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离婚后一直赖在我家不走,父亲说了句话,她连夜搬走,真神了

发布时间:2025-05-27 12:54  浏览量:8

"她赖了20多天,咱家又不是客栈。"爹一句话,竟让姑姑连夜收拾行李走了。

我揣摩着这句话的分量,总觉得爹话里有话。

我出生在东北一个小县城,那是1985年,计划经济刚开始向市场经济过渡的年代。

我们家住在县里纺织厂分的筒子楼三楼,全家挤在六十多平的两居室里,墙上还贴着去年过年换的花格子壁纸,屋里摆着八成新的老式木沙发,沙发扶手上铺着妈亲手织的棉线垫子,沙发背后是一张全家福照片,那是我上幼儿园时照的,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爹是县纺织厂的车间技术骨干,肩膀宽厚,手上常年带着机油味和烟草气。

妈在县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是专柜的"销售能手",腰上别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每天早出晚归,总能把一堆布票粮票换成实物,让生活有滋有味。

虽然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一百多块,但胜在稳定,每月十五号准时发放,日子过得踏实。

姑姑是爹的妹妹,比爹小五岁,今年三十出头,在县里邮电局上班。

她性格爽朗,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总是穿着邮电局发的蓝灰色制服,胸前别着一枚银亮的邮电标志徽章,那是她的骄傲。

平时姑姑最疼我,每次来我家都会带些小零食,什么奶糖、水果糖、麦丽素之类的,都是我们小孩子最爱吃的,而且每次看到我穿旧衣服,总说"等姑姑发工资了,给侄女买新衣裳"。

那年春天,院子里的丁香刚开了花,空气中满是清香,姑姑突然拎着一个旧皮箱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和你姑父吵架了,在你们这住几天。"姑姑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沙哑。

妈愣了一下,赶紧接过姑姑手里的皮箱,拉她进屋:"快进来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姑姑坐在沙发上,靠着那块有些褪色的靠垫,眼泪就掉了下来。

起初,我们都没当回事,毕竟夫妻间闹点矛盾很正常,隔壁老刘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吵架声,可第二天又说说笑笑。

爹妈热情地收拾出了我的小床,让姑姑住我的房间,我则搬去和爹妈挤一张床。

"住几天就住几天,反正咱家地方虽小,但亲戚来了,总有个睡觉的地方。"妈一边铺着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一边安慰姑姑。

姑姑来的第一周,像是要证明自己的价值似的,每天都起早贪黑帮着做家务,洗衣做饭,带我放学。

每天清晨,我还没起床,就能听见姑姑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砧板的"咚咚"声和铁锅的"铛铛"声混在一起,还有小米粥的香气钻进鼻子里。

姑姑把我们家那台老旧的半自动洗衣机用得滴溜转,洗完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在春风中飘荡,像一面面五颜六色的小旗。

妈下班回来,看到饭菜都做好了,笑着说:"有你在真好,省了我不少事。"

然而,一周过去了,姑姑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

厨房里的砧板声不再那么有节奏,衣服也不再洗得那么干净,晚上经常能听到姑姑在房间里的抽泣声。

爹开始眉头紧锁,常常坐在阳台上抽烟,弹烟灰的动作越来越频繁,那烟圈一个套一个,在春风里散开。

"淑芬,你姑父那边联系了吗?"爹把声音放得很轻,试探着问。

姑姑坐在沙发上翻着上个月的《家庭》杂志,杂志的边角已经被翻得卷了起来,头也不抬:"不联系了,我跟他没啥好说的。"

爹叹了口气,没再多问,但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打,这是他心事重重的标志。

那个年代离婚是件大事,几乎等同于家庭的失败。

单位里的老王离了婚,背后不知有多少议论,说他不负责任,说他不顾孩子,说来说去,总之没有好话。

哪怕日子过得再苦,像隔壁的李婶子,丈夫喝了酒就砸锅摔碗,大多数人也会选择忍耐。

第二周的一个周四,我放学回家,看见姑父站在我家门口,那是个瘦高个儿的男人,平时西装革履,一副干部模样。

但那天,他穿着普通的蓝色中山装,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布满血丝,明显是好几天没休息好。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应该是带来的礼物,他东张西望,像是鼓足勇气才敲响我家的门。

爹开了门,两人愣了一下,然后爹侧身让姑父进来。

"李厂长,来得正好,吃了饭没?"爹的称呼很客气,但语气有些疏远。

姑父把那个塑料袋递给爹:"老哥,这是我爸从农村带来的土鸡蛋,给孩子补补身子。"

爹接过袋子,随手放在鞋柜上:"进来坐,淑芬刚回来不久。"

姑姑正在厨房切菜,听到姑父的声音,刀一顿,然后切菜的动作更快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要把菜板劈开。

"淑芬,咱回家吧。"姑父站在厨房门口,姿态放得很低,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恳求。

姑姑握着菜刀的手紧了紧,然后慢慢放下,擦了擦手走到客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回什么家?你那个家还是我的家吗?"

姑父叹了口气,眼中泛起红色:"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好好说,别在你哥家添麻烦。"

"我不回去!"姑姑声音提高了八度,脸涨得通红,"你回去跟你爹妈说,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作业本掉在了地上。

平时和气的姑姑,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妈赶紧把我拉进里屋:"丫头,去写作业,别听大人说话。"

虽然门关上了,但隔着门板,我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我爸妈就是心急,你别往心里去..."

"心急?心急就可以那样说我?我还有脸在厂里做人吗?"

"他们年纪大了,思想落后,你多担待..."

"担待?我担待多少年了?现在连你也跟着他们..."

爹走过去,拉着姑父到阳台上聊天。

两人说了很久,烟头一个接一个地被按灭在旧搪瓷缸里,最后变成了一小堆烟灰。

姑父最后红着眼离开了,身影比来时更加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爹回到屋里,看了姑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次我真的受够了。"姑姑抢先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把我当什么了?不能生就不是人了?"

爹点点头:"行,你先在这住着,有什么需要跟我和你嫂子说。"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眉头紧锁,眼神里有一种深深的忧虑。

晚上,我躺在爹妈中间,听见他们在被窝里低声交谈。

"她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离婚了?"妈问,声音很小,像是怕隔墙有耳。

"说是小李家里催着要孩子,可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怀上。医院检查过,是淑芬这边的问题。"爹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很疲惫。

"这有什么啊,现在不是还可以收养吗?咱们厂的老徐家不就是从福利院抱的孩子吗?现在不也养得好好的。"妈的声音急切起来。

"是啊,可小李父母跟他说,要是生不了,就离了重新找个能生的。淑芬正好去送电报,听到他们说这话,一气之下就跑来咱家了。"

"这老两口也太过分了,这年头还这么重男轻女,封建思想那一套!"妈气愤地说。

"可不是嘛,我看小李也是左右为难。"爹的声音有些无奈,"他爸妈盼着抱孙子心切,小李又是独子,压力不小。"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姑姑为什么这么生气。

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这对女人来说是多大的伤害,不过那时我更关心的是姑姑会不会一直住在我家,我的小床什么时候才能还给我。

第三周开始,姑姑变得懒散起来,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

早上不起床做饭,中午不做午饭,家务也不做了,整天躺在床上看连环画或者听收音机。

那台老式红灯牌收音机是姑姑嫁人时爹送的,一直被她带在身边,现在成了她最好的伙伴。

我放学回家,收音机里常常传出《半边天》的主题曲,或者《花好月圆》的旋律,而姑姑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下班回来,不得不赶紧做饭。

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充满了我们的小屋,妈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疲惫的神色。

爹下班后也得洗衣服、扫地,本来就不多的休息时间更少了。

我放学回家,常常看到妈在厨房忙碌,而姑姑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家的老式电视机是爹去年从厂里领了奖金后才买的,黑白屏幕,只有两个台,但在当时已经算是不错的享受。

整个小区的孩子都爱来我家看《西游记》和《敢死队》,每到播放时间,走廊上就挤满了小脑袋。

现在,姑姑整天占着电视,我连动画片都看不成了,小伙伴们失望地散去,临走还不忘抛来几句嘲笑。

"丫头,姑姑心情不好,你就别看电视了,写作业去。"妈看我眼巴巴地盯着电视,轻声劝我,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我撇撇嘴,只好回到书桌前,心里却想:姑姑心情不好,可以不做家务,可以整天看电视,那我心情不好可以不写作业吗?

小孩子的心思简单,却也存着一股子公平劲儿,我开始对姑姑产生了些许不满。

家里的空气逐渐变得压抑,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每个人的心。

爹下班回来第一句话不再是"今天饭做好了没",而是看一眼沙发,确认姑姑在不在,然后轻声问妈:"她今天怎么样?"

妈总是摇摇头,叹口气,然后继续手里的活计。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我们家没有电风扇,晚上只能开着窗户,希望能有一丝凉风吹进来。

姑姑来的第四周,事情有了变化。

那天下午放学,我刚踏进单元楼,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姑姑激动的声音。

一楼大门口的公用电话旁,姑姑紧握着话筒,面色铁青:"你说什么?敢去民政局?你敢去试试!"

挂断电话后,姑姑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墙上,脸色煞白。

看到我,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丫头放学了?赶紧上楼写作业去。"

回到家,姑姑把自己关在屋里,到晚饭时间也没出来。

"淑芬,吃饭了!"妈在门口喊,声音里带着担忧。

里面传来姑姑的声音,闷闷的:"我不饿,你们吃吧。"

妈担忧地看了爹一眼,眼中满是询问。

爹放下筷子,走到门前敲了敲,指节在门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出来吃点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爹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像是一道不容违抗的命令。

门开了,姑姑眼睛红红的,眼眶肿得像两个核桃:"哥,姓李的和他父母去民政局了,说是要离婚。"

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随时会碎掉的玻璃。

爹皱起眉头,浓密的眉毛几乎连成一条线:"他们这是逼你回去啊。"

"我不回去!凭什么我就得生孩子?不能生就不是人了吗?"姑姑声音哽咽,脸上挂着泪痕,"他们说我...说我...是个不完整的女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我虽然年纪小,但也感受到了姑姑的痛苦。

妈走过去,轻轻搂住姑姑的肩膀:"别听他们胡说,什么完整不完整的,人活着,最重要的是活得有尊严。"

那顿饭,我们都吃得很沉默,只有筷子碰到碗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饭后,爹沉默地穿上外套:"我去找小李谈谈。"

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姑姑拉住爹的袖子:"哥,你别去,我不想..."

爹拍拍她的手:"放心,我就是去问问清楚,不会闹起来的。"

姑姑继续躺在床上,收音机里播放着《渴望》的主题曲,那忧伤的旋律充满了整个屋子。

我想起那部热播电视剧里的刘慧芳,她的生活也很艰难,但她坚强面对,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向。

而姑姑,似乎已经放弃了努力,像是一只折了翅膀的鸟,再也飞不起来。

爹回来时已是深夜,工厂的汽笛声已经响过,窗外的夜色浓得像墨汁。

他带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丝酒气,脸色不太好,眉头紧锁,眼神黯淡。

我假装睡着,但竖起耳朵听他和妈在厨房里嘀咕。

"怎么样?"妈紧张地问。

"唉,谈了半天,小李也是为难。"爹的声音疲惫不堪,"他爸妈说得很清楚,要么离婚,要么淑芬去农村老家,单独和他们住,说不定偏方能管用。"

"他们也太过分了!"妈的声音提高了,"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嘘,小点声,孩子睡了。"爹压低声音,"我看啊,这事儿拖不得了。离婚的话,房子分一半,还有补偿金,淑芬至少能有个容身之所,不至于无家可归。"

"那淑芬自己什么意思?"

"她现在六神无主,只知道不想回去,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赖在咱们这里。"

"那就先住着呗,反正也不碍事。"

"问题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早晚得有个说法,她自己的路,总要自己走。"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姑姑遇到了大麻烦,而且这个麻烦不是简单地住在我们家就能解决的。

第二天一早,姑姑突然变得精神十足,起床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餐:小米粥、鸡蛋饼、拌黄瓜、煎豆腐,还热了几个昨天剩下的包子。

我们全家都惊讶地看着她忙前忙后,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甚至还哼起了《小城故事》的调子。

"今天心情不错啊?"妈试探着问,眼中满是疑惑。

姑姑笑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是啊,想通了。日子还是要过的,愁眉苦脸解决不了问题。"

她舀了一勺小米粥,吹了吹,递给我:"丫头,趁热喝,上学才有劲。"

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眉头舒展了一些,但眼中还带着一丝谨慎。

接下来的几天,姑姑依然保持着好心情,帮忙做家务,还主动带我去公园玩。

厂区的小公园不大,几棵老槐树,几张石凳,一个小水池,但在那个年代,已经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

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像是一幅水彩画。

姑姑突然问我:"丫头,你觉得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回答:"姑姑很好啊,对我好,做的饭也香,就是..."我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就是什么?"姑姑追问,眼中带着期待。

"就是有时候有点懒。"我小声说,然后立刻捂住嘴巴,生怕姑姑生气,"前几天...不爱做家务...还总是看电视..."

姑姑却哈哈大笑,笑声在小公园里回荡:"你这丫头,嘴真甜,说话倒是实在。"

她摸摸我的头,眼里有一丝忧伤,像是被风吹皱的水面:"姑姑这几天是有点懒了,给你添麻烦了。"

我急忙摇头,辫子甩来甩去:"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说说。"

姑姑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正在锻炼的老人们:"其实姑姑是个挺没用的人。遇到事情就知道逃避,不敢面对,还连累你们家。"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握住她的手。

姑姑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像是冬天里的一个小火炉。

"姑姑,你不用离婚的,我听爹说,现在可以收养小孩。我们班的小红就是她爸妈从福利院领养的,现在对她可好了。"我天真地说。

姑姑愣了一下,然后摸摸我的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傻丫头,大人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啊。"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你说的也对,收养...确实是个办法..."

回家的路上,姑姑买了一大袋糖果,是我最爱吃的大白兔奶糖,那白色的包装纸上印着可爱的小白兔,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光。

"给,这些都是你的。"姑姑把糖果递给我,眼神柔和,像是春风拂面。

我摇摇头:"这么多,我要吃坏牙齿的。我们一起吃吧。"

姑姑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好,那我们一起吃。"

从公园回来后,姑姑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那晚,姑姑特意下厨,做了红烧肉、炒青菜、紫菜蛋花汤,还有我最爱的蒸蛋羹。

肉是早上趁票证还没过期,去副食店排队买的,切成小块,炖得软烂,香气四溢。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气氛比前几周轻松多了,就像姑姑刚来的那几天。

"哥,嫂子,这段时间多亏你们照顾我。"姑姑举起杯子,"我敬你们一杯。"

虽然杯子里只是白开水,但姑姑的神情却像是在喝贵重的酒。

爹和妈也举起杯子,碰了一下,但眼神里有些疑惑,像是不明白姑姑为什么突然这么隆重。

"我决定了,明天就搬出去住。"姑姑说出这句话时,我们都愣住了,筷子停在半空中,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搬去哪里?回李家吗?"爹问,眼中带着一丝希望,又有一丝担忧。

姑姑摇摇头,头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不,我在单位宿舍申请了一个床位。虽然是集体宿舍,但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这么急着搬出去干什么?"妈关切地问,眉头紧锁,"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啊?"

"而且,那姓李的要是真去离婚,你到哪儿说理去?"爹补充道,声音有些急促。

姑姑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想通了。我得去面对这个问题,而不是一直躲在你们这里。我大学毕业后一直在邮电局,有工作、有收入,也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的声音坚定,与前几天的颓废判若两人。

"至于姓李的,我打算和他好好谈谈。如果他执意要离婚,那就离吧。大不了重新开始,难道就这么一棵歪脖子树吗?"

爹看了姑姑一眼,眼里有欣慰,也有担忧:"你真想好了?"

姑姑点点头:"嗯,想好了。我和姓李的的事,迟早要面对的。躲在你们这里,问题也解决不了。"

爹拍拍姑姑的肩膀:"好,既然你想清楚了,哥支持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饭后,姑姑开始收拾行李,从那个旧皮箱里一件件取出衣物,小心地叠好又放回去。

那个皮箱是她结婚时用的,边角已经磨损,上面贴着几张褪色的卡通贴纸,但依然结实。

我坐在一旁,看着她把妈给她的毛衣、针织衫一件件折好放进皮箱里,心里有些舍不得。

"姑姑,你会经常来看我吗?"我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

姑姑停下手中的活,蹲下来平视我,双手捧着我的脸:"当然了,姑姑会经常来看你的。而且你也可以去姑姑宿舍玩,虽然地方小,但是可以给你讲故事,给你带糖吃。"

我点点头,却忍不住掉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这二十多天来,虽然姑姑有时懒散,但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每天放学回家,她总会问我今天学了什么,有没有交新朋友,数学题会做了吗,像是一个温暖的港湾,让我永远有倾诉的对象。

姑姑擦掉我的眼泪,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傻丫头,姑姑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哭鼻子。姑姑就是去另一个地方住,周末还会来看你的。"

当晚,爹妈和姑姑在饭桌上聊了很久,像是在商量重要的事情。

我被安排去写作业,但我竖起耳朵,断断续续听到他们在讨论离婚、房子、财产、赡养费之类的事情。

爹的声音很严肃,时不时敲两下桌子强调重点,妈时不时插两句,姑姑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

后来,他们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没法听清了,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片段。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爹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像是一柄重锤敲在钟上:

"淑芬,我支持你的决定。不管你选择离还是不离,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后盾。但有一点,你不能总是逃避问题。你赖了20多天,咱家又不是客栈。你得学会面对,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句"你赖了20多天,咱家又不是客栈"特别刺耳,像是冬天的冷风,直往耳朵里钻。

我偷偷看了一眼姑姑,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夜深了,爹妈和姑姑还在小声交谈,聊着未来的打算,聊着离婚后的生活,聊着工作和住房,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却很坚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起床时,发现姑姑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她穿着那件蓝灰色的邮电局制服,胸前的徽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扎成一个干练的马尾辫。

皮箱放在脚边,看起来并不很重,可能里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

"这么早就走啊?"爹穿着背心短裤从房间里出来,皱着眉头问道。

姑姑点点头:"嗯,早点去单位报到。宿舍那边,正好今天值班的是我熟悉的同事,方便点。"

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刚出锅的鸡蛋饼,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吃了早饭再走吧,路上饿了怎么办。"

姑姑摇摇头:"不了,单位食堂会供应早餐。而且...待会儿还得去一趟李家,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他说。"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决心。

看到我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姑姑蹲下身,摸摸我的头,把一个小布包塞进我手里:"丫头,要好好学习啊,姑姑过两天来看你。这是姑姑给你的零花钱,别告诉你爹妈。"

我握着那个小布包,感受到里面硬硬的,应该是几张钱,鼻子一酸:"姑姑,我会想你的。"

姑姑抱了抱我,身上有淡淡的肥皂香气混合着洗衣粉的味道:"姑姑也会想你的,乖丫头。"

爹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行李不多啊,要不要我送你过去?厂里今天轮休,我正好有空。"

姑姑摇摇头:"不用了,哥。我想自己走走,路不远。"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哥,嫂子,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们了。那句话我记住了,人生是自己的,路也得自己走。"

爹点点头,眼中带着欣慰:"好样的,淑芬。记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随时回来。"

姑姑鼻子一酸,但很快又笑了:"知道了,哥。"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个家的气息牢牢记住。

就这样,姑姑拎着她的旧皮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像是一只展翅的鸟,飞向了远方。

那天晚上,我躺在恢复到自己床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枕头上还留着姑姑的气息,好奇地问爹:"爹,姑姑为什么听了你那句话就走了?你是不是嫌她烦了?"

爹正在看《人民日报》,听我这么问,放下报纸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丫头,爹没嫌姑姑烦。姑姑是个聪明人,她知道爹的意思。"

"什么意思啊?"我追问,急切地想知道那句话的魔力。

爹抽了口烟,思考了一下,说:"就是告诉她,生活中的问题,逃避解决不了。躲在别人家里,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姑姑才三十出头,人生还长着呢,得靠自己走下去。"

我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爹说的话太深奥了,但我隐约感觉到了其中的道理。

一周后的周末,姑姑来家里吃饭,她看起来精神不错,脸上有了健康的红润,眼睛也有了神采。

她说单位宿舍虽然简陋,四个人挤一个房间,但胜在清静,而且离单位近,走几分钟就到,省了不少路费。

她还说,已经和姑父见了面,两人决定冷静一段时间,各自想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小李毕竟跟我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姑姑边吃饭边说,筷子在饭碗里有节奏地翻动,"他父母那边,也不是非要逼我离婚,主要是着急抱孙子。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去福利院看看,说不定能领养个孩子。"

爹和妈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眼中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姑姑转过头,看着我:"听说丫头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错,数学得了满分?"

我点点头,有些骄傲:"张老师还当着全班同学表扬我了!"

姑姑笑了:"真棒!姑姑给你带了个小奖品。"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精装的《格林童话》,封面上是彩色的插画,看起来十分精美:"这是姑姑在新华书店看到的,特意给你买的。"

我接过书,爱不释手地翻着,纸张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气:"谢谢姑姑!"

饭后,姑姑拉着我去阳台上看星星。

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星星像钻石一样闪烁,月亮像一轮银盘挂在天上,照亮了整个小区。

"丫头,姑姑想跟你说点事。"姑姑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清风拂过水面。

"什么事啊,姑姑?"我靠在她身边,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

"你知道姑姑为什么突然决定搬出去吗?"

我摇摇头,其实心里有点猜测,但不确定。

"因为你爹那句话点醒了姑姑。"姑姑望着星空,眼中映着星光,"姑姑以前总觉得,生不了孩子是件很丢人的事,不敢面对姓李的父母,也不敢面对单位的同事。所以一碰到矛盾,就躲到你们家来,像只怕雨淋的小猫。"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像是在给自己下定决心。

"可你爹那句话虽然难听,却说到了点子上。姑姑躲在这里,问题并没有解决,反而给你们添了麻烦。姑姑那天晚上想了一宿,觉得是时候勇敢面对了。"

"姑姑最勇敢了!"我真心地说,小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姑姑笑了:"现在还不够勇敢,但姑姑在学着勇敢。"

她摸摸我的头,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丫头,你记住,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困难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就像你做数学题,遇到不会的,不能撕了卷子不做,而是要一步步想办法解决。"

这个比喻我听懂了,重重地点点头,虽然年纪小,但姑姑的话我记在了心里,像是一颗种子,埋在土壤中,等待发芽。

后来,姑姑和姑父果然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取名李小东。

那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眼睛又大又亮,一笑起来酒窝深深,特别招人喜欢。

小东刚来的时候不爱说话,整天缩在角落里,看到陌生人就害怕。

姑姑和姑父每天轮流带他,教他说话,教他认字,带他玩游戏,慢慢地,小东开朗起来,笑容越来越多。

姑姑常开玩笑说,小东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似亲生,是她生命中的阳光。

姑父的父母起初有些抵触,但看到小东那么可爱,也慢慢接受了,还常常带着好吃的来看望他,笑呵呵地喊他"东东"。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小县城,去了省城。

每年春节回家,总会和姑姑一家吃团圆饭,看着姑姑的笑容,看着小东长大成人,我常常想起那个夏天,那句看似简单的话:"你赖了20多天,咱家又不是客栈。"

就是这句话,让姑姑鼓起勇气面对生活,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二十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带着自己的孩子回老家看望爹妈。

那天晚上,我们坐在新房的阳台上乘凉,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爹,记得那年姑姑住在咱家,你对她说的那句话吗?"

爹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记得,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那句话对姑姑影响那么大?"

爹掏出烟,点了一根,烟雾在灯光下缭绕:"有时候,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一个推力。那句话看似无情,实则是在告诉她,该面对现实了。"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你姑姑其实一直是个聪明人,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不敢直面问题。那天她听了这话,想通了,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依赖别人。"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

如今我也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孩子,工作也经历了不少起伏。

每当遇到困难时,我就会想起姑姑的故事,想起爹的那句话。

生活中的难题,从来不会因为逃避而消失,唯有勇敢面对,才能找到解决之道。

这大概就是我从姑姑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吧——自己的路,终究要自己走,而且,只有自己走出来的路,才最踏实。

有时候,一句看似平常的话,却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就是语言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