那样大骂,但一直站在门口抹眼泪,看着挺可怜。

大门被砸得直抖,大院里的其他人也觉得吵,让她小点声,但梁舒茵家还是没动静。

周艳梅带着梁玉珍在大院里找了梁舒茵三天,家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但逼着梁舒茵替考这事她们本来理亏,也不敢闹得太厉害。

三天后,蒋绍荣完成任务回家,周艳梅和梁玉珍已经没声了。

他带着期待推开房门,把钥匙放在鞋柜上,冲里屋喊:“舒茵,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整个房间静悄悄的,没听到熟悉的窸窸窣窣声,也没听到梁舒茵好脾气的应答声。

偶尔能听到外面邻居小孩的笑闹声和家长的训斥声,整个家异常安静。

蒋绍荣愣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阳台和房间,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但他不敢去证实,怕是真的。

他快步走到卧室,像要确认什么,房间和往常一样干净整齐,他常穿的衣服都在衣柜里叠得整整齐齐,但衣柜却空了一半。

阳台上,他军绿色的军装旁边,以前总会挂一条白色的、浅蓝色的或者嫩黄色的裙子,随风摆动,和他军装缠绕在一起,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可如今,彩色的裙子从这个家彻底消失了,阳台上只剩下军装在风中摇晃,像大兴安岭额尔古纳河右岸那棵孤独的树。

忽然,他看到书桌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蒋绍荣走过去,以为是梁舒茵留给他的信。

走近一看,入目是五个大字——离婚协议书。

蒋绍荣愣在原地。在看到离婚协议书之前,他还能自我安慰,觉得梁舒茵可能只是因为自己以前太冷漠,又太关心别人,在生气。

他甚至想过,梁舒茵伤心了可能会离开,但他唯独没想过,梁舒茵会要和他离婚。

他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里那三个刺眼的大字,字迹娟秀漂亮,却又像一把毒刀,直插他的心窝。

光看笔迹,他就感觉到梁舒茵签字时那种行云流水,毫不犹豫。

想起最后一天一起吃饭时梁舒茵的冷漠疏离,他离开告别时她的避而不谈,这些天她每一次看向他时眼中的失望、痛苦、挣扎,都浮现在眼前。

是自己太迟钝了。梁舒茵的离开明明是计划好的,自己却一直没察觉,或者说,是自己下意识地忽略了。

以前梁舒茵说过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原来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计划着要走了,原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回想起她说那话时冷淡的语气和平静的眼神,蒋绍荣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这么迟才察觉。

他紧紧攥着离婚协议书,悔恨交加。那天梁舒茵第一次对他大声说话,把情绪都爆发出来。

她的声音疲惫又沙哑,看他的眼神里再没有了期待和喜欢。

“我不觉得以前的日子好,你真的爱那个没脾气、没主见、围着你转的我吗?”

“那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承担所有,活得这么累?”

“蒋绍荣,我欠你什么了?我什么时候对不起别人了?”

蒋绍荣的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像钢刀刺耳膜,此刻他才意识到梁舒茵说那些话时有多痛苦。

她把三年来忍受的痛苦都剖开说给他听,却什么也没换到。

甚至在她爆发之后,在她那么难过之后,又听到梁玉珍出事的消息,自己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

梁舒茵离开得那么决绝,该是攒了多少失望啊,连一句话、一封信都没有留下。

蒋绍荣起身,快步往外跑。他不知道梁舒茵能去哪,除了自己,她就只有那个不算亲人的家了。

跑到周艳梅家院门口,蒋绍荣还没喘匀气,就听到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该死的,那个晦气的丧门星肯定故意不替你去考试,她这是故意报复,想毁了你的人生,真是个害人精!自己命不好,也不让人好过!”

梁玉珍带着哭腔,没什么主见地问道:“那怎么办啊妈,我还能不能上大学了?”

周艳梅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用手指点着梁玉珍的头说:“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她不是爱跟你抢东西吗?你就顶替她,她肯定偷偷去考试了,到时候你用她的名字去上学,我给你作证!”

“这样她考上的大学、她抢走的本该属于你的丈夫就都要还给你了,我是她亲妈,我给你作证,她不可能说得过我们。”

院门口的蒋绍荣瞬间愣住。他以为那天听到的是梁舒茵家里对她最过分的话了,现在想来,远不止这些。

他以为偏心、辱骂已经是梁舒茵遭受的最过分的事,却没想到她母亲竟然想抢走她的大学、她的丈夫,送给她的妹妹。

她还知道她是梁舒茵的亲妈,周艳梅根本就没把梁舒茵当人看!

他很难想象,小小的梁舒茵是怎么在这样的谩骂中长大的,瘦弱的身体像一株顽强的小草,顶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才走到自己面前。可自己却对她的一颗真心视而不见,反而对那个曾经伤害她的人照顾有加。

当初她看着自己对梁玉珍好时,该有多心痛啊!

屋里对梁舒茵的谩骂还在继续,一句比一句难听,连蒋绍荣都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推开院门,冷冷地看着坐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周艳梅,眼神冰冷。

“辱骂军属、逼人替考、企图顶替他人大学名额,你们知道这些罪名够把你们都抓起来吗?!”

周艳梅和梁玉珍被突然出现的蒋绍荣吓了一跳,听他这么一说,都愣住了。

过了半天,梁玉珍才小声不高兴地说:“绍荣,她是我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蒋绍荣看着自己曾经喜欢了很久、守护了很久的人,此刻知道她的真面目,心里难免有些别扭。

面对梁玉珍的话,他久久没有回答。

周艳梅以为蒋绍荣被梁玉珍迷得神魂颠倒,再开口时底气也足了。

“绍荣啊,依我说,你就和梁舒茵离婚,娶玉珍。反正你也不喜欢梁舒茵,何必勉强自己呢?再说,我们玉珍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梁舒茵生下来,我们就算过,她命不好,克身边的人。你看我们家,她爸都被她克没了。”

“她就没那个享福的命,让玉珍替她去读大学,最好不过。将来她过得不好,还能帮衬一下。”

蒋绍荣听完,冷冷地看着这对市侩的母女,一言不发。

越听她们说,他就越恨自己。他和她们一样,都是伤害梁舒茵的人。不同的是,她们是言语上的伤害,自己是行为上的伤害。

他帮梁玉珍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插在梁舒茵身上的刀。

蒋绍荣看着梁舒茵期待的眼睛,脸色冷了下来:“我不会和梁舒茵离婚,我这辈子只有梁舒茵一个妻子。”

“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听到你们任何人对梁舒茵说一句坏话,那些龌龊的想法也给我收起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好自为之吧。”

说完,蒋绍荣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院门。

他本来来她们家,是想问问梁舒茵的亲人会不会知道她的下落,但看她们对梁舒茵的态度,也能知道,如果梁舒茵真的走投无路,也不可能回来找她们。

蒋绍荣甩上门离开,周艳梅和梁玉珍两个人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半晌,周艳梅才开口:“蒋绍荣什么时候对梁舒茵这么好了?他不是一直喜欢你吗?”

梁玉珍也懵了,刚刚被驳了面子,此刻脸红得像要烧起来。她和蒋绍荣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

每次只要自己有事,他都会第一时间抛下梁舒茵来到自己身边,几乎可以说蒋绍荣对她是有求必应。

如今再看蒋绍荣对梁舒茵的在意程度,梁玉珍眼眶一红,撇着嘴就开始哭:“妈,蒋绍荣是不是喜欢梁舒茵了?”

“都怪你!当初蒋绍荣刚当兵的时候,你说他没出息,不让我跟他在一起。现在好了,他当上团长,还喜欢上梁舒茵了。”

“你赔我一个团长!”

周艳梅一见梁玉珍哭就心疼得不行,由着她骂,还安抚她。

梁玉珍被周艳梅惯了这么多年,对自己想要的就觉得是自己的。

她可能并没有多喜欢蒋绍荣,但周艳梅一直在她耳边说团长多好多好,她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团长夫人。

周艳梅给梁玉珍带来的心理暗示太多了,替考上大学也是周艳梅一直念叨、出主意,她才觉得姐姐的大学名额就是自己的。

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梁舒茵替她背了无数次黑锅,久而久之,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梁舒茵就该低她一等,这事也就成了习惯。

从院子里离开后,蒋绍荣不知道还能去哪找梁舒茵。他去了她以前工作的供销社,被告知好些天前她就辞职领了工资走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找不到梁舒茵了。小镇不大,要是蒋绍荣想找,总能找到,可要是梁舒茵已经离开这里了呢?

蒋绍荣心里慌了起来,胸口像被堵住一样疼。为什么自己醒悟这么晚?

蒋绍荣一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正是夏天,太阳火辣辣地照着,树上的蝉叫得人烦躁。

蒋绍荣好像听不见也感觉不到热,一路走回了军区大院。

离大院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门口正放着鞭炮,周围围着不少人,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蒋绍荣好奇地走近,还没等他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就有人看到了他。

“哎,这不是蒋团长吗!”

“蒋团长,恭喜恭喜啊,真是好福气!”

“没想到小梁同志这么厉害啊!”

蒋绍荣一脸懵,抓住一个来道喜的邻居问:“舒茵怎么了?”

邻居笑得灿烂,拍着他的手说:“好事啊,别这么紧张。你们家梁舒茵考上大学了,还是咱们县的高考状元!”

“什么咱们县,她这个分数在全省都是状元好不好!”

听着周围人的喧闹声、恭喜声、鞭炮声,蒋绍荣愣了好半天。

“嘿,蒋团长发什么呆啊,这是高兴傻了吗?”旁边有人猛拍他肩膀,调笑道。

蒋绍荣的脸僵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问:“你们送喜报过来,见到梁舒茵了吗?”

“没啊,她肯定还不知道呢!等她知道了,不得高兴坏了!”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们炊事班的车去火车站,小梁同志说要搭个便车,我们就捎了她一段。我还奇怪她提着箱子干嘛呢。”

蒋绍荣一听,连忙抓住那人的手,急切地问:“火车站?是哪天走的?你还记得吗?”

“三四天前吧。”

“三四天前……”蒋绍荣喃喃道:“就是我要出任务那天!”

想到这,蒋绍荣瞳孔猛地一缩。梁舒茵离开那天,自己就在火车站,却还是没见到她,错过了最后挽留的机会!

他跟那人道了谢,飞快地往部队跑,连自己的车就停在大院外都忘了。

一路急匆匆跑到政委办公室,路上遇到的人,都跟他道喜,纷纷恭维他这个做丈夫的,妻子是高考状元。

每句恭喜都像刀子划过他的心。梁舒茵宁愿不要这个荣誉,也要尽快离开自己吗?

敲了敲政委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

蒋绍荣推开门,政委抬头看见他,还没等他说话,就笑着站起来,走过来和他握手:“恭喜恭喜啊蒋团长,你夫人可真了不得,十几万人考了个第一名,真给咱们军区争光!”

“还没报北京的大学,报了个偏远的国防大学,说要为祖国做贡献,这觉悟可真高,不愧是军属啊!”

蒋绍荣愣了一下:“她没报北京的大学?”

“你不知道?”政委问。

蒋绍荣摇头:“不知道,她走了……”

政委皱眉:“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

蒋绍荣低下头,把事情全说了。政委听完,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

最后咬着牙说:“梁舒茵报的是西南国防大学,那边有个任务,需要派人过去协助。本来我想把这当成奖励,让你过去,正好多见见你媳妇。”

“现在,你把握住这个机会!其他的,等回来再算账!”

蒋绍荣眼睛瞬间亮了,他迅速敬了个礼,声音洪亮:“谢谢政委!”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蒋绍荣身上的阴霾没了,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和渴望。

他觉得,只要自己去找梁舒茵,好好认错,痛改前非,一定能被原谅。

蒋绍荣甚至开始幻想,等把梁舒茵哄回来,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他没什么亲人了,梁舒茵的家人有没有都差不多。

他们可以在梁舒茵学校附近住,他赚钱养她,她读书,享受以前从未享受过的校园生活。

他们可以住部队分的房子,早上他训练起得早,可以替她做好早饭,这样她就能睡个懒觉。等要走时,亲亲她熟睡的侧脸,看她痒得蹭自己的肩膀。

傍晚从部队回来,去学校接她。她长得漂亮,肯定会有男同学喜欢,自己得先声明主权。

虽然任务下来了,但按规定,蒋绍荣还要半个月交接完工作才能走。这半个月,他就靠这些幻想支撑着。

梁舒茵下火车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了,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开始了新生活。脚踩在这片土地上,感觉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不真实。

她拖着行李,费劲地找到了学校。学校在偏僻的山脚下,三面环山,空气和风景都特别好。

校门口是两根气派的石柱,正中间是黑底金字的六个大字——西南国防大学。

虽然还没到入学时间,但也有不少像她一样提前来的学生。学校的教学楼有些旧,但道路两旁的植物很茂盛,遮天蔽日,给夏天带来了阴凉。

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地走着,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这是梁舒茵过去二十多年都没见过的。

办完入学手续已经是下午了。宿舍里,她是第二个到的,第一个是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南方姑娘。

她叫陈汝棠,性格开朗,乐于助人。梁舒茵刚进门,她就热情地迎上来。

“同学你好,我叫陈汝棠,文学系新生,很高兴认识你!”

梁舒茵被吓了一跳,随即伸出手:“你好,我叫梁舒茵,化学系新生。”

陈汝棠拉着她坐下,然后握着她的手问:“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不在一个专业?”

梁舒茵不太习惯和人这么亲密,但面对陈汝棠的热情,也没表现出抗拒:“不知道,可能来得太早了,就这样分了吧。”

陈汝棠点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兴奋地说:“你是化学系的!好厉害,化学系女生很少!”

“对了!我哥也是化学系的,比我们大两届,快毕业了。”

梁舒茵震惊地看着她,还没等自己问,陈汝棠就像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他是政策刚出那年考进来的,我差点点,复习了两年才考上,还被调剂到文学系了。”

估计陈汝棠一个人在宿舍待了一个星期,憋坏了,拉着梁舒茵聊了一下午,梁舒茵连她家狗都认识了。

对学校情况很熟的陈汝棠拉着梁舒茵去食堂吃饭,回来的路上,她支支吾吾的,像有话想说。

梁舒茵怕她憋坏了,侧头笑着问:“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憋坏了。”

陈汝棠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没别的意思,看你刚打的都是素菜,是不是……不太方便?”

陈汝棠问得很委婉,“家庭条件”这几个字她也含糊地咽了回去。

梁舒茵不觉得尴尬,笑着大方地承认:“是啊,学费生活费得自己赚,所以平时就省着点花。”

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陈汝棠再问梁舒茵为什么不向家里要钱,那才是真的不懂事。

她一拍手,对梁舒茵说:“我想起来我哥他们导师招实验室助理,很累,但有补助!门槛还挺高,我帮你问问?”

梁舒茵知道陈汝棠家境好,以为她最多也就是好心借给自己一些钱,没想到她想的是帮自己找份能赚钱的工作。

梁舒茵还在感动,陈汝棠又说:“你们专业对口,这样对学习也有帮助,又能学习又能赚钱,虽然会分精力,但对以后好。”

“谢谢你……”梁舒茵以前从来没感受过这么纯粹的善意,一时间有些哽咽,还没等她说别的,就听见陈汝棠兴奋地招手,大喊:

“哥!”

顺着陈汝棠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瘦高清秀的男生从对面走来。白衬衫,袖子微微挽起,露出一段手腕,青筋凸起,透着与外表不同的力量感。

这也是梁舒茵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理解“清风霁月”这个词。眉如月,眼如星,衣冠胜雪。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陈汝棠拉着梁舒茵蹦蹦跳跳地跑到陈春生面前,笑嘻嘻地介绍:“哥,这是我室友,梁舒茵。”

然后又转过身对梁舒茵说:“舒茵,这是我哥,陈春生。”

陈春生笑着伸出手:“你好,梁同学。”

梁舒茵伸手回握,陈春生的手和他本人一样,温暖柔和,让人如沐春风。

“你好,陈同学。”

两人的手一触即离。分开时,梁舒茵感觉手心传来一阵酥麻感。她抬头看着陈春生,他依旧浅笑着看着她。

梁舒茵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陈汝棠的声音很快响起。

“哥,不是说你们实验室在招助理吗?你看看舒茵怎么样?也是化学系的。”

听到陈汝棠的介绍,陈春生微微挑眉,看向梁舒茵的目光里带着探究和欣赏。西南国防大学的化学系是王牌专业,分数线很高。

和他妹妹这种好不容易考进来的不同,能报西南国防大学化学系的,在本省至少都是前十的成绩。

陈春生点点头,看着梁舒茵说:“我替你问问导师,明天或者后天给你答复。”

然后拍了拍陈汝棠的肩膀说:“好好学习,上大学和在家不一样了。”

陈汝棠乖巧地点头答应。等陈春生走远后,陈汝棠兴奋地抓着梁舒茵的手,又叫又跳:“耶,太好了!”

梁舒茵看着陈汝棠这么兴奋,觉得奇怪,捏了捏她的脸问:“只是答应去问,又不是真的被招了,你怎么这么高兴?”

陈汝棠揉了揉被捏的脸,笑着说:“我哥很少答应我的请求,但每次都是有十足把握才答应的,你肯定行!”

听到陈汝棠这么说,梁舒茵也很高兴。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春生的背影,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依然很好认。他站得笔直,身上没有强烈的攻击性,却让人不敢靠近。

像敬畏神祇,又像畏惧霜雪。

因为宿舍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所以两人决定就在宿舍看书,不去图书馆抢位置了。梁舒茵看书时很认真,几乎整个人都沉浸在里面。

在陈汝棠第五次抬头看向梁舒茵想要找她聊天时,看见梁舒茵仍然保持着最开始看书的姿势就觉得头皮发麻。

学习如此认真,如此疯魔的样子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她哥哥,陈春生。

如今好不容易拜托自己的哥哥,又来个梁舒茵,陈汝棠光想想都觉得以后的大学生活枯燥无望。

等到宿舍熄灯梁舒茵才放下笔上了床,她的床就在陈汝棠的旁边,两人头对着头,开启了在学校的第一晚。

梁舒茵从来没有过集体生活,所以她此刻是兴奋的,而陈汝棠则是一个精力过剩的人,她时刻兴奋着。

月光明亮,两个少女躺在被子里,眼睛都闪着兴奋的光,最终来说陈汝棠先打破了安静,她问到:“舒茵,老家是哪里的啊?”

“北城,你应该没听过,一个小的县城,离这里很远。”

“是没听过,你为什么报西南国防大学啊,你不像我踩着线进来的,你读的化学,肯定是高出分数线许多来的。”

“因为这里远,也因为想为祖国尽一份力。”

陈汝棠不知道梁舒茵为什么会想找一个离家远的地方,但从之前的交谈告诉她,不应该问下去了。

于是她转移换题道:“舒茵,你谈过恋爱了吗?”

说道一半陈汝棠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不好意思一样。

“没有,但我结过婚了。”梁舒茵平静的回答。

父母疼爱的被保护的很好的陈汝棠不能理解,她翻了个身,用手支着身子问:“怎么会呢,现在不都是恋爱自由了嘛?”

黑暗中梁舒茵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陈汝棠,眼中的光明明灭灭,随后说道:“不一样,我们那个小县城结婚都早,我已经算晚的了……”

随后梁舒茵也翻了个身,像陈汝棠一样支起身子问到:“别说我了,你谈过恋爱了吗?是什么感觉?”

陈汝棠还没替梁舒茵难过多久就被梁舒茵的话题引走了注意,她很快羞红了脸,声音都不像平常那么活力中气十足,而是带着小女孩的娇羞。

“我也没有,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和他是通信认识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文采的诗人。”

“他的文字像一束光,破开黑暗向世界送去阳光,只可惜,这些年他都没有碰到他的伯乐,一直郁郁不得志。”

借着月光梁舒茵能看到陈汝棠的表情,随着她说的话变化,提到心上人了不得的文采时眼底闪烁着崇拜也敬仰,说道心上人得不到赏识时有蓦地低落下来。

少女的情绪是那么充沛,喜欢是那么热烈又直白,像眼底容不得一点沙子般纯粹,只靠爱就能支撑她完成很多伟大的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样的陈汝棠让梁舒茵想到了曾经热烈付出的自己,一样不顾一切,一样倾尽所有,她知道这样大概率会头破血流,但她没有扫兴,要品尝过才知道值不值。

况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命不好。

结束了感情话题后两个人又聊了许多,陈汝棠给梁舒茵讲这自己以前上学的故事、讲和哥哥一起长大的糗事。

梁舒茵也给陈汝棠讲自己种菜喂鸡的小事,讲如何分辨河道的深浅,讲在小河里光的折射下如何才能一击必中插中游动的鱼。

两个人头靠着头,像小孩一样眼睛亮晶晶地聊着自己的事,对方过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但两个善良的孩子没有嫉妒没有轻视,有的只是对未知的事情的好奇。

夜渐深,宿舍窗外是茂密的树林,蝉鸣不止,月光短暂的被流动的云遮挡,两人聊着聊着先后一歪头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梁舒茵就醒了,因为新生还没有开学所以没有规定的起床时间,但梁舒茵仍然起床学习。

等她买完早餐回来陈汝棠都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看着酣睡的陈汝棠,梁舒茵不知不觉间又想起她那个礼貌疏离的哥哥,心道:‘这两人真是截然不同’。

另一边刚踏入实验室的陈春生三伏天里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没当回事儿,换了衣服进了实验室。

此刻实验室里人还不多,只一台机器轰隆隆地运作着,陈春生带上护目镜也投入了其中,等到踏出这扇门已经是下午了,轮岗的人去打了饭菜众人围在一起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一点形象地埋头吃着。

陈春生吃饭很快但斯文,将碗筷收起后走到导师面前问到:“王教授,我们实验室不是要招个助理吗?我有个人选推荐。”

王教授闻言吃惊看向他,他这个弟子天赋极佳,和人相处也有理有度,像这样开口要引荐人还是第一次,他连忙说:“说说看。”

“是个化学系的新生,女生做事比较细致,能上西南国防大学化学系的专业能力自然也不差。”

王教授点点头,随后问到:“叫什么名字?我去查查排名。”

“梁舒茵。”陈春生回答。

王教授瞬间放下手中的筷子:“梁舒茵?!”

“x省状元,今年西南国防大学招收的唯一一个省状元,和你一样成绩报考北大绰绰有余,但选择来了咱们这儿。”

陈春生听到王教授的话也惊了,他只是为了妹妹的请求提了一嘴,他想到这个女生厉害但没想到竟然是今年的省状元。

而且自己妹妹向自己介绍的时候也完全没有说过,怕是梁舒茵压根就没有告诉她,不然以她咋咋呼呼的性子不可能介绍的时候不和自己说。

很快陈春生就压下来心里的震惊,问道:“所以招她做助理吗?”

王教授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还招什么助理,这个课题带她一起吧,她可以的,你去联系她吧。”

梁舒茵也没想到还没开学自己就已经得到了其他人毕业都不一定有机会挤进去的项目。

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陈汝棠转告的,梁舒茵在宿舍看书,陈汝棠刚从外面买完饭回来,在楼下看见自己哥哥,得知写个消息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飞快跑上楼告诉梁舒茵这个好消息了。

“舒茵!梁舒茵!我哥说成了,不仅如此还是破格招进去一起参与研究,不是助理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