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才三年,箫璟尧为新欢当众掌掴她;穿回现代却看墓里画的全是她

发布时间:2025-06-18 15:04  浏览量:3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第1章

天下皆知,暴君箫璟尧冷落六宫,专宠皇后云馥泠。

朝臣屡次上书劝他废后,他当场撕碎奏折,下令斩首了十一位大臣。

她病重卧床时,他便找来巫医,将三十六条毒虫放入她体内,还亲自试药。

可后来,他却亲自出宫,将逃出宫的秀女白晚禾抓回,封她为妃。

……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在风雪中响起。

宫墙两侧的宫女太监都停下了动作,纷纷侧目,神色不一。

云馥泠嘴角溢出血珠,屈辱感几乎灼穿她的五脏六腑。

大宫女素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肝肠寸断。

“陛下!娘娘是中宫之主,母仪天下!您如此行事,可曾想过娘娘今后如何面对世人?”

龙辇上,身着玄黄龙袍的箫璟尧俯视着众人,眼神冷得像千年寒冰。

“要朕亲自教你吗?”他仿佛没听见,继续下令:“左边也来一掌,对称些。”

被打的宫女浑身发抖。

“啪!”

又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云馥泠的另一边脸颊上。

她的发髻散乱,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

血从嘴角滑落,她用舌尖舔了舔,满嘴都是铁锈般的腥甜。

她曾见过箫璟尧如此暴戾的样子,但那都是对外人。

唯独对她,他曾是不同的。

她本是来自21世纪,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娇女。

是拍卖会上得到的一本古籍,将她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那时,烽火连绵,战鼓轰鸣。

箫璟尧身披玄甲,骑着黑马冲破漫天烟尘。

如同杀神降世,所过之处,尽是血腥与死亡。

她惊恐地颤抖着,想转身逃跑。

就在那时,他沾满鲜血的短矛从她耳边掠过,精准地刺穿了身后敌将的咽喉!

“恭喜陛下!天降神女,助我东昭扬威!”副将躬身道贺。

箫璟尧跳下马,用染血的手指拭过她的唇角,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就将这女子,带回皇宫。”

她曾说自己故国一夫一妻,宁愿离开皇宫自食其力,也不愿陷入后宫的争斗。

他便将三千佳丽尽数遣散,从此只独宠她一人。

“若负了馥泠,朕必孤苦一生,不得善终。”

情意至此,纵使云馥泠深知他的残暴,也被他这份偏爱深深打动。

所以,即便后来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云馥泠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甘愿留在箫璟尧身边。

如今,这一切都烟消云散。

她喉头一甜,下意识捂住嘴,摊开手掌时,却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白晚禾哭喊道:“陛下为何逼我?为何就是不肯放我离开!”

话音刚落,她擦去眼泪,就要再次冲向朱红色的宫门。

箫璟尧大步走下龙撵,手臂用力,将白晚禾的挣扎全部压制在怀中。

“费了这么大劲才找到你,你还想逃?这不是要逼朕的命吗?”

寂静中,云馥泠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记忆的浪潮涌来,将她拉回封后大典那夜。

他一遍遍亲吻她,缠绵地唤着她的名字:“泠儿,泠儿……”

缠绵过后,箫璟尧将一枚墨玉指环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而他自己的无名指上,也戴着同款的指环。

“泠儿曾告诉朕,在你家乡,相爱的人会戴对戒,承诺永结同心,至死不渝。”

“墨玉坚硬,如同朕的心,永恒不变。”

但他遣散六宫时,唯独留下了白晚禾。

他说他年少时伤过她,心中有愧。

等补偿够了,就会让她出宫。

直到今天,云馥泠才明白,箫璟尧把她困在宫里,并非补偿。

而是将她囚禁在身边,让她做他的金丝雀。

风雪更急了,吹得龙撵上的明黄帷幔猎猎作响。

白晚禾仍在箫璟尧怀中挣扎,泪眼模糊。

“够了!我心已死,不愿再待在你身边,放我走!”

箫璟尧的手臂像铁钳一样紧锁着她:“说到底,不还是怕皇后欺负你?”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毒蛇般盯住云馥泠。

“朕给你特权,让你亲手掌掴皇后。”

“一掌接一掌,打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这一刻,云馥泠那颗曾为他跳动的心,彻底粉碎。

她腿一软,倒在宫道上。

怀中的古籍硌得她胸口生疼。

连同那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也痛入骨髓。

她抬起手,擦去脸上冰冷的泪,撑地站起。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她夺过宫人手中的宫灯撕碎,抽出烛火,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怀中的古籍。

古籍瞬间化为灰烬。

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云馥泠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苍凉的笑。

箫璟尧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对疯子的嫌恶。

他不知道,古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媒介,也是她回去的钥匙。

只要烧毁了它,九天之后,云馥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从此与箫璟尧,再无瓜葛。

第2章

古籍化为灰烬,被凛冽的寒风卷走,不留痕迹。

箫璟尧眼神阴沉地盯着云馥泠,声音陡然变冷:

“皇后既然有精力发疯,想必也有力气自己回椒房殿。”

话音刚落,他便抱着白晚禾登上龙撵,消失在宫道的尽头。

风雪迎面扑来,刮得云馥泠脸颊生疼。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压下眩晕感,被素月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椒房殿挪去。

沿途宫人川流不息,低声议论着。

“啧啧,她这皇后之位,恐怕也坐不久了。”

“可不是,贵妃娘娘一回来,陛下眼里哪还看得到别人?”

议论声如针,密密麻麻扎进云馥泠耳中,心也阵阵发麻。

回到椒房殿,几个内务府的太监正从殿内搬出碳炉。

领头的李公公一看见云馥泠,便趾高气扬地传达旨意:

“陛下口谕,贵妃白氏私自出宫,乃皇后失职。”

“即日起,停了椒房殿所有炭火用度,以儆效尤!”

“吱呀”一声,殿门关闭。

李公公带着人扬长而去。

一股寒气从云馥泠脚底直冲头顶,冻得她浑身僵硬。

刚入宫那年,箫璟尧在凤凰台上为她建了一座暖阁,种满了奇花异草,四季如春。

那些寒冷的冬夜,他总是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心疼地抚摸她头顶。

“往后有朕在,你待的地方,定会四季如春,再不会受寒气侵扰。”

他明知她有寒症,怕冷入骨,却为了白晚禾,如此绝情。

素月扶着云馥泠在冰冷的床榻边坐下,眼泪止不住地掉。

“娘娘,陛下怎么能这样对您?”

“以前的陛下不是这样的……他待您那么好,如今怎么像是换了个人……”

云馥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

自古帝王多薄情,更何况是箫璟尧这样狠戾凉薄的暴君。

是她太天真,竟妄想用一颗真心,换他一世专情。

好在,如今看清,还不算太晚。

……

夜色渐浓,寒意更重。

云馥泠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却烧得浑身滚烫。

素月急得团团转,在内务府门前磕破了头,得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四个字“皇命难违”。

寒意与热意交替侵袭,钻入骨髓,疼得她蜷缩在角落。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云馥泠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

她虚弱地睁开眼,就看到了箫璟尧那双深邃的眼眸。

“昨日之事,不过是给你个小教训。”

“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与晚禾和睦相处,朕待你亦可如初。”

殿内不知何时又燃起了炭炉,但云馥泠的心,却更加冰凉。

她静静地看着他,扯出一丝笑:“陛下忘了么?我曾说过,我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

“在我的家乡,男女皆是一夫一妻,我绝不可能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说完,云馥泠取下无名指上的指环,扔在地上。

她强撑着身体,跪在箫璟尧面前,语气坚定:“请陛下废后。”

他看着云馥泠单薄的身影,眼角瞬间泛起骇人的血色,狠狠抓住她的下颌。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

云馥泠被迫仰着头,下颌剧痛。

怎么会没有?

回到现代,就是她最后的退路。

忽然,白晚禾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陛下,不好了!娘娘上吐下泻,人事不省了!”

箫璟尧抓住云馥泠下颌的手瞬间松开:“备舆!去锦瑟宫!”

话音刚落,他没再多看云馥泠一眼,快步向外走去。

明黄的龙袍带起一阵寒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

过了好一会儿,她起身走到窗边挂着九枚檐铃的地方,手指微微颤抖,取下了最上面的一枚。

清脆的铃声,只剩下八响。

她望着箫璟尧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红。

“箫璟尧,八日之后……你便会看到我为我们亲手写下的结局。”

第3章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御前太监王德全带着一众内侍走了进来,直接抓住云馥泠的肩膀。

“国师算了一卦,说这椒房殿的气场好,能帮贵妃娘娘快点好起来。”

话音刚落,王德全挥了挥拂尘:“把皇后带出去!”

云馥泠惨然一笑,低下沉重眼皮,心里没什么意外。

昨天是打耳光,今天是赶出寝宫。

下一步,估计就是要她交出皇后之位了吧?

早知道会这样,他当初又何必不肯废后。

素月气得浑身发抖,上前拦住那些太监。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娘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现在宫里来了新人,你们就都向着新人欺负娘娘!”

“素月。”云馥泠轻轻抬手,示意她停下。

她转向王德全,脸上还是那抹凄凉的笑,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走。”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冷风吹过,檐下剩下的8个风铃轻轻晃动,发出叮铃的声音。

云馥泠看着那些风铃,恍惚想起箫璟尧亲手挂上这串风铃时,眼里满满的爱意。

“朕要处理政务,不能总陪着你。”

“你晚上要是想朕了,就听听这铃声,就当是朕陪着你睡觉。”

那时候,她每晚听着这铃声,睡得又香又甜,还真以为是这风铃有助睡眠的神奇效果。

可现在,铃声还在,她却翻来覆去,整夜都睡不着。

听着雨点打在残缺风铃上的声音,她突然明白过来。

哪里是风铃有用。

只要有爱,什么都好;没了爱,什么都糟。

只有在他爱她的时候,她闭上眼睛,就能安心睡去。

……

云馥泠什么都没带,唯独摘下了那串风铃。

殿外的雨还在下,更冷了。

一群宫女抬着画满图案的箱子,像流水一样进了椒房殿。

白晚禾坐在轿子上,看着椒房殿那朱红的门,眼神让人看不懂。

嬷嬷斜眼看云馥泠,得意洋洋。

“皇后当年再得宠又怎么样?贵妃一回来,还不是得夹着尾巴乖乖让位。”

云馥泠睫毛一颤,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冰凉。

白晚禾柔声说:“别说了,皇后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语气好像很担心,但身子稳稳地坐在轿子上,一点要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周围看热闹的宫女太监越来越多,秦嬷嬷更得意了。

“皇后娘娘,我们贵妃还坐在轿子上呢,你怎么不跪着问安?”

素月气得发抖,挡在云馥泠前面。

“一直都是贵妃给皇后跪,我们娘娘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跪你这个jian人!”

“啪!”

素月被秦嬷嬷一巴掌打倒在地,嘴边立刻冒出血来。

云馥泠怒火中烧,抚过素月红肿的脸颊:“放肆!秦嬷嬷无视中宫,这是大不敬!”

“来人啊!”她咬着牙高喊:“宣……”

“宣什么宣!”秦嬷嬷冷笑着打断:“你宣的那些太监宫女,哪个不是看咱们贵妃娘娘的眼色行事?”

“中宫之主?”她歪着头嗤笑:“不过是个空名罢了。”

周围渐渐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几个太监听到秦嬷嬷的话,不自觉地往白晚禾那边挪了挪。

云馥泠只觉得天旋地转,喉头一阵发甜。

白晚禾看了云馥泠一眼:“秦嬷嬷,怎么能在娘娘面前这么没规矩?”

语气看似责备,却压不住眼中的讥诮。

秦嬷嬷跟了白晚禾很久,一眼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指着那几个太监。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把这妖后按住,让她给咱们主子磕头请安!”

几个太监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架住了云馥泠。

云馥泠拼命挣扎,屈辱、愤怒、悲哀在她胸中翻腾。

眼看膝盖就要磕到冰冷的青石板上——

“砰!”

一只绣着金龙的明黄靴子,狠狠将秦嬷嬷踹飞出去。

“朕的皇后,也是你这奴才配动的?!”

云馥泠颤抖着回头,只见箫璟尧面色如修罗,眼神暴戾。

白晚禾立刻变了脸色,柔柔地跪在箫璟尧脚边,眼圈泛红。

“是皇后先骂臣妾狐媚,说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贱种,不该留下,嬷嬷这才为臣妾讨回公道。”

“都是臣妾的错,不该出现在皇后娘娘面前,要罚就罚臣妾吧!”

素月跪爬到箫璟尧脚边,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喊冤。

“皇上明鉴,明明是贵妃欺负娘娘!”

“皇后娘娘一向仁慈,连下人都没骂过,怎么会骂贵妃!”

箫璟尧冷冷地扫了素月一眼,最后目光落在白晚禾身上:“是该罚。”

云馥泠身子一僵,就见箫璟尧扶起白晚禾,看向素月。

“你想怎么罚这个搬弄是非的奴婢?”

白晚禾惊恐地缩在箫璟尧怀里,咬着下唇说:

“如果不严惩,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敢议论皇嗣……不如,就赐她一丈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云馥泠后背一阵发凉:“素月她跟了我三年……”

话没说完,素月就被两个禁卫拖了下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宫道上渗出刺眼的血迹。

云馥泠双腿发软,眼泪夺眶而出。

云馥泠,你真是太天真了。

就因为箫璟尧哄了你一阵子,就忘了帝王无情,把真心错付了……

第4章

云馥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殿里的。

她呆呆地看着檐下的风铃,悔恨和疼痛随着泪水一起涌了出来。

如果她从来没有爱上箫璟尧,素月是不是就不会死?

回应云馥泠的,只有凄冷的月光和冰凉的泪水。

第二天是上元节。

宫女们刚把吉服呈上来,王公公尖细的声音就跟着响起了:“陛下有旨,把吉服送到椒房殿,给贵妃娘娘换上。”

东昭国的习俗,上元节这天,皇帝和皇后要一起登上长乐门,对着百姓念吉祥话,撒铜钱,散福气。

云馥泠看着吉服被送走,感觉胸口像被挖了个大洞。

冷风不停地往里灌,冻得她浑身发抖。

素月死得不明不白,只用一卷草席随便裹着。

箫璟尧明明知道素月对她有多重要,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顾着听白晚禾念叨那句“我从来没和陛下一起登过长乐门,陛下带我上去看看好不好?”

她捏着一只银铃,只觉得凉意透过掌心,一直冷到心里。

云馥泠低头看着串上七只檐铃,睫毛颤了颤。

她第一次觉得,在箫璟尧身边的日子这么难熬。

……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晚禾穿着吉服,站在箫璟尧旁边。

远远看去,就好像她才是皇后。

而云馥泠穿着素色的衣服,清冷的脸在风中显得更加苍白。

长乐门下,百姓们都跪在地上喊:

“陛下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咦,站在陛下旁边的那位好像不是皇后吧?”

“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云馥泠早就不受宠了,现在陛下心里头的人是白晚禾白贵妃!”

“我看用不了多久,皇后就要被废了!”

箫璟尧也不解释,搂着白晚禾的肩膀,把她带到城楼边。

城楼下无数百姓仰望着,欢呼声震耳欲聋,白晚禾兴奋地抓起一把铜钱。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刮过。

“啊!”白晚禾惊叫一声,胸前吉服的盘扣松开了,里面的亵衣大敞着。

城楼下无数道目光直直地射向她,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

她羞得无地自容,猛地推开了箫璟尧。

“如果不是陛下,我怎么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清白,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说完,她哭着跑下了城楼。

箫璟尧转身,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直直地盯向云馥泠。

“这吉服明明经过你静思轩,是不是你搞的鬼?!”

云馥泠看着箫璟尧,忽然觉得身心俱疲。

自从白晚禾回宫那天起,这样的误会就没断过。

她不是没拼尽全力辩解过,可那些所谓的“证据”,总能和她扯上关系。

而箫璟尧,就是不信她。

既然这样,不如就沉默吧,也省点力气。

箫璟尧见她不说话,又气又笑:“你不承认,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面跪下认错!”

说完,他甩袖离开,追着白晚禾的方向下了城楼。

云馥泠盯着他的背影,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冷风呼啸,她跪在城楼上,猛地咳出一口血来。

百姓惊讶又嘲讽的目光,像箭一样刺穿她的心脏。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箫璟尧第几次因为白晚禾让她下跪了。

跪贵妃,跪城楼的皇后,大概只有她一个人吧。

夜色越来越深,云馥泠冻得浑身僵硬,连动一下都费劲。

……

第二天,微弱的阳光照在城楼上,王公公终于带来了箫璟尧的命令,让她起来。

云馥泠刚站起来,双腿一软,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狼狈地爬起来,恍惚间看见楼下的百姓人手一张纸,看了纸又看她,脸上满是鄙夷和好奇。

一阵不安涌上心头,云馥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纸,瞳孔瞬间收缩!

纸上画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眼神迷离,姿态放浪。

这正是三年前,箫璟尧情动时,亲手为她画下的春宫图!

第5章

云馥泠心中涌起一阵惊涛骇浪,全身冰凉。

这桩丑闻迅速盖过了昨日白晚禾的风头,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

“陛下当年不是只宠爱皇后,还解散了六宫吗?怎么现在把这种私密画公之于众了?”

“你们懂什么,皇后不过是陛下解闷的工具罢了,现在白贵妃回来了,这个替身当然就多余了!”

“什么神女,根本就是迷惑君主的妖后!”

每一句话都像利刃般刺进云馥泠的心脏。

她瘦弱的身躯在风中颤抖,踉跄了一下,勉强扶住了城墙。

紧接着,“噗——”的一声,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云馥泠眼前一片模糊,意识开始飘散。

三年前,也是在这长乐门。

那场盛大的烟花,曾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夜空。

她靠在他身边,仰望着那绚烂的烟花,痴痴地问:

“璟尧,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他温暖的掌心传递着安心的温度,向万千臣民宣布:

“朕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只会有云馥泠一人陪伴左右!”

“以后每年结缡这三日,朕都会为皇后燃放如此盛大的烟花,祈愿岁岁年年如今日。”

誓言犹在耳边,然而现在……

“轰——啪!”

一朵烟花在天空炸开,光彩夺目。

城楼下传来百姓的欢呼声:“哇!好美啊,陛下又放烟花了!”

“听说今年和往年不一样,是陛下为了取悦白贵妃才放的!”

烟花映入云馥泠的眼中,她唇角泛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箫璟尧,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的结缡之期吗?

你承诺的岁岁年年,原来,也可以给予他人。

“什么情深似海,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心口剧痛难忍,云馥泠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

再次醒来,她已身在静思轩。

殿内异常热闹,宫人们络绎不绝,手中捧着各式珍宝绸缎,如流水般送入殿内。

“娘娘,您醒了!”红霜又惊又喜,眼眶仍泛着红。

云馥泠在红霜的搀扶下起身,扶着斑驳的门框望向殿外。

只见箫璟尧缓缓走来,脸上罕见地带着笑容。

王德全跟在箫璟尧身旁:“陛下,您脸上的红印子……是谁如此大胆?”

箫璟尧轻轻抚摸那红痕,笑容反而更深了:“是晚禾。”

王德全倒吸一口凉气:

“贵妃娘娘竟敢对陛下动手?!陛下龙颜受损,奴才这就去……”

“不必。”箫璟尧打断他:“朕本想用那春光图好好教训皇后,给她点颜色看看。”

“谁知晚禾见了,竟说一想到朕曾与皇后如此亲密,她就感到恶心难受。”

他转头看向王德全,眼神灼热。

“你说……晚禾她是不是吃醋了?”

云馥泠躲在门后的身影不由得一晃,胸口的酸楚瞬间涌遍全身。

箫璟尧走到门前,目光掠过满屋的赏赐,语气难得地温和。

“皇后醒了?昏迷了三天三夜,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看看朕送来的这些,可还喜欢?”

云馥泠指尖抠着门框,声音沙哑得厉害:

“陛下既然为了白晚禾,毫不在意我的名誉和性命,将我逼到这般田地……”

“现在送这些东西来,又有什么意义?”

箫璟尧听到这话,眉头立刻皱紧:“身为皇后,怎么可以心胸如此狭隘?”

“朕不过稍微惩罚一下你,你就非要跟晚禾过不去?”

他声音里满是厌烦,仿佛她所受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犯了错就该受罚,就算你是皇后,也没有特权!”

“晚禾心胸宽广,不再跟你计较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每一句话都像带刺的钩子,往她心里扎,扎得她心都碎了。

云馥泠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红霜,把陛下赏的东西,全部给本宫扔出去。”

话音刚落,一阵风刮过,箫璟尧已经抓住了云馥泠的手腕。

“云馥泠!你又想干什么?”他脸色铁青:“朕特意送这些来,是想要安抚你!”

“这三天是我们结缡的日子,本该是高兴的,你为什么非要跟朕对着干?!”

云馥泠心里猛地一跳,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原来,他一直记得那天是他们的结缡之期。

可他却还是选择在这一天,把那不堪入目的“春光图”传遍京城,让她变成人人唾弃的荡妇,名誉扫地。

还是选择在这一天,把他曾承诺要每年都为她放的烟花,全部给了白晚禾,只为博她一笑。

箫璟尧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睛像是被刺了一下。

“泠儿,”他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把那枚墨玉指环重新戴回她的手指上。

“以后不准再取下来。”

代表真心的玉环戴在手上,云馥泠却觉得手骨都要被硌碎了。

“朕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皇后这个位置,也永远只会是你的。”

熟悉的龙涎香味飘进鼻子里,却再也让她感觉不到一丝安心,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云馥泠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还没消的红印上,心一点点沉到无底的深渊里,再也不能激起一点波澜。

男人总是这样,在你被他们折磨得遍体鳞伤之后,又用几句轻飘飘的谎话甜言蜜语,把你当成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哄骗。

箫璟尧看着她那双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心里像鱼一样不安地游动,一把把她拉进怀里。

“如果你以后都像今天这样听话,朕绝不会亏待你。”

云馥泠轻轻闭上又累又涩的眼睛,掩盖住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只剩下一片死寂。

“好。”

“叮铃……叮铃……”

一阵风吹过屋子,吹动了静思轩屋檐下挂着的铃铛。

那声音破碎又微弱,不再像以前那样清脆动听。

仔细听,只有四枚孤零零的铃铛在风中无力地摇晃。

第6章

夜色如墨,箫璟尧留在静思轩,拥着云馥泠絮絮地说起从前。

初入宫闱时,她在御花园中与太傅为“女德”二字争得面红耳赤,他在一旁的树后忍俊不禁,第二日,便下令烧了全东昭的女德书。

太液池畔,他亲手为她簪上的那支碧玉玲珑簪,月光下她羞涩的笑靥,让他恍了好久的神。

可他说得越多,云馥泠心底的寒意越浓。

她安静地听着,只偶尔从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将比夜色还要沉寂的眸光投向窗外。

今夜的月晕与从前似乎并无分别。

可只消风轻轻一吹,再美的光晕便都消散得了无痕迹。

翌日,晨曦微露。

云馥泠正在摘那串残破的檐铃。

箫璟尧不知何时也起了身,墨眉微蹙:“泠儿为何将它摘下来?”

云馥泠声音平静无波:“上面的铃铛生了锈,挂着也只是平添萧索,不要也罢。”

“锈了,可以磨亮。”箫璟尧几步上前,取下那仅剩的三只铃铛的檐铃,指腹摩挲着。

“外面是变了些,可这铃心,依旧是朕当年亲手为你打磨的模样。”

“这串檐铃陪了你整整两年,当真就这么不要了?”

云馥泠没有接话。

她见过他爱她的样子,他总说他没变,她也想再骗自己一次。

可她做不到了。

箫璟尧见她眸光空洞,心头莫名一紧,刚要开口,总管太监王德全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西域使臣已在紫宸殿候驾多时,言有要事相商。”

箫璟尧闻言,立马将檐铃塞回云馥泠手中,沉声道:“朕去去便回。”

说罢,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啪嗒——”

一枚龙纹玉佩从他玉带脱落。

云馥泠俯身拾起,追着他朝着紫宸殿的方向走去。

紫宸殿外一反常态地安静,平日里当值的宫人内侍一个也无。

殿内隐约传来些许异样的声响,她循声望向一扇虚掩的窗,呼吸猛地一滞!

光线透过云霜斑驳的窗牖,洒在两道交缠的人影上。

“晚禾……”他怜惜地吻着白晚禾汗湿的颈侧,声音带着浓重的情欲与满足:“朕等了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接受朕的心意了。”

“朕从未如此欢喜过,从未……”

白晚禾挑衅地望向窗外的云馥泠。

“陛下,我与皇后,谁更能让您舒服?”

箫璟尧在她唇上重重一啄:“自然是你。”

“皇后来历不明,日日念叨一夫一妻,难免败兴。”

“还是晚禾你,干净纯粹,让朕欲罢不能。”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天色骤然阴沉。

冰冷的雨点砸落下来,混着她颊边的湿冷,是泪还是雨,早已分不清。

回到静思轩,红霜正焦急地等在檐下。

“娘娘,发生何事了?您怎么淋成这样!”

云馥泠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内殿。

片刻之后,她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向御花园。

红霜急忙跟上:“娘娘,您要去哪儿?!”

云馥泠充耳不闻,走到御花园的莲池边。

此刻,莲已残败,只余满池枯荷。

她打开匣子,里面是箫璟尧曾经赠予她的所有念想。

那支断裂的碧玉玲珑簪,承载过月下最温柔的誓言。

还有他强行套回她指间,声称代表“中宫之位永属云馥泠”的墨玉指环。

扬手一挥,毫不犹豫地悉数扔进了池水里。

路过的宫人内侍很快被引来,众人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云馥泠!”

一声暴喝自身后传来,满含怒意。

箫璟尧已带着白晚禾疾步赶来,脸色铁青得骇人:“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云馥泠缓缓转过头,迎上他盛怒的目光:“我没有闹。”

“只是我不想要这些东西了而已。”

有关于他的一切,连同那颗曾为她鲜活跳动的心,她都一并不想要了。

一旁的白晚禾柔弱地扯了扯箫璟尧的衣袖,泫然欲泣。

“陛下,您别怪皇后娘娘,都怪晚禾。”

“定是我回宫,才让陛下与姐姐之间生了嫌隙……”

说着,她用帕子拭着眼角,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陛下,我还是离开吧,求您别再来找我了吧,我不想做拆散你们的第三者……”

“不准走!”箫璟尧一把将白晚禾揽入怀中,方才的怒火瞬间被焦急取代:“谁说你是第三者?”

“朕与你相识在先,情根深种五载!”

他一双利眸淬着寒冰盯着云馥泠,字字如刀。

“若真要论谁是第三者,她云馥泠才是!”

第7章

云馥泠怔怔望着箫璟尧。

刹那,有什么东西在心口轰然碎裂,再拼不起来。

她看了他许久,直到那双眼里最后一丝波澜归为平息,才转身离开。

白晚禾假意劝阻:“陛下……姐姐看起来很伤心,您要不要追一追?”

“不用!朕就是太纵容她,才纵出她这一身臭脾气!”箫璟尧语气冷硬。

“不用理会她!她离不开朕,自己会消气。”

云馥泠在廊下停了一瞬,自嘲地笑了笑。

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离开了。

……

回到静思轩时,云馥泠已浑身湿透。

她躺在床上,被热意与寒意交错折磨,浑身滚烫如火。

迷迷糊糊间,腥甜上涌,锦被染上一片猩红,血腥气弥漫整个寝殿。

云馥泠一怔。

临近离开,这副身体已到了极限。

红霜大惊,跌跌撞撞跑去请太医,回来时却苍白如纸。

“陛下传话,说娘娘越发不可理喻……不准请太医,让您捱过去长长记性……”

云馥泠听罢,只觉得胸口又是一阵钝痛。

不知是病重还是心死,她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他如今终于得了白晚禾的芳心,自然全副心思都系在白晚禾身上。

至于她这个消遣,便再无必要浪费精力装模作样了。

这一夜格外漫长,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刀尖上游走。

直到天色微明,窗外狂风怒号,将檐下最后几颗铜铃尽数卷走,再无半点残音留存。

这世间所有关于他的念想,都随之消散殆尽。

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

意识恍惚间,云馥泠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一群内侍忽然闯进寝殿,将她带至椒房宫。

高榻之侧,箫璟尧抱着白晚禾,俯视云馥泠的目光锋利如刃。

“国师卜算出来,有人在宫中用厌胜邪术谋害晚禾。”

语落,一旁的太监呈上一个稻草制成的小人偶。

只见上面贴着白晚禾的生辰八字,全身插满细针。

“这便是在你静思轩树下挖出来的!”箫璟尧指着人偶,厉喝一声:“云馥泠,你还有何话可说?!”

云馥泠指尖颤抖,却只是闭眼苦笑,脑海浮现不久前的一个画面——

傍晚黄昏,白晚禾的宫女抱着装稻草的篮子,鬼鬼祟祟地回宫。

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白晚禾这出扮猪吃虎的戏唱得真是好。

可解释又如何?

今日之后,与箫璟尧有关的一切,都与自己再无干系。

既如此,又何必多费唇舌?

良久寂静之后,她没有辩解半句。

箫璟尧只当她默认,字字狠厉:“将皇后打入冷宫!往后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准入内!”

可箫璟尧,我们没有往后了。

白晚禾回来的那一日,她就预想到了结局。

箫璟尧看见她眸中死水般的寂静。

那种隔绝天地、再无波澜的冷意,让他心里一阵莫名不安。

“陛下……姐姐真的要进冷宫吗?臣妾听说,进去的妃子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白晚禾披着狐裘踉跄赶到,一双眸子盈满泪光。

箫璟尧瞬间敛神,转身将白晚禾揽入臂弯:“你就是太心善,才惹得他人欺负,此事不必求情,朕为你做主。”

很快,太监剥去云馥泠的外袍,架去冷宫。

转身的刹那,云馥泠忍不住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滚落面颊,被烈日蒸发殆尽。

箫璟尧无声看着,心里蓦地一抽。

就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白晚禾倏地咳嗽,柔柔倒在箫璟尧怀中:“陛下,这里好冷……”

箫璟尧倏地回神,横抱起白晚禾步入内殿,再未看她一眼。

在椒房殿荒唐大半日,血红的夕阳染红了皇宫。

倏地,敲门声响起,王公公的声音传来:“陛下,新做的檐铃到了。”

箫璟尧披上外袍出去,目光落在熠熠发光的檐铃上,眸色一顿。

想到云馥泠最后看他的眼神,他紧了紧握着檐铃的手。

“摆驾冷宫。”

若是她肯认错,他也不是不能亲自接她出来。

他娇惯惯了她,打入冷宫,还是过分了些。

可越靠近冷宫,越是浓烟蔽日。

“皇上,不好了!冷宫着火了!”

箫璟尧掀开轿帘,瞳孔骤缩。

滚烫的火舌肆意窜起,直冲云霄。

云馥泠怔怔立于熊熊火焰中,唇畔溢出血沫,看着箫璟尧,轻声呢喃:

“箫璟尧,此生至此,你我再无相欠。”

说完,重重向身后的火焰倒下。

第8章

云馥泠猛地睁开眼,鼻端满是刺鼻的焦煳气味。

她愣了片刻,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敲打窗棂的声响。

身下是熟悉的硬木长凳,手边一盏古旧油灯早已倾倒,火苗正贪婪地舔舐着腐朽的桌角。

指尖冰凉,她低头一看,那本泛黄的古籍还紧紧握在掌心,一页未损。

“我……回来了?”云馥泠声音沙哑而陌生,仿佛来自隔世的低语。

屋外风声呼啸,将残破的门扇吹得咯吱作响。

她怔怔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火势渐旺,橘红色的烈焰沿着桌面蔓延,很快将半张书案吞没。

热浪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将古籍护入怀中,不让半分烟尘沾染其上。

“不能烧掉……”她喃喃自语,额间冷汗涔涔滑落,“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燃烧的木屑噼啪炸裂,一缕火星溅到袖口,她惊慌失措,却不敢松手,只能死死抱住那本书往后退。

就在此时,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浓烟中探出,以极快速度按灭了桌上的明火。

云馥泠呆住,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利落地掸去余烬,将油灯小心移至地上,然后才抬眸看向她:“你没事吧?”

男人戴着金丝边眼镜,相貌温润儒雅,一身黑色衬衣被雨水微微打湿。

他目光澄澈如秋水,看起来与这场混乱格格不入。

云馥泠喘息未定,下意识道:“多谢。”

男人轻笑了一声:“举手之劳。”

他视线扫过她怀里的古籍,又收回目光,自报家门:“在下陆怀峥,是考古所研究员。”

他说话时神情专注,每个字都带着几分沉稳笃定。

“前些日子,我们团队在西郊新发掘的一座古墓里发现了一批文物,其中有不少属于一个叫‘东昭’的新王朝。”

“东昭?”云馥泠唇瓣微颤,本能地攥紧了书册。

陆怀峥点头,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一本笔记翻给她看,上面夹杂着拓印和照片。

“我们找到一本残缺史料,上头详细记载了许多人物、事件,还有一个地址,被用朱砂重重圈画。”

他顿了顿,看向四周斑驳的墙壁与老式雕花窗棂。

“经过比对,这处地址正好对应你们家的老宅,所以我和同事连夜赶来查勘。不想刚进院子,就见屋内起火,还好及时赶到。”

空气仿佛凝固下来,只剩檐下雨滴砸落青石板的清脆声响。

云馥泠怔怔望着那摞资料,大脑嗡鸣作响。

“原来东昭真的存在?”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陆怀峥察觉到她神情异样,又见她眉宇间浮现难以言说的忧伤,没有追问,只温和开口。

“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允许我们继续对这栋老宅进行考古调查?”

他停顿片刻,加上一句解释。

“当然,如果为难,也不会强求。这地方毕竟承载太多私人记忆,我可以理解你的顾虑。”

屋内余烬尚存,空气中弥漫着焦煳的气息。

云馥泠垂眸摩挲掌中的旧书,每一寸肌肤都像被灼痛般敏感。

“其实,这宅子我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来了。”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散在风里,带着一丝苦涩,“当初外婆就告诫过我,好奇害死猫。我偏偏要闯这一遭,到头来……也是自食其果罢了。”

第9章

陆怀峥闻言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等候答复。

“您放心,我不会多问。”他微微一笑,眉目柔和,并无逼迫之意,反而更添了几分耐心与宽厚,让人莫名安心下来。

窗外雷声滚滚,新雨拍打在瓦檐上,将整座陈旧的宅邸裹进潮湿迷离的暮色里。

云馥泠沉默片刻,掌心里的那本经年旧卷仿佛还留有异乡未干的血痕,她的指尖还残留着焦煳的余温。

“既然如此,你们便查罢。”她终于点头。

陆怀峥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却极快地收敛,只郑重颔首:“多谢信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随时可拨。”他递过一张干净的名片,字迹工整,如玉石切割。

云馥泠接过名片,看了两眼,将其夹进古籍书页间:“我会的。”

陆怀峥微微侧身:“考古队近日会到,我提前通知你,不扰清静。”

她轻声应下:“好。”

雨势渐歇,他撑伞离去。

院门外青石板上水痕斑驳,人影被暮色吞没。

……

云馥泠回到家中。

玄关处鞋柜依旧摆得整齐。

客厅里那只玻璃茶几上,还搁着自己出门前泡好的咖啡。

“看来没人动过。”她轻声自语,奶沫早已塌陷成一圈浅褐色印记,沙发靠垫还是那个形状,被自己压出一道弧线。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下都像在提醒她:“这里从未变过,你好像也从未离开。”

云馥泠站在原地许久,忽觉四肢轻飘飘的。

“好像魂魄还悬在半空,没有落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层细腻皮肤下再无火刑台上的灼痛,也不见血污与伤痕,只剩一点淡淡凉意和陌生的安宁。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拉开窗帘,让月光照进卧室,把所有阴影都驱散出去。

“别再胡思乱想了。”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很快沉入黑甜梦乡,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阳光透过纱窗洒满床铺,她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畅快自在。

“这才叫活着。”她坐起身,大大伸了个懒腰,骨节噼啪作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洗漱换衣时,她对镜梳妆良久。

“这件鹅黄色连衣裙真衬肤色。”她挑了副珍珠耳坠戴上,这些都是过去最喜欢的小物件,可惜三年未曾碰触,如今重新拾起,却仿佛隔世重逢般新鲜亲切。

化完妆,她对镜自语:“今日要漂亮些,不必再委屈自己。”

出了门,云馥泠便直奔商场,各种风格试遍。

“这件小众设计师的裙子真好看!”她从小众设计师品牌到街头潮流款式,全都买了一堆回来。

拎着购物袋走在人群中,她嘴角扬起明艳的笑容,与昔日在宫廷里的谨慎克制判若两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议论:

“那姑娘真漂亮!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吗?”

“哇……穿搭太有品位了吧?拍下来找找同款。”

云馥泠听见这些话,心底泛起涟漪。

“多久没人这样夸赞我了?”她轻声自语。

在东昭那些年,为保皇帝名声、笼络民心,她日日素服麻衣,与百姓同食粗粝饭菜。

“不敢用胭脂水粉,更舍不得佩戴金翠华饰,就怕一句奢靡坏事功德。”她低声回忆。

可其实,她并非什么母仪天下的大贤后。

“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爱他,为了他好而已。”她喃喃道。

他暴戾寡恩、冷酷狠辣,她便倾尽所有柔情与忍耐,只盼他能少受诋毁,多一点善待苍生……哪知最后,他将那支本属于自己的鎏金花簪插入白晚禾鬓边。

“将所有本属于我的温存也悉数赠予了白晚禾。”她脚步顿住,两行热泪险些滑落下来。

但很快,她又咬牙抬头,把悲伤死死按下去,用力擦掉湿润的眼角。

“我凭什么要难过?”她声音低低哽咽:“我欠他的债,都已经还清了……”

第10章

下一秒,陆怀峥打来的电话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来。

“云馥泠,是我。”他声音温雅疏朗,“我们考古队的人已经到了老宅附近,我现在可以顺路接你一起吃午饭,然后陪你过去看看现场情况,可好?”

云馥泠捏紧手机,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对着橱窗倒影勾唇一笑:“好,我等你。”

……

餐厅选在市中心,落地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云馥泠刚进门,就看到陆怀峥站在靠窗的位置,西装笔挺,神色温和。

他起身微微拉开椅子,动作温和而克制:“请坐。”

云馥泠微微颔首,将包放在一旁落座:“辛苦你专程跑一趟。”

陆怀峥递过菜单:“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偏爱的菜式?”

云馥泠笑着挥了挥手:“辣的就好,越辣越好。”

陆怀峥收回菜单,不假思索地点了几道湘菜:“那我就按你说的来。”

很快,一盘盘辣意扑鼻的菜上桌。云馥泠夹了一筷子鱼入口,被那股鲜辣刺激得眸光更亮:“好久没吃到这么痛快的味道了。”

对面传来细微的咳嗽声,她抬眼看去,只见陆怀峥正用纸巾擦着额角的汗珠,眉心隐皱,唇瓣绯红。

“你……不会是不太能吃辣吧?”她忍住笑意问他,声音带着调侃意味。

陆怀峥顿住手里的动作:“还好,不碍事。”

云馥泠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样子,还说不碍事?快别吃了,重新点几道,我请你。”

陆怀峥微微摇头,目光温和而坦率:“既然是与你共席,当然要顺你的喜好。这些辛辣,对我来说不过小菜罢了。”

云馥泠挑眉:“真的没事?”

陆怀峥微微一笑:“真的没事,这点辣不算什么。”

云馥泠看着他耳尖染上浅粉,忍不住调侃:“你这可真是‘打肿脸充胖子’了。”

陆怀峥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哪里有,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

云馥泠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其实也不用勉强自己,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陆怀峥却认真地说:“不,我喜欢和你一起吃饭,哪怕是为了让你开心,我也愿意试试。”

云馥泠心中一动,这份体贴让她心底某处突然抽痛起来。

脑中倏地切换回三年前东昭宫廷。

那时,箫璟尧也是这样,每天无论多忙,总会抽出时间陪她用膳。

“泠儿,今天想吃点什么?”箫璟尧的声音总是温和而宠溺。

云馥泠撒娇道:“我想吃辣的,越辣越好。”

箫璟尧微微皱眉,却还是命人从胡商那里寻来种子,在椒房殿院中亲自栽种。

“陛下,您真的要种辣椒?”身边的宫女素月有些惊讶。

箫璟尧淡淡一笑:“泠儿喜欢,我便种。”

每年新果初熟,他都会吩咐御膳房做成她爱吃的小炒,和她一道尝鲜。

“陛下,您真的能吃辣?”素月忍不住问。

箫璟尧微微摇头:“不能,但我愿意陪她。”

记忆中的少年帝王总是冷傲寡言,但每次夹起那沾满辣气的菜,总会低头慢慢咀嚼,时不时用帕子轻拭额角汗珠。

彼时,她只当是天热,还特意叫素月帮忙扇风。

“陛下,您是不是不太舒服?”素月担心地问。

箫璟尧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有点热。”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腹痛难忍卧床不起,是太医诊断后才知道,原来箫璟尧根本不能碰辣椒,会肠胃过敏。

那晚,她守在榻前差点哭出来,一遍遍给他喂药擦汗。

“为何明知如此,还要逞强陪我?”她含泪问道。

箫璟尧苍白的唇角扬起一点倔强的弧度:“泠儿不是曾说过,爱一个人,便要走进她的世界。我愿试试你中意的滋味,你所欢愉,我亦乐之……”

他说完便阖上双眸,再没有多余解释,而她却握紧他的手指久久不舍松开。

回忆至此,云馥泠唇边的笑意就那么一点点凝固,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心口像是被什么细细密密地扎着。

那个曾经会笨拙地为她强忍辛辣,会在她睡着时偷偷描摹她眉眼的少年帝王,明明是那样会爱人的。

可最后,却还是变成了那副全然陌生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11章

“云小姐,你还好吗?”

陆怀峥温润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云馥泠猛地回过神,眼底的雾气迅速散去,她勉强扯了扯嘴角:“没事,只是想起些旧事罢了。”

陆怀峥深深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柔和,却没有再追问:“过去的事情,总是会不时浮现。”

云馥泠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饭后,车子驶入一片略显僻静的老城区,停在一栋青砖黛瓦的旧宅院前。

“这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陆怀峥推开车门,回头对云馥泠说道,“这座宅院有些年头了,里面藏着不少故事。”

云馥泠跟着他下了车,环顾四周,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门敞开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围着一个摆在石桌上的老旧木匣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陆怀峥引着云馥泠走进去,清了清嗓子,对着那几人道:“各位,这位是云馥泠小姐,这座宅院的主人。”

埋头研究的几人闻声抬起头,纷纷朝云馥泠点头示意:“云小姐好。”

云馥泠也礼貌地颔首:“你们好。”

陆怀峥走近石桌,视线落在木匣中的画卷上:“可是有什么新发现了?这画的是何人?”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几分兴奋:“陆老师,您来看!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画中女子的身份,但这整匣子,都是同一位女子的画像。”

“你看,画中女子的手背上,都有一颗清晰的红痣。”他指着画卷说道。

云馥泠心头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紧,她低声问道:“这……真的确定吗?”

考古队员小心翼翼地举起几幅画卷,摊开在石桌上:“只是年代久远,画卷损毁严重,面容大多有些腐朽不清。”

另一个年轻些的队员眉头越皱越紧,盯着那些残破的画像,又看看云馥泠,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猛地抬起头,指着云馥泠,又指指画像,声音都有些结巴:“陆、陆老师!您看……这位云小姐,和这画中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云馥泠脸上。

云馥泠心下一凛,面上却强作镇定,连忙摆手:“各位说笑了,世间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不过是巧合罢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再者,这些画作瞧着连个落款署名也无,想来并非什么要紧之物,诸位还是不要在此处虚耗光阴了。”

她话说得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只想快点揭过这一页。

“云小姐,您真的觉得这只是巧合吗?”年轻队员追问道。

云馥泠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下一秒,陆怀峥却从那木匣底部,拿起了一方小巧却精致的物件。

那是一枚凤首玉印。

“这画中之人,”陆怀峥的声音沉静而肯定,“想必就是那位元初皇后了。”

他顿了顿:“依着现有史料,我初时还以为,东昭帝君于这位元初皇后并无多少情意。可这满匣子的画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些画。

云馥泠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她低声问道:“这……真的能确定吗?”

陆怀峥拿起其中一幅保存相对完好的画像,目光落在右下角一行模糊的小字上。

他凑近了些,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东昭十一年……”

东昭十一年。

云馥泠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朵惊雷。

那是她魂归现代的第二载。

箫璟尧在她离开之后,画了她整整一匣子的画像?

“这……怎么可能?”云馥泠的声音有些发颤。

陆怀峥放下画像,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现有史料称,这位元初皇后品行失德,触怒万民,最终被处以火刑。其后的具体记载,咱们尚未完全掌握。”

他看向云馥泠,随即又转向那些画像:“如今看来,这位元初皇后,倒是一位极具探究价值的故人。”

“里面……有点闷。”

云馥泠声音发紧,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说罢,她转身,几乎是逃一般地往院外走去。

一口气还没喘匀,陆怀峥已经跟了出来,轻轻将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别太难过,过去的事情,总是会让人感到不适。”

云馥泠一愣,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一片冰凉,才发觉自己哭了。

那些画,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她心窝最柔软的地方。

箫璟尧在她离开之后,竟然画了那么多画像。

何其讽刺。

“其实,”陆怀峥的声音低沉温和,打破了这份有些难堪的沉默,“我一直觉得,云小姐有时候的许多举动,不太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