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家外家（十一）

“李明霞？”

他仓皇地下车，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李明霞的名字。

李明霞脸上带着笑，听到有人喊她，诧异地扭头，发现是陈东风，脸上的笑容瞬间遁去，换了一副冷脸皱着眉头问道：“陈东风？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陈东风做梦似的呓语着。

走近了，才发现李明霞是真的很好看。她以前因为要做家务，因而总是穿着宽松舒适的家居服，很多时候她从身边走过，空气里都会留下一股浓浓的油烟味，导致陈东风从来不愿意多看她半眼。

如今离婚了，她没有那么多家务需要做了，这突然间的一拾掇，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上次在别墅看她就觉得不一样，只是因为当时人太多了，各自的情绪又恶劣到了极致，他没能好好欣赏她的变化。

如今，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站在小区的香樟树下。陈东风看到，金色的夕阳透过香樟树叶的间隙落在李明霞的头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轮廓，使她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细腻，一层细密的汗毛清晰可见。

她已经五十岁了，苹果肌竟然还没有下垂，也没有双下巴，整个脸部的线条和她凹凸有致的身形一样，看起来十分舒服。

那一瞬间，陈东风竟看得有些痴了。

他忽然很想伸手去抚摸李明霞的脸庞，想感觉一下她的皮肤是不是如看起来的那般光滑细腻。

他是有多久没有抚摸她了？

十年？甚至更久？

李明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语气不善地说：“看够了没？有事说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陈东风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听说你出去找工作了？”

李明霞冷笑一声：“消息还挺灵通的。拜你的小娇妻所赐，人家差点把我扫地出门了。”

陈东风在她面前颐指气使惯了，满以为自己主动来找她，她就会高兴得什么都忘了，没想到还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一时间也来了气。

“哼！你不是有备而去吗？怎么可能被扫地出门。听说你的老相好把人家的老娘都搬出来为你说情？”

“陈东风你闭嘴！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人人都想你那么龌龊！”

“我是龌龊，但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你敢说你和杨老头没有一腿？你们要是没有一腿，他凭什么替你出头？”

“杨叔说了，我们两家是世交。”

“哼！说这种话谁信啊！要真是世交，以前他怎么没有跳出来？怎么我们刚闹离婚他就蹦出来了？他又是何居心？”

“你……理你无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明霞忿忿地转身，不想和这个人多说一句废话。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陈东风继续毒舌。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跟李明霞交流，但是看到她这副冷冰冰的表情他就控制不住。

他实在不明白，过去听话柔顺，没有一点脾气的李明霞为什么说变就变了。

李明霞平息了一下情绪，转过身来，诚恳地对陈东风说：“陈东风，我不想和你吵架，我希望你也不要和我吵。我们夫妻一场，我现在人老珠黄，你不讲情面把我一个人丢在半路了我都没有和你吵，你有小娇妻有接班人又有什么必要和我吵呢！”

陈东风强硬地说：“我没有要丢掉你，是你自己非要离婚的。你平时装得那么贤惠，那么顾家，没想到绝情起来比谁都狠。”

李明霞笑了。

“陈东风，你知道吗？一个人不耗尽所有的期待是不会愿意说再见的，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都是在风中站了好久好久。突然放弃一个人或一件事，绝对是积攒了太多了无力和失望，最后才决定了放过自己。”

陈东风看着远处的夕阳一点点下沉，最后落在楼顶看不见。他细细品味着李明霞的话，若有所思。

“我嫁给你二十五年，你怎么对我你心知肚明。这些年我没有为陈家生儿子延续香火，而且子宫也摘除了，你爸妈虽然嘴上总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但是他们并没有逼你另娶，我内心是心存感激的，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刁难我，无论你怎么冷落我，我都可以容忍。因为，本就是我对不起陈家。”

李明霞说着，有些鼻酸。这些年的辛酸苦辣，旁人若不经历，又怎能真的了解？

她努力地平息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你怎么样我都可以容忍，但是你不能背叛婚姻，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现在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一点花花草草，你就不能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你那是一点花花草草的事吗？儿子都十岁了，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几百万的豪宅，说买就买！”

不说还好，一说李明霞仍然觉得崩溃。

“那房子没写她的名字，我跟她在一起就没打算给名分她。如果你不闹，你永远是陈家主母。”陈东风狡辩。

“陈东风，你还是个男人吗？人家姑娘都这样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别让我更加瞧不起你！”

李明霞说完便走了。

这种不负责的话他竟然也能说出口。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渣呢？

看来，这人，如若不发生点烂事，真的很难看清对方到底是人还是畜牲。

虽然她并不喜欢赵莹莹，但一码归一码，陈东风犯了错，应该承担的责任他就该担。

陈东风呆呆地看着李明霞如少女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陈东风在李明霞家的楼下坐了很久才回到碧桂园的别墅。

别墅刚买时，赵莹莹还拿了几次扫帚和抹布，那股新鲜劲一过，她就不管不顾了。

陈东风打开家门，差点被赵莹莹随意脱在门口的鞋子绊倒。

他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空气里充斥着食物变质的气味，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和儿童玩具。

“风哥，怎么才回来？”赵莹莹从房间里出来问。

“有事耽搁了。”他低着头闷声说。

他很想责备赵莹莹两句，但想到她怀有身孕，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于是他只好脱了外套，拿起杂物篮忍气吞声地自己收拾起来。李明霞第一天上班的体验感简直不要太混乱。

早上早早就到了公司，首先打扫好了宋总办公室的卫生，又替他泡了一杯荞麦茶。

然后想到万秘书说过，宋总早晚都会健身，要到浴室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到干洗店。

她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宋总的衣服应该已经换下来了。

她径直进了浴室，一阵热气迎面扑来，一种巨大的压力令她心里一紧，然后，她看到一张挂满水珠冷厉的脸。

目光游离间，她吓得惊叫一声，正想转身逃走，脚下却一滑，她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完了，这下不是骨折就是闪腰，这工作八成是保不住了。

突然，她感觉衣领一紧，一股力量将她拎了起来，然后，她被扔出了浴室。

她呆呆地坐在地板上，看着浴室紧闭的门，久久缓不过神来。

不多时，浴室的门开了，宋总穿着浴袍冷着脸出来了。

“你是打算我抱你起来吗？”宋总冷冷地说。

“上班就安心上班，不要耍心机，更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立马走人！”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座机，叭叭叭按了一通号码之后，说：“新来的，昨天没有给她交代清楚吗？九点以前不要进我的办公室。”

万秘书接了电话一脸懵，九点以前不能进总裁办公室？以前有这个规定吗？

李明霞听了宋总那番话，气得眼泪直打转。

宋总竟然误会她是故意耍心机，简直是太冤枉人了！

她一骨碌爬起来，委屈的泪水在眼眶直打转，她本来想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但她不敢开口，因为只要一开口，泪水就会止不住哗哗乱流。

她不想在宋总面前流泪。生活不相信眼泪，职场更不相信。

“要是觉得做不好就立马滚蛋！不要浪费时间！不足一个月离职没有工资。”宋总冷冷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一些柔软。

以前没少人被自己气哭气跑，他从来没这种感觉。

但想到她是老太太安排来的，心里那股柔软瞬间消失了。

他惯常不喜欢太有心机的女人。

他端起桌上的荞麦茶喝了一口，温度适中，口感不错，看来还是花了些心思的。

李明霞最终憋着满眶泪水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想了好几遍，确定万秘书并没有跟自己讲，九点之前不能进总裁办公室。

不过讲没讲没关系，自己现在知道了也不迟。

正想着，她办公室的座机响起。

她迅速接起来：“我是李明霞。”“你过来一下。”隔着话筒都觉得冷。

浑身的汗毛立刻竖起来，没有多想，虽然很近的距离，她仍然一路小跑着赶到。

笃笃笃。

敲过门后，李明霞进去，站在那尊冷面大佛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到：“宋总请吩咐。”

“这个荞麦茶再泡一杯。”

“好的，宋总。”仍然面无表情。

转身，迈步。

“还有……”

停步，转身。

“我等会要出去一下，我要穿什么，你给搭配一下。”

“好的，宋总。”

泡好了茶过来，去衣帽间看衣服。

在这之前，李明霞一直以为只有女人才有衣帽间，而且，只有女人的衣帽间才会有许多衣服饰品。

打开宋总衣帽间的门之后，她算是彻底开拓了眼界。

这间衣帽间少说也有一百个平方，两排约七八米长的架子上挂满了衣服裤子，架子一侧则是饰品柜，里面摆放着各种名表，佛珠以及玉饰，还有香水。

另一边是鞋柜，各种品牌鞋，有的连包装都没有拆。

李明霞瘪瘪嘴，一个大男人，竟然还用香水，衣服鞋子买这么多，真是败家！

想起有一次听小区的几个婆婆聊天，她们抱怨说，家里的柜门打开，基本全是儿媳妇的衣服，光裤子就有好几十条，什么阔腿裤，紧身裤，烟管裤，萝卜裤，老爹裤，牛仔裤，时装款，休闲款……鞋柜打开，基本全是儿媳妇的鞋子，高跟鞋，平底鞋，厚底鞋，好几种系列，儿子的衣服鞋子少得可怜，就占了衣柜不足巴掌大的地方。

李明霞不禁苦笑，真该把这些婆婆请到自己家里参观一下才好。

自己家里和他们说的恰恰相反，柜子里全是陈东风的衣服鞋子，自己一共只有五双鞋子，一双冬天的棉靴和拖鞋，一双春秋款的小白鞋，一双夏款的透气小白鞋和拖鞋。

衣服只有不到十件。除了两套陪陈东风出门参加应酬的香奈儿，其他都是旧得袖口已经磨毛了。

唉，想自己前半生，真是白活一世。李明霞叹息。

“你当在逛商场吗？”冷得刺骨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

李明霞惶惑地转身，看到宋总冷着脸站在衣帽间门口，一脸轻蔑的神情。

仿佛在说：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丢人！

李明霞的自尊心再次被狠狠戳伤了，但是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反击，只好忍气吞声。

“我的时间有限，没功夫跟你穷耗！这份工作，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尽快滚蛋！”

宋总再次吼道。

什么叫能做就做？只是伺候人的事而已，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有什么做不好的呢？李明霞内心暗想。

“宋总放心，这份工作我能做，只要宋总不刻意为难，我一定能够长期做下去。”她挺着脊背，不卑不亢地说。

“请问宋总，待会出席的是什么活动，是商务会议还是一般会客，还是其他什么。”

“公益慈善。”宋总歪着头，微皱着眉头，眼神里充满探究。

这女人，果然是年纪大不同些吗？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平静地说这么多话。

她刚才说什么？只要我不刻意为难？我刻意为难了吗？

哼，女人，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让你尝尝被为难的滋味。

宋总的衣服全是黑白灰，也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能够穿别的什么颜色呢，加上又是总裁的身份，着装要求更加严谨局限。

不像陈东风，公司里本来每年都会定制工作服，他还买一堆花里胡俏的衣服。

其实陈东风以前的衣服也都是黑白灰，只是后来突然变了，经常穿颜色鲜亮的着装，像只花蝴蝶，有时候身上还香喷喷的，不知道是他自己喷的香水，还是赵莹莹身上的。

如此说来，其实陈东风出轨是有迹可循的，只要自己稍加用心，就能看出端倪，如果自己出言警告一两句，是不是就能将他出轨的念头扼杀在萌芽状态？

李明霞叹息着摇头。

事已至此，还想这些干嘛呢？

眼下，当务之急，是伺候好这尊大佛，熬到月底，就有九千块钱的收入了。

这样一想，李明霞像是打了鸡血，立刻来了精神。“你笑什么？”

李明霞正想得出神，冷不丁发现宋总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了。

“啊？我在笑吗？”李明霞摸了一下脸，惊愕地答道。

她并没有感觉自己是不是笑了，只是突然感觉浑身一轻，似有什么东西被人从肩上卸走了。

不过宋志平这么一问，那种负重感马上又回来了。

宋志平冷冷地盯着她，冷的目光似乎要看穿她的心，确定她刚才是不是在笑自己。

李明霞被这目光盯得浑身发麻，她感觉全身的汗毛竖得直直的，一刻也不敢松懈。

“我穿什么？”

李明霞一惊，立刻拿起一件深蓝色衬衣，一条同色系领带，一套浅灰色不太正式的西装。

“穿这套。”她把衣服递给宋志平。

宋志平盯着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不易觉察的冷笑。

然后解开浴袍。

“啊！”李明霞惊恐地大叫着蹲下来把头埋在胳膊间。

“你鬼叫什么？”宋志平恼怒地嘶吼。

“衣服给我！”

李明霞不敢抬头，拿起衬衣递给他。

“这衬衣扣子这么小，我怎么扣？”又是一阵恼怒的声音。

还要伺候扣扣子吗？总裁助理的工作细到了这种程度吗？会不会还有更细的？

……

李明霞哆哆嗦嗦地站起来，闭着眼睛去摸衬衣扣子。

她的手指触碰到温润的肌肤，游走之下，感觉十分有力……

“这么迫不及待就开始你的表演了？”

突然，一只铁钳般的手钳住了自己的手，钻心的疼痛立刻蔓延开来。

“啊！疼。你干什么！”李明霞拼命挣脱出来，后退两步，甩着手直抽凉气。

当真有铜墙铁壁还是怎么的，竟然这么疼。

李明霞忿忿地瞪着眼前这个人……原来浴袍里是穿了内内的，还是宽松的那种。

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浴袍里什么也没有穿……

她为这个发现羞愧不已，脸烫得不行。

男人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这一幕，内心竟然十分享受。

李明霞愣愣地站着，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亦或不该做什么。

男人嘴角露出惯常的轻蔑之色，自己动手扣起了衬衣扣子。然后气哼哼地从她臂弯里拿过衣服以及裤子，一一穿好。

“还不过来打领带！”

一阵暴喝，将李明霞惊得跳起来。

赶紧着急忙慌地过去。

结果因为步履太急太紧张，一头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你……你这么冒失，做什么总裁助理！”

“对不起对不起！”李明霞窘迫得恨不得流眼泪……

自己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在出错。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李明霞哭丧着脸拿着领带，再次傻眼了。

宋总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李明霞才一米六，就算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他的脖子……

“麻烦宋总坐下来可以吗？”李明霞小声而小心地要求。

宋志平皱皱眉，极不耐烦地在换鞋凳子上坐下。

这是李明霞第一次与老公以外的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加上接二连三的乌龙事件，令她内心十分紧张。

她小心翼翼地替男人套上领带，又将脖子后面的领带细心地弄到衬衣领子里面……

李明霞做这个举动的时候，头歪在左边，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吐在宋志平的耳后，他的身体突然有些反应。

“到底会不会弄？能不能快点？从来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人！”

为了掩饰那种反应，他又故意开始发脾气。

“马上好！马上好！”李明霞背心都是汗。

好不容易打好领带，李明霞如释重负。

宋志平站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十分满意。

顺道从镜子里看了看李明霞。想起她的简历上写的50岁，不由又认真瞟了几眼。

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也不像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人，可惜，是老太太安插过来的。

自从二十年前和老婆办了离婚手续后，他感觉自己的心就死了，但老太太隔三差五就把自己骗出去相亲，他真是防不胜防。

这次，老太太倒是沉得住气，没提相亲的话，只说要感谢好心人。

但他知道，老太太哪有这么单纯，分明就是变着花样在安排相亲。

不过也无所谓，老太太不说破，自己也假装不知道，好好逗一下这个女人，看她能坚持多久。

反正公司安排的生活助理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坚持做满十天。不是被他气跑就是自己离职不干了。

“水平还有待提高，总裁助理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宋志平冷冷地丢下这话，转身离开了衣帽间。

李明霞长舒了一口气，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地坐在地上。

天哪！这什么总裁，简直是瘟神啊！太难伺候了啊！这伺候家人和伺候老板的感觉可真是天差地别啊！虽然最开始进陈家的时候，前公公和前婆婆也总是挑自己的刺，但自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怎么伺候老板心理负担这么重呢？

还有一点，自己平时做事手脚算得上麻利，沉稳，今天是怎么搞的，频频出状况呢。

这么平整的地板，自己的脚步也不算太快，怎么就扑进老板怀里了呢……

“还不滚出来，想在里面干什么？”

李明霞正想得出神，冷不丁“瘟神”的声音又响起。

“来了来了！”李明霞应声而起。匆忙跑出衣帽间，没料到路过办公室摆件架子的时候，膝盖都撞到，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

“老板请吩咐！”

李明霞忍着膝盖的疼痛，颤声说。

“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好的，老板。”

李明霞惶惶地转身逃走。

出了办公室的门之后，她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又弯下腰去揉被撞痛的膝盖。

天哪！要不要这么乌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助理，你……还好吧？”打算找宋总签字的万秘书看到李明霞的举动，很是诧异。

“呃……好！好！我很好！”李明霞挤出一脸灿烂的笑。

猛然想到那个瘟神要自己通知司机在楼下等他的。

第一天上班的她还不知道通知哪位司机呢。

“呃，万秘书，麻烦问一下，宋总有专职司机吗？有的话，请问是哪位？”

“宋总有专职司机的，叫卫东。”万秘书说。

“好的好的，谢谢万秘书！”

在自己办公室的墙上找到卫东的号码，通知了卫东之后，她就躲在办公室里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听到宋总离开，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李明霞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心里暗自庆幸这一波“灾难”总算过去了。

唉，这个人哪里是老板，简直就是“瘟神”。

转念又想，瘟神怕什么？想当初公公婆婆比他刁多了，自己还不是伺候了二十五年。

何况伺候瘟神还有钱呢！

熬过今天，还过二十九天就可以拿到九千块钱。

九千块啊！这可是自己重出江湖赚的第一笔收入，到时候一定要把钱取出来，一张一张好好数一数。

加油！加油！

李明霞低声给自己鼓劲。然后站起来打算去宋总办公室拿衣服去干洗。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说了两句，才知道原来是宋总的老娘。

“明霞啊，怎么样，第一天上班还习惯吗？”老太太关切地问道。

“他……”

李明霞想到刚才的种种，苦笑着说：“挺有个性的。”

老太太听出了她话里的无奈，笑着说：“他就是面冷心热，你别和他计较，无论他说什么，你只管听着就是，可千万别一生气就跑了哟。”

“您放心吧老太太，我是不会跑的，除非宋总对我不满意，开除我。”

“呵呵，婆婆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是不会开除你的。倒是你，要帮我多照应他着点啊！这孩子心事重，有什么事情也不和我说，怕我担心。”

李明霞拍着胸脯保证：“老太太您放心，宋总是我的老板，就算您不交代我也会照顾好他。不过您儿子这脾气，还真有点让人招架不住。”

老太太笑着说：“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让你多担待着点呀。”

挂了电话后，李明霞深吸一口气，朝宋总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宋总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明霞忍不住又是一阵紧张。真奇怪，怎么闻到他的气味都觉得压力山大，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她收拾好宋总换下来要干洗的衣服，准备出去吃个午饭，顺便把衣服送去干洗店。

公司没有食堂，所以每个月补贴员工一千块钱的餐费补贴。大家中午基本都是点外卖。

把衣服送去干洗店之后，她在附近找了家小餐馆，点了份便宜又实惠的套餐。正吃着，手机又响了，一看还是老太太打来的。

“明霞啊，我儿子胃不太好，你下午记得提醒他吃点养胃的东西。”老太太叮嘱道。

李明霞满口答应。才吃了两口饭，上次面试的几个保洁也进来吃饭，看到李明霞，那个胖保洁夸张地叫道：“哟！这不是总裁助理吗？怎么和我们保洁一样吃快餐呀！”

“是呀，宋总怎么没有带你出去吃大餐呢！”

李明霞听出她们言语里的不友善，也就没有搭理她们，只是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唉，这离婚还真是好啊！可以给总裁当助理。”

“我可打听了，这总裁的生活助理，说白了就是高级保姆，跟咱们也没啥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人家怎么着也是比咱们高人一等呢，你瞧瞧人家，都不屑于搭理我们呢！”

“没办法，咱们没有人家那手段呗！”

“是哟！这有老公和没老公就是不一样啊！我老公要是知道我给总裁当生活助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

几个保洁越说越离谱。李明霞依旧默不作声。

她明白这些人就是嫉妒，同样是应聘后勤岗，人家都在扫厕所扫走廊，自己却坐办公室，搁谁心里也不平衡，姑且让她们发泄一下得了。

午餐后回到公司，李明霞给卫东打电话，问宋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能到了。”卫东说。

李明霞开始琢磨给宋总准备点什么养胃的。

以前跟着陈东风参加过几次商务活动，她知道那种大型活动人一般比较多，酒店一般为客人准备的自助餐，就算个别领导由于身份特殊，吃桌餐的话，也很难吃到合自己口味的菜。

特别是像宋总这种有胃病的人，吃饭估计也只是应付场面，根本吃不饱。

想了想，她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蜂蜜，又买了些苏打饼干。

看到宋总进了办公室，她立刻去茶水间泡蜂蜜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进去。

“宋总，外面的饭菜可能不合您口味，我担心您没吃好，这是蜂蜜水和苏打饼干，您胃不好，记得吃点。”李明霞轻声说道。

宋志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好没骂人。

李明霞松了口气，刚想退出去，冷不丁瘟神开口了：“过来，按一下肩膀。”

“啊？”

李明霞一愣。

“没听懂吗？给我按一下肩膀！”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好的好的。”

李明霞终于反应过来了，小心地走到男人身后，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李明霞在按摩这块算是强项，前公公中风后，李明霞经常给他按摩，松骨，才使他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前婆婆见老伴十分享受的样子，也经常要李明霞给自己按揉，这一按就是十多年。

隔着衣服，李明霞感觉指尖下的肌理硬得惊人，像是被反复捶打过的粗粝石板。

她试着用拇指按压肩井穴，只见指腹碾过的地方突然传来“咔嗒”轻响，宋志平的肩头猛地抽搐了一下，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

“疼？”

她慌忙松力，手腕却被他反手扣住。

宋志平转过头时，下颌线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眼尾泛红，却哑声说：“继续。”

“好的宋总，您忍一会，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疼过了您就舒服了。”

随着揉捏的深入，那些板结的肌肉渐渐有了温度，却仍顽固地抗拒着。

“这得有多难受啊。”李明霞暗叹。

按摩是个体力活，不多时，她的额角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

按到右肩这边时，李明霞忽然感觉有一处异常的凸起，隔着衬衣仔细感受了一下，她感觉那应该是一道疤痕。疤痕处的组织像盘错的树根，在指腹下硌出高低不平的触感。

她加重了力道，宋志平的呼吸骤然急促，她正要抽手，却听见他用气音呢喃：“这里...再用力些。”

差不多按了一个小时左右，李明霞觉得手指酸痛，浑身糯湿，才感觉宋总的肩膀柔软了些。

她在宋志平背心用力拍了几下，说：“好了。宋总此时应该舒服些了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再坚持多按几回，您肩颈酸痛的感觉就会有明显改善。”

宋志平耸耸肩，感觉周身舒畅，不由认真看了李明霞一眼，问道：“手法不错，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