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邻居养了五年儿子,他父母回来后,孩子抱着我的腿死活不走
发布时间:2025-06-05 07:39 浏览量:3
(文章是一个单独的故事,故事都是完结篇,没有连载,来源于生活,有艺术加工成分,部分情节均属虚构,请勿较真,为了方便大家阅读,本文采用的第一人称书写,故事中人物姓名都是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帮邻居养娃五年,却养出了一身“不是”?
孩子亲爹妈一出现,我这个“妈”就得靠边站了?
五年的含辛茹苦,难道就真是一场空?
当孩子死死抱着我的腿,哭着说“我只要你”的时候,我的天,塌了。
我叫蔺文涓,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女工,住在这座北方城市的老家属院里,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院子不大,邻里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谁家要是醋瓶子倒了,那酸味儿能飘半个楼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个一儿半女。老伴儿走得早,偌大的两居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守着窗台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吊兰,日子过得比白开水还淡。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空落落的,像是没着没落的鼓点。
直到五年前,对门的卓远航和戚语安两口子,抱着他们才一岁多的儿子卓思齐,敲开了我的家门。
那天的情景,我到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小两口都是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有冲劲,也有抱负,就是时运不济,一直没找到什么好机会。那天,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中了头彩,又像是要上刑场,又激动又忐忑。
“蔺阿姨,我们……我们遇上天大的好事了!” 卓远航的嗓音都带着颤。
原来,他之前联系的一个援外项目,本来以为早就没戏了,结果突然通知下来,名额批给了他们夫妻俩。去非洲,一去就是好几年,那边的待遇好得不得了,只要干上几年,回来就能在这座城市里买套大房子,彻底扎下根来。
这确实是天大的好事,我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可我的目光,落在了戚语安怀里那个睡得正香的小不点儿——卓思齐身上。孩子太小了,非洲那地方,条件艰苦,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带过去?
我的心“咯噔”一下,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戚语安的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她看着我,嘴唇嗫嚅了半天,那句最难开口的话,还是被她丈夫抢了先。
“蔺阿姨,我们知道这事儿强人所难……可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在老家那边,父母身体都不好,根本带不了孩子。思齐……思齐能不能……先在您这儿待一阵子?”
“就一两年!最多两年我们就回来!” 戚语-安赶紧补充道,眼泪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淌,“阿姨,我们知道您心善,您喜欢孩子……我们每个月给您寄抚养费,不,是双倍!我们给您双倍的钱!求求您了,帮帮我们吧!这是我们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
说完,两口子“扑通”一声,就要给我跪下。
我当时就慌了,赶紧把他们拉起来。我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因为前途和亲情撕扯而扭曲的年轻脸庞,再看看他们怀里那个对未来一无所知,睡得一脸香甜的孩子,我的心,一下子就软得没了边际。
这个空落落的家,太需要一点声音了。我这颗孤单了太久的心,也太渴望一份牵挂了。
“钱不钱的,说那个就见外了。”我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暖呼呼的小生命,“孩子放我这儿,你们就一百个放心吧。好好干,早点回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卓远航和戚语安当时看我的眼神,那里面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我当时没太看懂的……决绝。就好像,他们托付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个他们急于甩掉的过去。
可那时的我,被即将拥有一个“儿子”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会想那么多呢?我只觉得,我这后半辈子的生活,总算有了新的盼头。
谁能想到,这个盼头,一盼,就是五年。
这五年,比我之前过的五十年,都要漫长,也都要充实。
送走卓远航他们的那天,小思齐好像有感应似的,哭得撕心裂肺。那哭声,像一把小刀子,一刀一刀割在我的心上。我抱着他在屋里来回地踱步,嘴里哼着早已忘了调的摇篮曲,从黄昏一直哄到深夜,直到我的嗓子都哑了,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他才终于抽抽噎噎地在我怀里睡着。
看着他那张挂着泪痕的小脸,我的心都碎了。这么小的孩子,就离开了亲生父母,我能给他的,够吗?我能代替他的妈妈吗?
从那天起,我全部的生活,都围绕着卓思齐这个小小的太阳旋转。
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我这没名没分的,到底算哪门子恩情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得对他好,加倍地好。
小孩子家的,吃喝拉撒,哪一样都马虎不得。我一个过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清净日子的人,一下子就扎进了柴米油盐的战场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早市上挑最新鲜的蔬菜和活蹦乱跳的河虾。人家的孩子喝奶粉,我也给他买最好的,生怕亏着他。可孩子肠胃弱,我就学着自己做辅食,把青菜剁得碎碎的,把鱼肉的刺一根根挑干净,再把蛋黄碾成泥,一样一样,耐着性子喂给他。
孩子半夜发高烧,烧得小脸通红,说胡话,我吓得魂都没了。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我用小被子把他一裹,连伞都顾不上打,一个人抱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社区医院跑。那一刻,我浑身湿透,抱着怀里滚烫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孩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亲爹妈不在身边,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我又怎么跟我自己交代?
等医生给打了退烧针,孩子在病床上安稳地睡了,我才发现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那一晚,我守着他,一夜没合眼。看着他恢复了红润的小脸蛋,我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那时候,我常常想,卓远航和戚语安在遥远的非洲,他们会想念孩子吗?他们知道孩子生病了吗?他们会不会心疼?
一开始,他们确实表现得像一对称职的父母。每个月,钱都会准时汇过来,比说好的还多一些。每隔一两个星期,国际长途电话也会打过来。电话里,他们总是急切地问着孩子的情况,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有没有长高。
每一次,戚语安都会在电话那头哭。她说:“阿姨,太谢谢您了,我们两口子给您磕头了。”
我总是说:“说这些干啥,孩子好好的,你们在那边就安心工作。”
我会把电话听筒凑到小思齐的耳边,让他听听爸爸妈妈的声音。可那时候他太小了,只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个会发出声音的白色塑料疙瘩。
我最好的老姐妹,耿秀云,隔三差五就来我这儿。她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话。每次来,看着我围着孩子团团转的忙碌样子,她都直摇头。
“文涓啊文涓,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是图啥呀?”她一边帮我给孩子叠尿布,一边数落我,“没名没分地给人家带孩子,把自己累成这样。这孩子又不是你的,等人家爹妈回来了,拍拍屁股把孩子一带走,你剩下什么?就剩下一身疲劳病!”
我总是笑着说:“秀云,你就是想太多了。你看思齐多可爱,能有这么个小人儿陪着我,我这心里头,热乎。”
“你呀你,就是心太善!我跟你说,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两口子到底怎么想的?你可得留个心眼儿,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耿秀云恨铁不成钢地戳着我的脑门。
那时候的我,总觉得耿秀云是杞人忧天。卓远航他们多好的人啊,知书达理,又那么有礼貌,怎么可能做出没良心的事情呢?
可日子,就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年轮,一圈一圈地长,人心,也悄悄地变了。
大概是从思齐三岁那年开始,我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卓远航他们汇来的钱,开始变得不那么准时了,有时候会晚个十天半月。电话,也从一两个星期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甚至更长。电话里的内容,也变得越来越简短客套。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急切地询问孩子的每一个细节,更多的是“嗯”、“啊”、“挺好的”这样敷衍的词句。
戚语安也不再哭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很遥远。
我心里有些不安,但每次都替他们找好了理由:肯定是在那边工作太忙了,压力太大了,异国他乡的,不容易。
思齐三岁,该上幼儿园了。从报名、体检到每天的接送,全是我一个人。幼儿园的老师和别的家长,都以为我就是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怀疑。
幼儿园经常搞一些亲子活动,要求爸爸妈妈和孩子一起参加。每到这个时候,就是我最尴尬,也是思齐最失落的时候。看着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又是做游戏,又是领奖品,思齐总是会一个人默默地躲在角落里,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
我一个“外婆”,站在一群年轻的父母中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那种滋味,比黄连还苦。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把他搂得更紧一点,告诉他:“思齐不难过啊,奶奶陪着你,奶奶比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厉害!”
他会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像泉水一样的眼睛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改口叫我“涓妈”。
不是奶奶,不是外婆,是“涓妈”。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从他稚嫩的小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酸酸的,涨涨的,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甜。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蔺文涓,我成了卓思齐的“涓妈”。
孩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懂事。他开始不停地问我:“涓妈,我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为什么不回来呀?是不是不要我了?”
每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我的心都像被针扎一样疼。我该怎么回答?我能告诉他,你的爸爸妈妈可能已经忘了你了吗?我不能。
我只能编造出一个又一个善意的谎言。
“怎么会呢?爸爸妈妈在非洲建大房子呢,他们要给思齐建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房子,等房子建好了,他们就开着大飞机回来接你了。”
“爸爸妈妈是英雄,他们在帮助很多很多可怜的小朋友,他们是大忙人,所以才没时间打电话。”.
我给他看地图,指着遥远的非洲,给他讲大象和狮子的故事。我把卓远航他们寄回来的每一张照片都仔细地收好,指着照片上那两个已经有些模糊的身影,一遍遍地告诉他:“看,这就是爸爸妈妈,他们很爱很爱你。”
孩子是单纯的,他信了。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对着照片亲一下,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妈妈晚安。”
然后,他会转过头,紧紧地抱住我,说:“涓妈晚安。”
那一刻,我常常会背过身去,偷偷地抹眼泪。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我给了他一个虚假的希望,这个希望,会不会在某一天,像泡沫一样破碎掉?
思齐上幼儿园的第二年,卓远航他们汇来的钱,彻底停了。
电话,也断了。
我按照他们之前留下的地址,给他们写信,一封又一封,把孩子的生活,孩子的思念,仔仔细细地写在信纸上。可是,那些信,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封有过回音。
我彻底慌了。
耿秀云知道了这件事,气得在我家拍桌子。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两个人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把孩子扔给你就不管了!蔺文涓啊蔺文涓,你现在怎么办?报警啊!”
报警?我怎么能报警?报警了,思齐怎么办?他会被送到福利院吗?一想到那个场景,我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不能报警,秀云,不能。”我拉着她的手,哀求道,“他们肯定是有什么难处,万一……万一他们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呢?我们再等等,再等等。”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你老得动不了了,他们也不会回来的!” 耿秀云气得直跺脚,“你拿什么养他?你那点退休金,够你们两个人花的吗?”
是啊,我拿什么养他?
我的退休金,一个月也就两千出头。以前有他们寄来的钱,日子还算宽裕。现在,所有的开销都要我自己一个人扛。孩子的奶粉、衣服、幼儿园的学费,哪一样不要钱?
日子,一下子就紧巴了起来。
为了省钱,我戒掉了自己唯一的爱好——听评书。以前每个月都要去茶馆听上几回,现在,不去了。我把老伴儿留下来的那些邮票、字画,拿出去卖了几件。那都是他生前最宝贝的东西,可为了孩子,我顾不上了。
我开始学着跟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为了一毛两毛钱,跟人磨半天嘴皮子。邻居们都说我变了,变得越来越“市侩”了。
可我不在乎。只要能让我的思-齐吃得饱、穿得暖,能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把养老的钱都拿了出来,给他报了画画的兴趣班,因为他说他喜欢画画。看着他拿着画笔,一脸专注的样子,我觉得,我卖掉的那些老物件,值了。
这事儿要是让他亲爹妈知道了,他们会感动,还是会害怕?我不知道。或许,他们根本就不想知道。
日子就在这样清贫而又充实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思齐上了小学,他聪明、懂事,学习成绩在班里总是名列前茅。他知道我辛苦,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从来不用我催。写完作业,他还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帮我捶背、揉肩。
“涓妈,等我长大了,我赚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大房子,买最好看的衣服!”他总是这样对我说。
每当这时,我都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好,涓妈等着。”
他把学校里得到的每一张奖状,都宝贝似的拿回来,一张一张,工工整整地贴在客厅最显眼的那面墙上。那面墙,成了我这个小家里最亮丽的风景。每当有客人来,我都会骄傲地指着那面墙,说:“看,这是我儿子,厉害吧!”
是的,儿子。
在我心里,他早就是我的亲生儿子了。
五年,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我从一个清闲的退休老太,变成了一个为“儿子”操碎了心的“母亲”。我的头发,白得更快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可我的心,却是满的。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我会陪着他长大,看他考大学,看他工作,看他娶妻生子。至于他的亲生父母,我已经渐渐地,把他们当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然而,梦,总有醒来的那一天。
那天下午,我接思齐放学回家,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我家门口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穿着体面的风衣,拉着时髦的行李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那个男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卓远航。他比五年前成熟了,也沧桑了些,但那眉眼,错不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想必就是戚语安了。她化着精致的妆,看起来像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和我记忆中那个爱哭的年轻女孩,判若两人。
他们回来了。
像从天而降,没有任何预兆地,就这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不是激动,不是喜悦,而是“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身边的思齐,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他抓着我的衣角,小声地问:“涓妈,他们是谁啊?”
卓远航和戚语安也看到了我们。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激动,有愧疚,还有一丝近乡情怯的胆怯。
“蔺阿姨……” 卓远航的声音有些沙哑。
戚语安的目光,则死死地盯在思齐的脸上,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思齐……我的儿子……”
她冲过来,想要抱孩子。
可思齐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嗖”地一下,躲到了我的身后,死死地抱着我的腿,探出一个小脑袋,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
孩子看他们的眼神,比看陌生人还要陌生。
这五年,到底改变了什么?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
那场面,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卓远航和戚语安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而思齐,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像块膏药一样黏在我的身上,寸步不离。
“思齐,快,叫爸爸,叫妈妈啊。”我蹲下身,试图把他从我身后拉出来。
可他把我的腿抱得更紧了,把头埋在我的腰间,一个劲儿地摇头,就是不肯出来,不肯看他们一眼。
戚语安的眼泪,就没停过。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大大小小的盒子,里面全是昂贵的玩具。有遥控汽车,有变形金刚,还有一套看起来就很高级的乐高积木。
“思齐,你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礼物,你喜不喜欢?”她把玩具堆在茶几上,声音里充满了讨好。
可思-齐连看都不看一眼。那些在别的孩子眼里充满诱惑力的东西,在他看来,仿佛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塑料。
卓远航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他开始讲述他们这五年的经历。他说他们在非洲吃了很多苦,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他们在南方的一座大城市里开了公司,生意做得很好,也买了房子和车。
他说得越多,我的心就越凉。
他们成功了,他们衣锦还乡了。所以,他们是回来……要回他们的儿子的。
“蔺阿姨,这五年,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卓远航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了我的面前,“我们知道,这点钱,根本报答不了您的恩情。这只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我看着那个信封,只觉得无比的刺眼。
五年的含辛茹苦,五年的朝夕相伴,五年的担惊受怕,五年的喜怒哀乐……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来回地割。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把信封推了回去,声音冷得像冰,“我照顾思齐,不是为了钱。”
戚语安大概是觉得伤了我的自尊,赶紧解释道:“阿姨,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我们这次回来,就是想接思齐跟我们一起去南方生活。我们会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条件。”
来了,终于还是说到正题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尽管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可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涓妈,我不要走!我不要跟他们走!”一直沉默的思齐,突然抬起头,大声地喊了出来。他的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这一声喊,像是一道惊雷,把屋子里所有虚伪的客套和伪装,都炸得粉碎。
戚语安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她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个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如今却用一种近乎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崩溃了,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你妈妈啊……”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家,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卓远航和戚语安在附近最好的酒店住了下来,每天都来。他们带来了更多的礼物,试图用物质来弥补五年的空白。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跟思齐讲他们是他的亲生父母,讲南方那个新家有多么漂亮,讲未来会有多么美好。
可他们越是这样,思齐就越是抗拒。
他开始不说一句话,用沉默来对抗他们。他们一来,他就躲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反锁上。任凭他们在外面怎么敲门,怎么哀求,他都置之不理。
隔着一扇门,我能听到戚语-安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思齐,你开门啊!让妈妈看看你好不好?妈妈求求你了……”
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
耿秀云又来了。这次,她没有骂我,只是抱着我,陪我一起掉眼泪。
“我就说吧,有你哭的时候。现在怎么办?孩子这么抵触,他们要是硬把孩子抢走,这不成心要了孩子的命吗?”
是啊,怎么办?
邻居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我们家成了整个家属院的焦点。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孩子当然得跟亲爹妈走啊,人家能给孩子更好的未来,蔺大姐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也有人替我打抱不平:“什么功德圆满?养了五年,养出感情了,说带走就带走?当初扔下孩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这跟抢孩子有什么区别?”
这些议论,像一把把锥子,扎在我的心上。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蔺文涓,你到底该怎么做?
一边,是我视若己出、相依为命了五年的“儿子”,他是我后半生全部的精神寄托。
另一边,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血缘,是伦理,是他们能给予孩子的、我永远也给不了的光明前途。
我的心,被撕扯成了两半,每一半都在滴血。
终于,在那个星期五的下午,矛盾彻底爆发了。
卓远航他们大概是失去了耐心,他们说,已经买好了第二天的机票,今天必须要把思齐带走。
当卓远航伸手去拉思齐的时候,孩子彻底爆发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狮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甩开卓远航的手,然后猛地扑过来,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
“我不要!我不要跟你们走!”他哭得声嘶力竭,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只有涓妈!”
“涓妈才是我妈妈!我死也不要离开她!哇——”
他抱着我的腿,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那一声声“涓妈”,那一句“我只要你”,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砸得我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我的天,在那一刻,真的塌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他,放声大哭。我感觉我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疼得我无法呼吸。
卓远航和戚语安呆立在原地,面如死灰。他们看着眼前这撕心裂肺的一幕,看着那个用生命在抗拒他们的亲生儿子,所有的强势和决心,瞬间土崩瓦解。
我抱着思齐,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孩子哭累了,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知道,我必须做出选择了。
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因为我的舍不得,就毁了孩子的一生。卓远航他们说得对,他们能给思齐更好的生活,更广阔的天地。跟着我这个穷老太婆,在这座小小的家属院里,能有什么出息呢?
爱,不是占有。真正的爱,是成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一早,我给思齐穿上了我给他买的、他最喜欢的那套小西装。我一遍又一遍地梳理他柔软的头发,看着镜子里那个英俊的小小少年,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骗了他。
我对他说:“思齐啊,涓妈老了,身体不好了,以后照顾不了你了。你看,涓妈的头发都白了。”
他摸着我的白发,眼圈红了:“涓妈不老,我长大了照顾你。”
我的心,又是一阵剧痛。我强忍着泪水,继续说:“爸爸妈妈有大房子,有漂亮汽车,他们能带你去迪士尼,能带你出国旅游。跟着涓妈,你什么都没有。”
“我不要迪士尼,我不要汽车,我就要涓妈。”他扁着嘴,眼看又要哭了。
我狠下心,板起了脸,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这么严厉。
“你必须走!涓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你再不听话,涓妈就不要你了,再也不喜欢你了!”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已经被掏空了。
思齐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伤害。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他最爱的涓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下来。他没有再哭闹,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绝望。
我的心,碎了。
当卓远航和戚语安来接他的时候,他没有再反抗。他只是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牵着。在走出家门的那一刻,他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里面,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不解。
门,关上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子,走了。我的整个世界,都空了。
卓远航他们临走前,把那个装钱的信封,悄悄地放在了我家的鞋柜上。可我,连看都没看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我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不,是比五年前更加孤寂。屋子里,到处都是思齐的影子。他的小书桌,他的玩具,他画的画,他贴满墙的奖状……每一样东西,都在提醒我,他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笑过,闹过。
我病倒了。
耿秀云天天来照顾我。她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抱着我哭:“你这是何苦啊……”
我以为,我的后半生,就会在这样无尽的思念和悔恨中度过。
然而,半个月后的一天,我的门,又被敲响了。
我以为是耿秀云,有气无力地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卓远航和戚语安。
而他们身边,站着的,是我的思齐。
我愣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涓妈!” 思齐看到我,大叫了一声,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我的怀里。
这一次,他没有哭,而是紧紧地、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把自己揉进我的身体里。
“阿姨……” 卓远航的眼圈是红的,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已经很破旧的木头盒子。那个盒子,是我给思齐装他那些宝贝弹珠的。
“我们……我们收拾思齐的东西时,发现了这个。”
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除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弹珠,还有一沓厚厚的信纸。那是我这几年,模仿着思齐的口吻,帮他“写”给爸爸妈妈的信。上面有他画的歪歪扭扭的画,有我代笔的幼稚的问候。
而在这些信的下面,压着另一沓信。
那是我写给卓远航他们的信,每一封的信封上,都盖着一个红色的戳——“查无此人,原址退回”。
我怕思齐知道了会伤心,就偷偷地把这些退回来的信,都藏在了他的弹珠盒底下。我以为,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卓远航看着那些退回的信,双腿一软,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阿姨!我们对不起您!我们不是人!”他一个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一旁的戚语安,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当年他们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能。卓远航当初出国,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援外项目,更是因为他在国内跟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了,欠下了一大笔债。他们是半逃难一样出去的。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为了躲债,他们不停地换地方,换工作,根本不敢用真实的身份信息,更不敢跟国内联系。
他们不是不爱孩子,不是不感恩我,是出于懦弱和羞愧,他们选择了逃避。这五年,他们过得也并不好,每一天都在对儿子和我的愧疚中煎熬。直到最近,他们才终于翻了身,还清了债务,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我们。
他们拿钱给我,不是想买断我的恩情,而是因为他们觉得,除了钱,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五年的亏欠。
他们带着思齐去了南方,可孩子到了那边,不吃不喝不说话,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大圈。晚上,他会从噩梦中惊醒,嘴里喊着“涓妈”。医生说,孩子这是心里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那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五年的朝夕相伴,血缘,有时候真的比不过陪伴。我给孩子的,是他们用再多金钱和物质都换不回来的——爱和安全感。
“阿姨,” 戚语安走到我面前,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那么自私地想要强行把他带走。我们商量好了,我们不回南方了。我们就在这座城市里租个房子,或者,就在对门,把房子再买回来。我们慢慢来,慢慢地……让他重新接受我们。只要能让思齐开心,怎么样都行。”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阿姨,您……您还愿意,当思齐的妈妈吗?我们一起,做他的父母。”
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而出。
这一次,不是悲伤的泪,而是释然的,温暖的泪。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卓远航,看着满脸泪痕的戚语安,再看看我怀里那个失而复得的宝贝,我点了点头。
我没有失去儿子,我只是……多了一对儿女。
我的善良和付出,没有白费。它没有换来金钱,却换来了一份更厚重、更完整的亲情。它像一根坚韧的线,把我们这几个曾经走散的人,重新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后来,卓远航他们真的在对门租了房子。思齐白天跟他们在一起,晚上,还是雷打不动地要回我这里睡。他改口叫我“干妈”了,一个被法律和亲情共同认可的称呼。而他,也终于愿意,怯生生地,叫戚语安一声“妈妈”了。
我知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曾经的伤痛,需要时间来抚平。但爱,是最好的良药。
看着思齐在两个家之间快乐地穿梭,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他的亲生母亲,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时,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
都说血浓于水,但五年日日夜夜的陪伴,这份恩情,又该如何衡量呢?如果换作是您,您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吗?