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家政时,得遇一位暖心的大姐一一黄老师
发布时间:2025-07-24 07:29 浏览量:1
文:清荷
我做家政已二十余年。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家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我照顾最久的是一位教过高中化学的老师黄女士。长达8年的共同生活,让彼此间早超越了雇佣关系,而是像一对亲姐妹。如今,黄老师去世一年多了,每每想起她,我还揪心地难过,如失去亲人一般。
2015年,我在苏州照顾一位身体不好的六十多岁的阿姨。
那位阿姨腿脚不利索,身上却像装了监控器。我在厨房切菜,她就在客厅喊:“小赵,刀要竖起来切,横切费菜!”我刚要动手炒菜,她那边又叮嘱上了:“火太旺了!油星溅出来要洗半天!”就连洗袜子,她也要指点指点:“袜底得单独搓,不然下次穿还臭。”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买菜回来。她总要捏着塑料袋翻来覆去地问:“青菜三块五一斤?你上次买的不是三块二吗?”“这排骨看着不新鲜啊,是不是给你缺斤少两了?”那些细碎的念叨像蚊子,嗡嗡嗡绕得人心里发慌。终于有一天,我揣着半个月工资逃回了农村老家。气哼哼地对老公说,“再也不干了,太憋屈。”
刚回家不久,朋友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上海有个阿姨,女儿在国外,就想找个人作伴,你去试试?”我端着碗摇头,可朋友说这家除了给的工资高还给买保险。
推开上海那扇防盗门时,我心里咯噔一下。120平米的房子亮得晃眼,地板光可鉴人,连鞋柜里的鞋子都摆成一条直线。阿姨坐在沙发上,背挺得笔直,鼻梁上架着老花镜,眼神扫过来时,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这严肃劲儿,比苏州那位还让人发怵。
直到她带我走进书房,我才惊得忘了拘谨。哇,满柜子的书,书桌上摊着本《化学史》,页脚卷了边,旁边压着枚银框放大镜。“喜欢看书?”阿姨突然开口,声音比我想象中温和。我点点头,她忽然笑了,“我姓黄,退休前教高中化学的。”
“黄老师。”我脱口而出。她一听这称呼,眼睛亮了起来,连带着嘴角都扬得高高的:“哎!这声‘老师’听得我浑身舒坦,好像又站回讲台了。”
黄老师的日子过得像钟表一样准。每天五点,阳台上准会响起广播体操的音乐;七点早餐,她总把煮蛋剥得干干净净,分我一半;八点进书房,不到午饭时间绝不出来;午睡2个小时后,或去书房或去阳台上给花浇水。傍晚遛弯时,她会给我讲元素周期表的故事,说氢和氧凑在一起才是水,就像人与人相处要慢慢磨合。
第一次做饭时我因紧张,炒菜盐放多了。黄老师却吃得慢悠悠,放下筷子才说:“小赵,下次还要再少放点盐,年纪大了,口淡才舒服。”没有指责,没有挑剔,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后来我才知道,她原本坚决不要保姆,是女儿硬劝着才松口,初见时的冷淡,不过是怕麻烦别人的伪装。
我们渐渐成了书友。她教我重温化学分子式符号,我给她讲当年我们管我们的化学老师叫x摩尔。她听后哈哈大笑,那我岂不是叫黄摩尔了。
她书房里的书,从《有机化学基础》到《红楼梦》,我一本本翻过去,像在她的人生里走了一遭。有次我读到"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她忽然红了眼眶:“我先生以前也喜欢这句,唉,他人都走了快十年啦。
可是黄老师平淡的生活却被几盒保健品改变了轨迹。某天,黄老师的一位同事拉她去听讲座,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些花花绿绿的瓶子。“这能治失眠。”“那能强身健体。”她开始夜里两点就起床“练功”,对着空气念念有词,记不清多久没去书房了,桌上摊开的书,依多还停在第195页。我劝她:“黄老师,那些都是骗人的。”她却摆摆手:“你不懂,这是养生。”
大约一年以后,黄老师突然晕倒住院,医生拿着化验单叹气:“这些保健品根本没药效,反而伤了肝。”她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掉眼泪:“小赵,我后悔了,该听你的。”
那之后的三年,我陪着她化疗、康复,把书房里的书重新摆整齐,每天读一段她喜欢的文字。她身体好时,还会挣扎着坐起来,给我讲当年怎么教学生做实验:“酒精灯要用外焰烧,不然温度不够……”
去年五月,槐花正香的时候,黄老师走了。她女儿从国外回来,拉着我的手:“谢谢你这八年来的陪伴,老妈总说你比亲闺女还贴心。"
如今我仍在做家政,只是不再怕遇见“难相处”的人。二十多年的路走来,我才明白,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温度,每颗心都需要慢慢焐热。就像黄老师说的,氢和氧要慢慢凑,才能酿成人间最暖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